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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里拿着枪、和一个手无寸铁的脆弱之人的差距。
而他就是那个脆弱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人。
无论在组织里如何呼风唤雨，能够操纵多少人，制造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故，在这一刻，他都是别人眼中待宰的羔羊。
对方甚至都不用动手，只是跟着他都能把他逼入绝境。
习惯了身居高位，却在这一瞬间被人拉入谷底，朗姆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打了一巴掌那样的难堪。
他眼神沉沉地瞪了一眼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入眼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波本的。
[我到21层了。]
看到这条消息，朗姆顿时心烦起来，到21层了有什么用，找到菊叶了吗，就知道发消息汇报！
波本倒是出乎意料的忠诚，可在这种时候一点用都没有，朗姆根本就不能把他叫过来救自己，哪怕他给自己现在的身份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也担心波本会发现。
他始终对波本有着说不清的不放心感，烦躁地划过这条消息，他就看到了宾加同样发来了到达的汇报。
他比波本还没用，就他那点手段，难道还能让他过来给自己伪装，想办法逃走不成？
朗姆再次感觉到了身边无人可用的难受，尤其还是在他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时候，身后那人的视线不带任何杀意，却宛如利剑悬浮在他的头顶，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好像菊叶说的废物一样……
这个念头从心中划过的瞬间，朗姆的呼吸变得混乱。
在邮件中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朗姆越发难受，想来想去，他还是给琴酒发了条消息。
这种时候，能救他的只有琴酒了。
只要他还没暴露，没被公安抓住，琴酒就必须救他，不然就是眼睁睁看着他被抓，看着他把情报送到公安手里。
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风险，琴酒很有可能在公安发现他之前就把他杀掉……
朗姆不是没有见过琴酒怎么处理那些暴露的人，有时还是他自己下的命令，可当那些被处理的人转变为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可怕。
他深深吸了口气，他好歹也是组织里重要的高层，还给琴酒的行动做了那么多次善后，琴酒不至于对自己动手吧？
可这么一想越发让他觉得难受了，他竟然要靠琴酒的手下留情才能保住这条命，这跟以前随意命令琴酒去做事完全不一样，让他心里的不甘和屈辱又增添了几分。
二楼……他想要找到二楼的念头变得越发强烈。
他放下手机，再抬起手的时候他忽然怔住，在他的手心之中，有着一层不太明显的浅色光晕。
那是他脱下外套时不小心沾到的荧光粉，只有很浅很浅的一层，离得稍远一点几乎要看不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看到了。
到底是要有多么出众的观察力，才能看到这么细致的东西，朗姆心里悚然一惊，连忙朝身后看去。
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抬起手，像是在跟耳机里的另一人说着什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弯了弯眼睛，礼貌地笑了一下，又因为想起他的身份瞬间收了笑容。
——他知道自己是谁。
——他知道自己是“朗姆”。
朗姆心里一紧，连忙借着周围突然暗下去的灯光掩护，走到了一个卡座附近。
他抽走一张纸巾，飞快把手上的荧光粉末擦掉，又用酒水冲洗了好几遍手心。
还觉得不够保险，他又趁乱抢了另一张面具，快步走到了远处，连衣服都换了一身。
再出来的时候，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依旧站在附近，目光冷静地在人群中梭巡，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沉稳而淡定，就好像仅仅凭借身形就能认出朗姆。
朗姆心里越发紧张了，如果被琴酒发现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琴酒真的会杀了他……
那他叫琴酒过来，就不是在帮他了，而是把自己的命亲自送到了琴酒的枪口下……
朗姆不由得对自己发的邮件后悔起来。
这时，一个不太明显的橙色光标忽然闯入他的眼中。
那像是贴在墙上的小灯牌，只有小小的一块，指向着一条通往角落的道路。
那个图标微微倾斜往上，就宛如在暗示二楼一般。
没想到竟然真的能让自己找到二楼，朗姆赶紧打起精神，快步走过去。
他还端了一杯酒作为掩护。
灯牌的指示每隔一两米就有一个，而且越来越偏僻，越发让朗姆觉得二楼近在咫尺。
直到——
“原来你在这里啊。”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朗姆以前从未听过，他试着调转回头，一双暖棕色的眼睛顿时映入眼帘。
年轻而充满少年气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应该很可爱，可他现在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只有令人心底发冷的凉意。
朗姆不由得瞥了瞥最后的那个指示灯，那是一个开门的标志。
只要能进到那扇门后——
看着他手里不知道真假的枪，朗姆故作淡定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是吗？”那看起来很年轻毫无社会经验的男生果然停顿了一下，连枪口都偏了几分，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朗姆身形飞快地朝灯牌指示的方向冲去。
“砰——！”
他的身体撞倒在一块幕布之后，那里根本什么也没有，没有门，也没有什么二楼。
从一开始，那就是陷阱。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找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才开始准备的那样，在幕布后面甚至画着一个灿烂的笑脸，宛如白发年轻人没心没肺的笑容一般。
朗姆不禁有些不寒而栗，随后更令他觉得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男生走上前来，用枪从正面抵住了他的脑袋。
咔哒一声，他听到了保险开关被打开的声音，他手里拿着的枪是真的。
他说出的话也是。
“不是你们一直在找我吗？”他看着朗姆，有些疑惑地说，“我应该没有找错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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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昨日之影（续）
“我们什么时候找过你？”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根本无路可退，朗姆心中的震惊和疑惑同时被放大了。
比起惊恐更多的是荒谬感，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人, 可对方却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还煞有其事地说自己在找他。
朗姆的记忆力很好，根本就不存在不记得某件事的可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完完全全的无辜表情。
看着对方年轻而青涩的面孔，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希望。
面前的男生简直在脸上就写着好骗二字，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对人没有多少戒心，很容易就能相信别人说的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但他手里的枪是真的，如果能说服他，让他把枪给自己……
他正要开口, 面前的男生忽然把枪口一撇。
“算了！”
他像是觉得事情太过复杂, 想要放弃思考般地说着, 在朗姆如释重负的神情中扬起了笑容，那是灿烂到了极点的笑容，没由来的让朗姆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在朗姆面前停留了一会儿的枪口丝毫没有染上温度, 就这么冰冷地抵住了朗姆的下巴, 他的笑容灿烂，语气也充满了少年感，没有半点阴霾。
“反正只要杀掉你就好了吧！”他这么说道。
——不管是不是找错人, 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 反正把人杀掉就好了！
他的语气轻松得就好像刚在便利店里决定好要买什么饮料, 然而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朗姆瞬间睁大眼睛。
那抵住他下巴的枪口完全没有用力, 却给了他一种错觉, 面前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子弹射穿他的天灵盖。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住朗姆，强烈到了极点的危机感让他的身体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行动了，他用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抓住了面前的枪管，将枪偏离了几分，然后用身体撞开了面前的年轻人。
他的身体壮实，面前的年轻人看起来毫无防备，被他撞了一下竟然没有向旁边倒去，枪也没有被夺走，而朗姆却在一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因为从男生另一只手掏出的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他身上穿的卫衣宽大，却让人感觉完全藏不了东西，朗姆之前都没看到他还有另一把枪，而且他给人的感觉游刃有余，就好像还能掏出更多的武器一样。
“你们真的没有在找我吗？”他像是确认般的问道，暖棕色的眼眸望着朗姆，不笑的时候，从他眼中浮现出来的是出乎意料的冷意，连声线都是偏冷感的。
仿佛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朗姆还放在他枪管上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
……不可能赢，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地说，根本不可能赢。
他手底下有不少身手好的，可从来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猜都猜不透，他连对方怎么掏枪出来的都没看到，对方就好像省略了所有步骤，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开枪杀死他。
如果他刚才动手的话，自己已经是死人了。
比起刚才跟踪在自己后面那人，现在这人无疑危险太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神的存在，还是自己亲自把自己的命送上来的，朗姆的神情不由得扭曲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那个记号！
可菊叶的计划太完美了，先是用真假参半的枪扰乱他，用夜场内所有人的围猎让他失去冷静，又派人在他脱身之后步步紧逼，一环扣一环……
他们的计划每次都是这么迅疾而完美，身在其中根本反应不过来……
朗姆就这么被恐惧和自尊心挤压着，一步步来到了这里。
可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二楼。
这才是最大的谎言，也是对朗姆绝佳的讽刺。
自诩为头脑聪明，记忆力超群的朗姆，竟然连夜场整体地形都没能看明白，哪怕他停下来稍加思考，就会明白整个夜场面积宽广，只要站在舞台上就能把所有地方都映入眼中。
哪怕有些地方被卡座之间的装饰遮住，这样的结构和面积也根本不可能留出二楼的空间。
就算留出来了，也不可能把楼梯口完全藏住。
然而朗姆却没能想明白。
他的脑海中全是自己身份暴露的可能，和北岛科技那人以及菊叶的过往留下来的屈辱，对于回到Boss视线中的执着……
这不就是废物是什么？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个白发年轻人的笑声，朗姆的呼吸一沉。
这时他身边的男生气势忽然一变，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意陡然消退了下去，把他一把枪藏到了身后，然后抬起手，对准一个方向小幅度地挥了挥。
朗姆眼神朝着那边撇去，只见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人群之中，看到他们脚步陡然顿住。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磅礴到了极点的气势，仿佛怒气又仿佛掺杂着别的什么，让男生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
男生脸上浮现出些许无辜的表情，见他的注意力被牵扯住，朗姆抓住机会，用力一推开他，然后朝挤挤攘攘的人群中跑了进去。
男生被推得一个踉跄，恰在这时，夜场上方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由全红色的灯光转变为了闪烁的蓝色，似乎预示着夜晚的活动也发生了变化般。
在明暗光影变化的间隙，朗姆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男生赶紧挤入人群，距离他们很远的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也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蓝色的幽光照到所有人的脸上，仿佛提前进入梦境般，清冷而又寂静，连响彻整个场地的DJ都不复之前的激昂，而是变得有节奏起来。
不少人拿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枪在人群中舞动，朗姆的身形就躲在几个年轻男女后，他没有走远，而是利用思维惯性，出其不意地回到了原地。
头上罩着兜帽的男生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了，他的动作轻快而又迅捷，偏偏给人的感觉又像是在逃跑一般。
不一会儿，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也追了上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他低调的存在感变得强烈起来，强烈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金田雪帆！”他声音沙哑地喊道。
他的声音像是经过特殊处理，带着些微的不真实感，朗姆原本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听到他的声音反而不确定了。
他在一瞬间被那人说的名字给拉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金田雪帆？！
难怪他一直问他们是不是在找他，朗姆绝佳的记忆力在这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让他想起了这个人，这个在一两年前将北岛科技彻底击垮的人。
如果不是他对北岛科技那人和菊叶动手，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大的爆炸，更不可能让那人销声匿迹，让组织吞并了北岛科技不少技术。
可朗姆并不觉得他就会是自己的同盟了，看到他的身形在人群中窜动，哪怕只是逃跑，朗姆都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只差一点点就要死掉了，枪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之上，在他的太阳穴上，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后，朗姆心中涌上来的又是一阵屈辱。
如果不是恰好自己身边没人……如果不是今天这么不凑巧，自己手里没枪……
他根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四处逃窜！也根本不会中他们的陷阱！
朗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哪怕从记事起，他所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都让他获得了不少益处，无论是大人的关注还是照顾——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那些人眼中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他在面具下的脸色愈加难看，他拿出手机，飞快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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