诸伏景光默默坐到他的身边。
诸伏景光赶到天台上的时候,正看到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天台边缘,脸上的表情跟丢了魂一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踏空,从天台跃下。
诸伏景光差点没被他吓死。
走近了才看到,他手里攥着一张地图,他的手很用力,地图被他攥成一团,都快揉碎了。
“地图上标注的77号,才是松田的地址。”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在一片黑暗中,诸伏景光再次转头看向安室透。
他依旧看不清自己这位幼驯染脸上的表情,但不管看得清还是看不清,诸伏景光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失落到近乎沮丧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在他的身上出现过了。
诸伏景光说:“松田没事,我们把他送到另一家医院了,医生说他中了麻药,还有一两个小时才能醒。”
安室透没有说话。
诸伏景光又说:“等松田醒了,咱们一起过去骂他。”
安室透动了动唇,声音低低地开口:“今天……在写字楼上的狙击手,很有可能是黑麦威士忌,他看到我了。”
“什么?!”诸伏景光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岂不是说他已经暴露了?
“那你——”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释,”安室透低沉的声音穿透进来,打断了诸伏景光的话,“我现在的联络人是朗姆,他跟琴酒不对付,又瞧不起另一个高层,我暂时还不知道那个高层是谁,不过从他这样的心态来看,他身边应该很缺人。”
很缺有用的人。
“我可以跟他说,我找到了一个犯罪高手。”
安室透抬起脸来,望着陡然瞪大眼睛的诸伏景光:“把我们收集到的那个人的资料都交给他。”
“如果他是组织的人,他之前就没暴露我的身份,现在就更不会暴露了。”
而且主动交上去,还可以洗清嫌疑,证明他和当时在场的警察不是一伙的。
就算朗姆有怀疑,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直接处置他。
“那就交!”诸伏景光说,“你还怕什么?”
“我怕他不是。”
安室透说:“我一直说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
如果他不是组织的人呢?
安室透把资料交上去,岂不是把他推到了组织那边?
有了他的加入,黑衣组织会变得有多恐怖,安室透根本就不敢想。
“你可以先试探一下。”诸伏景光想了想说,“比如说,发个消息给黑麦威士忌?”
安室透眼睛一亮。
片刻后,赤井秀一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放下手机,看了今鹤永夜一眼:“波本约我见一面。”
他的语气让今鹤永夜微微侧目:“很急?”
赤井秀一点头。
波本应该还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下命令让他动手的人,如果就这么见面——
赤井秀一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他看到面前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那你把他叫到这里来。”今鹤永夜说,他真的很想看看,安室透能用什么方法摆脱怀疑。
作者有话说:
阿卡伊的回忆杀并不是全部真相~
你们组织成员的夜生活真丰富啊(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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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怎么样?”
看到安室透拿起手机, 诸伏景光赶紧问:“黑麦威士忌答应了吗?”
“答应了,他约我去杯户……”安室透露出了几分微妙的表情,“喝酒。”
喝酒?诸伏景光一怔, 下意识抬手看了看表, 这都快半夜了,虽然他们是用酒当代号的组织, 但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吧?
“这是好事吗?”他有些怔怔地问。
他在组织里的定位是狙击手,黑麦威士忌也是,可他从来没有跟黑麦威士忌说过话,在训练场仅有的几次照面,对方也神色冷峻, 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喝酒怎么说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手段吧?可看黑麦的性格,并不像是会主动做出这种事的。
“会不会是陷阱?”他急忙说,“如果你去了——”
“不会有事的。”安室透说, “他既然选择约我见面, 而不是把这件事直接上报, 就代表这件事还有转机,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可能有埋伏什么的,如果组织真的知道他是卧底, 大可以问他现在的地址, 或者蹲守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直接给他一颗子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把他叫出去喝酒。
他说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诸伏景光。
“你最近怎么了?”他问, “是不是太累了?”
这些问题明明诸伏景光自己都能想到的, 可他现在却表现地如同惊弓之鸟,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他紧张万分。
诸伏景光闻言苦笑出声。
“还不是担心你, ”他看着安室透有些茫然的神色,苦笑着说,“你在这件事情上陷得太深了。”
自从在医院里见过那人之后,诸伏景光的心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线给吊了起来。
回想起与那人见面的短短几分钟,眼睛仿佛被人蒙住,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地被操纵着。
那是一段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经历,激动,懊悔,都不足以形容他发现真相之后的心情。
连他都无法确定自己再遇到那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更何况是要强又认真的安室透了。
从一开始,诸伏景光就担心他会被那人利用,后来在天台上看到他的表情,诸伏景光更是觉得,他已经一步一步被人拽住,就快被拖入深渊里了。
不能再这样了,诸伏景光很想说,那个人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处理吧,警视厅里又不只有他一个聪明人……然而他知道零不会听的。
一次次的惨败,如同烙印一般印刻在他的心底,不亲自抓住那人,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明天长官要开新的会议,到时候我会回来的。”
诸伏景光出神的时候,安室透已经穿好外套,准备出发了。
“我先去换个手机。”他说,“现在这个手机里东西太多了,就算格式化也不行,被人拿到就麻烦了。”
“好。”诸伏景光迅速回神,“那我帮你整理资料,把警方视角的都剔除,然后你直接带过去吧……”
安室透微微点头,眼睛望着他,似乎想说声谢谢。
过了一会儿,看到诸伏景光仿佛要经历生离死别的表情,他又忽然笑了起来。
“你能不能换个美瞳。”他对诸伏景光说,“绿色的我看了有点手痒。”
黑麦威士忌也是绿色眼睛,想起他在天台上对自己毫不留情地开了几枪,安室透看诸伏景光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诸伏景光:“我就不换!”
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开玩笑,看来问题确实没有那么严重,诸伏景光转身整理资料去了,安室透出去找了个新的手机。
没多久,他拿上诸伏景光整理好的资料开车前往杯户。
“他说半个小时到。”
赤井秀一收起手机,看到身边的年轻人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明明都还剩小半的酒杯哗啦一下续满了,缩小的冰球在里面打着转,他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喝?”
“都喝了一晚上了。”今鹤永夜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
“那就睡一会,波本到了我叫你。”
“不用叫我。”今鹤永夜往沙发上一躺,望着天花板说,“我对那个家伙不感兴趣。”
还说不感兴趣,刚刚听到他名字的时候,眼睛都快放光了。
赤井秀一也不拆穿他,静静地端起酒杯,过了片刻,对面沙发上的年轻人呼吸渐渐变得缓慢而均匀,他起身找酒保要了一张毯子,轻轻给他盖上了。
和琴酒分别之后他们选了一家清吧,布局呈回字形,四周都是回廊,中间是吧台和酒柜,照明的灯光也主要集中在中间部分,回廊周围的光线幽暗,彼此之间看不到彼此,形成了一个个隐秘的小空间。
墙壁和桌子都是木质的,酒吧里人也不是很多,给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然而赤井秀一还是很诧异,对面的年轻人是真的睡着了。
给他盖上毯子之后,他的脸自动埋入毯子中,只剩下一点点柔软的白色发丝露在外面。
赤井秀一盯着那一小撮发丝看了一会儿。
上次在医院里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不起眼的黑色。
染的?还是假发?
在酒吧里看到他的时候,赤井秀一还有种他易容了的感觉,当时想试一下他,也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如果是现在呢?
——现在他睡着了。
赤井秀一心底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说,他睡着了,现在过去试的话,他绝对不会发现……
那声音很小很小,却怎么也无法忽视。
然而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他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慢慢喝了一口酒。
他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在警方的包围圈里看到波本,还是琴酒奇怪的态度。
在这场选择中,他无疑是做出了非常错误的选择。
一个是没有代号的成员,一个是波本,一个是琴酒。
他有两次机会。
偏偏他两次都选择了没有代号的那个。
赤井秀一杯子里的酒喝完了,他把冰块轻轻夹出来,又倒了一杯。
他们点的是酒吧推荐的爱尔兰威士忌,口感柔和,把冰块去掉之后,更少了一层清冽,喝下去的时候整个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他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直到波本的身影出现在酒吧里。
东京的夜晚很冷,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搭配了米色毛衣和白色西裤,文件袋夹在手上,气质干净而柔和。
然而赤井秀一还记得他在天台上的样子,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坚定与凶狠。
他顿了两秒,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
这个位置是特意为了他留下来的。
安室透望了望对面的白色脑袋,在酒吧特意调暗的光线下,那柔软的白发仿佛意味着某种特殊与危险。
安室透压低了声音:“我们出去说?”
“不用。”赤井秀一说,“坐。”
他可以确定,就在刚才安室透说话声的瞬间,对面那人就已经醒了。
他给安室透倒了杯酒,安室透有些迟疑地坐下了。
他还以为这次会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想到还有第三人在。
天台上的时候,医生绝对是被黑麦威士忌开枪杀死的,那么现在沙发对面那人,会不会就是让他开枪的人呢?
不然黑麦为什么要杀死医生?
还有尸体回收……看那些人的熟练程度,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安室透心里还有个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猜想,哪怕是对诸伏景光他也没有说——他觉得医生根本就没死!
时间太凑巧了!
刚好医生死了,他就被黑麦开枪阻拦,从始至终他都没能碰到尸体。
然后尸体就被人收走了。
如果医生没死的话……
安室透的目光落到了对面。
“你来干什么?”这时他身边的黑麦问,“我们以前没有见过吧?”
黑衣组织在日本还处于扩张状态,赤井秀一又是狙击手,负责暗杀简直不要太方便,这也导致了他比其他获得代号的成员要忙碌许多。
除了一些必要的联络对象,组织里的其他人他都还没怎么见过。
他也没有波本的联系方式,对方也是透过贝尔摩德才联系到他的。
“你和贝尔摩德关系很好?”赤井秀一问。
组织存在了这么多年,暗藏在地下的派系关系错综复杂,赤井秀一只知道琴酒和朗姆关系不是很好,其他的都不怎么清楚。
他有意向安室透套话,安室透却完全不接。
“一起做过两次任务。”安室透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的。”
他看了看赤井秀一放在角落里的黑色长包:“今天,是你吧?”
赤井秀一微微一笑:“嗯?”
看到他滴水不漏的笑容,安室透眼神微闪,忽然端起了放在桌面的杯子。
看到他开始喝酒,赤井秀一也不说什么,靠在沙发上悠闲地望着手里的酒杯。
反正对他感兴趣的又不是自己。
可他不说话,一时间又让大老远开车赶过来的安室透犯难了。
他又不是真的来喝酒的。
他是来试探黑麦的态度的。
然而黑麦好像真的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连他手里的杯子都比自己得到的注意力更多。
安室透不由得按了按额头。
他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桌面上,这时他才发现桌边还放着一只手套,黑色的,表面有些粗糙,是防寒又防滑的那种,一般都是开车的时候会用,或者是……开枪。
在写字楼上蹲点杀人的果然是黑麦。
他瞥了一眼对面毛绒绒的白色脑袋,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你今天杀死的人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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