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 仿佛能听到酒液在里面晃荡, 这让他烦躁的“啧”了一声。
“斯米拉,你不应该喝醉, 这让你处于危险之中。”
“现在还有谁能伤害我?”斯米拉抬起头,镜子里的他面无表情,而他斜后方站着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
男人的脸庞和身躯都在阴影之下,但是他站在那,斯米拉就不会认错那是谁。
“哥谭的危险无处不在。”
“即使我真的失去我的能力,现在议政厅外也有几百个绝对忠诚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保护我的安全,作为绝对的无党派人士,两党的官员中我都占据的不少于一半的支持率,这个小小的议政厅,现在是绝对的铁板一块。”
“谁能伤害我?能伤害我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说到这时,斯米兰仿佛有一瞬间短暂的清明。
“算了,”但他很快又低下头去,垂落的金色碎发掩盖住了他的一向明亮的眼睛,“我干嘛跟一个影子说这些。”
影子没在说话,斯米拉摇摇晃晃的走出洗手间,他想他刚才真不应该拒绝那个女孩,虽然他对她附赠的特殊服务没一点意思,但是以他此刻的状态确实应该找一个人来帮他完成清洁工作。
好吧,那今晚只能这样勉强休息一下了。
斯米拉放任自己沉入柔软的绒床之内,他想闭上眼睛,却又在眯起眼睛之时,敏锐的发现了那个屹立在他床边的黑色身影。
心脏仿佛漏跳了半拍,斯米拉差点没有分清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
“你怎么还在这?”
斯米拉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本就昏沉的大脑更加沉重了。
影子当然没有回复。
斯米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从上次扎坦娜说完,他就真的开始时不时的看到这个黑色的影子,第一次时他确实惊讶,甚至试图抓住影子,但是当他伸手触碰时,他的手就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这个黑色的影子。
【它只是残念。】
幻影,幻影。
于是斯米拉后来就开始有意识去回避这个影子了,他不想沉溺于一道幻影,那既是对他正进行的事业的不负责,更是对韦恩先生的不尊重。
但他今天可能确实是摄入了太多的酒精,让他无法抑制的开了口。
所以这个影子才会跟过来吗,明明以前都只是几分钟的闪动。
“别再跟过来了,我要睡觉了。”
斯米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影子没有听话的消失,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延续现有的制度。”
“你打算一手包办基础设施建设,教育建设,财务建设等一系列的事?”
“我能坚持三个月就能坚持三年,三十年,三百年。”
斯米拉闭着眼胡乱答着,他几乎想捂住耳朵了,但捂住耳朵也没用,就像这道影子,他们并不真实的存于此世。
扎塔娜告诉他,这道影子会集中于斯米拉自己真正的困惑与担忧。
换句话说,他是韦恩先生的意志和斯米拉部分思维的投射。
大概是自己最近连轴转的时间太久了,才会引起内心对...
“你以个人的身份无孔不入的管控着一切,这是在侵犯人们的自由意志。”
斯米拉睁开眼睛。
“我侵犯人们的自由意志?”他感到怒火不受控制在胸膛中窜起,“我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在改善我的族群的生存状态?”
“他们比以前更安全,更富有,更快乐,你难道认为这是在侵犯他们的自由意志吗?”
斯米拉音量提高,他愤怒,但愤怒中夹杂着他自已也没意识到的恐惧。
这不像是自己能问出的问题,韦恩先生如果能看到,他真的会这么想吗?
“个人意志不应凌驾于法律之上,依赖于超级个体的秩序毫无保险。”
“我可以明天就设立法规保证我行为的合理性!”
“法律若是成了任人打扮的洋娃娃,那它的绳索和刀枪也就不再有力,你已经在试图逾越法律了,这个游戏太危险了,你得停下来。”
斯米拉吐出一口气,酒精和惊怒对撞,让斯米拉更加难以冷静下来,从没有一次,影子这样条理清晰,旗帜明确的提出对他的反对,他突然有些怀疑残念之上是不是附有一小片灵魂,不是斯米拉潜意识中的那些质疑在此刻发起攻击,而是在这漆黑的身影之后,真的有一双眼睛,正在失望又不满的看着他。
这个可能性让斯米拉颤抖了一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悲伤和愤怒。
“难道我做了这么多,在您眼中仍只是在试图满足自己欲望的粉饰吗?”
也许是过量的酒精正顺着喉咙向上流去,斯米拉感到了鼻腔内的酸涩。
“那么您又对我做了什么呢?您对我的教导难道不是就是这样吗,全盘掌握,操控一切?”
斯米拉说不清这控诉在胸口积攒了多久。
“还是说在您眼中,随便在大街上拉来一个人,都是应该拥有并且能够掌控自己自由意志的人,只有曾在您面前宣过誓的我不配拥有您的信任?”
斯米拉握着拳头,等待影子的回应,可在一连串的质问说完后,影子反而又像卡带的录像机,突兀的沉默了。
斯米拉没有忍住,急切的向前扑过去,试图抓住面前影子的手臂。
他什么也没有捉住,狼狈的扑了个空,险些摔下床去。
幻影,幻影。
一场虚妄的梦而已。
斯米拉泄了口气,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别在我床边呆着了,我要睡觉。”
他觉得刚刚试图跟一道幻影要一个解释的自己可笑极了。
他蒙着头,安静的在被子里呆了五分钟。
然后他掀起被子的一个小角,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沉默的影子。
斯米拉把被子彻底掀开,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与影子对视着,尽管那漆黑一片的身影完全看不出眼睛的位置,但斯米拉就是能感觉到,影子在注视着他。
这个夜晚并不宁静,前半夜无尽的狂欢刚刚停息,后半夜疾风骤雪就如约而至,风声呼啸,但是屋内静的只能听到斯米拉的呼吸声。
他就在这样的安谧中逐渐清醒了一点,刚才翻涌着的愤慨平息下来。
唯一剩下的是一个露着风的缝隙。
“所以,在您心中,我真的只是一个必须时时防范的危险分子吗?”
“那些我哭泣时的安慰,只是必要的安抚,您给予的拥抱,只是浮于表面的做戏,我以为近在咫尺的爱和尊重,都是您随手扔下的不值一提的逗狗棒?”
带刺的话语顺着缝隙流出,伴着初春还未褪下的凛冽,从心脏一路到口中的嫩肉,处处被划的鲜血淋漓。
影子还是沉默,醉意渐渐浓郁,斯米拉在恍惚间,看到那双深邃幽静的蓝色眼睛越发明晰。
像是一片月下反着光亮的水色。
他早就不是那个连哀求都做不好伪装的孩子了,他变得强壮,聪明,敏锐,他的身躯和心灵一起成熟,他对精神力的掌控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熟练,但他看着那双眼睛时,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拉住他的衣角,祈求太阳的光辉也能撒在自己身上。
斯米拉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放任自己的心一点点向下沉去。
当心落在谷底之时,胃也跟着痉挛起来,斯米拉不是很能忍耐痛苦的人,他咬住下唇,艳红色唇瓣的泛起一抹脆弱的白,可他没有移开视线,而在倔强的等待一个答案。
这次,你同意还是拒绝都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斯米拉以为他不会回话时,低沉的嗓音却再次响起。
“你醉了,”毫无起伏的语调,但带着一些不太明显的关怀意味。
“你需要喝些温水,睡一觉。”
像是羽毛抚过,心脏又涩又痒。
fxxk.
斯米拉用手捂住了眼睛。
他想说布鲁斯你得告诉我答案,痛痛快快彻彻底底,他也想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识,你不能老是这样给我一点希望让我疯了一样开始寻找又变得绝望,他还想告诉他你应该去看看哥谭,我做的真的还不赖。
但他最终只是放下手,长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幻影,幻影。
一场酒醉之人不愿清醒的幻梦,一个不信上帝之人苦苦追寻的神影。
水光在他的眼底映着,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却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是的,我今晚喝醉了。”
暴雪渐渐停息,过了这场雪,就真的要迎接春天了。
所以,就只是今夜,让我沉醉于这场幻影吧。
第51章 成真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斯米拉脸上时, 斯米拉的睫毛动了动。
睫毛卷翘,像是层层深木,它投下的半簇阴影本正温和的随着日光慢慢缩短, 但这突兀的颤动打破了宁静, 一道裂隙豁然而开, 一汪澄澈的湖波光潋滟。
他的眉眼间藏着山水。
但现在山与水都蒙着云雾, 带着初醒的朦胧。
斯米拉睁开眼睛后下意识的向身侧伸了伸手。
什么都没碰到。
初醒的迷茫在眨眼间褪去,蒙在湖面上的雾气消散如烟,斯米拉立刻打量了一下周围,没看到昨晚的影子,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在此刻袭来,他说不上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莫名的失落。
他看了一眼时钟, 昨晚睡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而现在是七点整, 对斯米拉来说这个时间跨度的睡眠已经足够休息充足了。
斯米拉打开旁边衣柜, 找出换洗的衣物,穿上拖鞋迈步向浴室走去,体内残留的酒精被斯米拉用精神力驱逐,昨夜的疲惫也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同被冲走。
他打理自己的速度一向很快。
分针刚刚划过两个格子, 斯米拉就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了, 水滴顺着金发滴答滴答的坠落, 他没有拿吹风机, 只是用毛巾轻轻抹了几下, 水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快速蒸发, 当发尾也感受不到湿润时, 斯米拉正好从浴室中走到门口的落地镜旁。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镜子中那个漆黑的影子。
斯米拉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手突兀的在空中僵了一下, 面无表情的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你怎么又来了?”
他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影子这次呆的时间太过久了一些,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斯米拉虽然逐渐熟悉了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和静默的存在,但从未出现昨晚呆了一夜,一觉醒来还在的情况。
他不会要一直跟着自己吧?
这个想法让斯米拉觉得不妙极了。
他还没做好时时忽略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跟在自己身边的准备。
但还没等到他思考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钉钉的闹钟声就突然响起。
斯米拉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行程,想起这大概是他准备进行的第一场党内会议的时间快到了。
会议七点半开始,斯米拉关掉闹钟,看了看表,确定了他最好马上赶往会议室,否则迟到的风险非常大。
斯米拉没空理会影子了,他拿起西装外套大步朝外走去,会议室和贵宾休息室之间并不远,但当他推门而入时,不大的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谁都清楚这场会议有多么重要,所以这些一向以卡点到闻名的美国官员都在一夜之间养成了提前到场的好习惯。
斯米拉顶着众人的目光稳稳的坐在了费伦的身侧,迪克格雷森坐在长桌的末尾,斯米拉刻意的撞上他的目光对他微笑,迪克愣了一下,慢半拍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十分刻意的低下头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
斯米拉让费伦直接将他任命为特派专员之一了,职务不高,大家都以为这是韦恩家族抛出橄榄枝的证明,并没有引起多少意外的注意。
费伦倒是笑嘻嘻的跟斯米拉打了个招呼,比了个无声的“老板”口型,斯米拉对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一圈,将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脸与名字对上号,确认该在场的人一个不少,于是示意费伦会议可以尽快开始了。
费伦在桌下比了一个明白的手势,清清嗓子,脸上富有亲和力的笑倒是没褪去,但是语调却一下子严肃起来,“各位,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的会议也可以开始了,对于这次竞选...”
斯米拉没听几句就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安静站在会议角落的影子。
他没做的太明显,这是新市长对党内人员重新论功行赏,提拔心腹的会议,也是再次明确执政理念的会议,斯米拉不能真在这时候明晃晃的走神,但对斯米拉而言,该进行的利益分配他都已经在私下和费伦交代好了,实在没什么继续专注的必要了。
跟这些事相比,还是影子更让斯米拉心烦一点。
他回忆着自己昨天借着酒劲发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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