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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我虐待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为什么要来。”
苏素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一瞬间让房间里没了声音。
......
“什..么？”苏满堂不敢相信，苏见臣同样也是震惊的模样。
虐待……是什么意思？
“爸，大哥。”苏素垂下眼，“你们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都对殷囬做了什么吗？”
第九十章 有些帐，该从殷天身上讨。
苏素一字一句的说给他们听，把这些年她所作的桩桩件件都讲给他们听。
“从殷囬出生起，我就恨极了他，我恨他毁了我...毁了我和....”苏素没提起殷天的名字，她顿了顿接着下去说，"我一看到殷囬，我就觉得浑身难受。我会控制不住的发脾气，将一切都怪罪到他的身上，因为我觉得我喘不过气来....”
“然后，我就会——不断的指责他，诅咒他，提醒殷囬他是我生命中出现的一个罪人。我说我后悔生下他，我问他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接着我还会用我这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尽力气的去掐住他，我希望他能消失，我希望他消失了一切便会回到最开始——”
“我那样看着他无法呼吸居然会感到痛快......"苏素举起手，演示着她每次掐住殷囬脖子时的动作，"我想过把他杀了，而我也真的差点杀死过他....”
“我把我的痛苦加注在殷囬的身上，我疯了，也不断的试图逼疯他。”
苏素垂下了有些颤抖的双手，“我已经记不得二十多年来，到底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了。”
...........
鸦雀无声，在苏素终于把话停下来之后，病房内一整个鸦雀无声。
苏素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父亲和大哥此刻的表情。
不可置信的，震惊的，失望的，责怪的.........
他们肯定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妹妹会变成这样一个疯子。
苏见臣从苏素说的第一句话起，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而苏满堂则是身体越来越抖，满脸满眼写着震惊。
苏素不敢抬头再去看他们，这一番话，她像是在说给苏满堂和苏见臣听，又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她要说出来，让他们和自己知道，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的可恶和罪孽深重。
“爸，大哥，殷囬后来和我说，他说他想要走出去了，走出仿佛地狱般的这个家和魔鬼一般的我。”
这句话说完，苏素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了下去：“我让他走了，可是……我明明让他走了，却在我决定自杀的那天，又一次的把他叫了回来，让他和我一起吃最后一顿饭。”
那顿饭是她自私的想在离开前再看看殷囬。
“我明明知道......”苏素从来知道自己又多自私和可恶，“知道以殷囬的敏锐程度，肯定会发现我的不对劲，可我还是把他叫回来了，也还是在选择在那天自杀。”
“我猜到第一个发现我尸体的，应该是殷囬。”
苏素抬眼木然的看向头顶上的天花板：“我清楚如果我在和殷囬见面后就自杀对他来说会是多大的阴影，也清楚殷囬要是看到我死在他面前，他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话会成为一个怎样的梦魇，或许...…殷囬这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或许，殷囬这一辈子就会定格在见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了。要是她真的死了，那遗书中所传达的这是我自己最后的选择，不是你的错这一讯息，根本不可能让殷囬真的释然。
苏素想，她明明都不了解殷囬，可唯独这一件事，她无比清楚和笃定。
可是———
“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苏素自嘲一笑，“我还是这么做了——”
她选择让自己的儿子亲眼见到她母亲挣扎一生后依旧死亡的模样。
她对殷囬向来是如此狠心的。就算在给殷囬的遗书里写着对不起，但是到了最后，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对不起他。
她从来没有对得起过殷囬。
因为想解脱，因为太想能够彻底解脱这一切了，所以在生命尽头做出的最后一个选择，依旧如此。和这二十几年里的每一个选择都一样。
“所以，”苏素果然看到了苏满堂和苏见臣脸色是自己想象中的神情，“他还是我儿子吗？”
我还是他的母亲吗？
“你怎么会.....”苏满堂手上的拐杖因抖动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此刻无比的清晰，“怎么会这样.....”
“那可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苏满堂的手重重拍在了床板上。
苏见臣则是一言不发。
苏素闭上了眼睛，“所以，这是最好的结果，我没有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就让殷囬当没有我这个母亲。”
没有这样的母亲，不用那样的父亲，从今以后，彻彻底底的走出这个地狱。去踏踏实实在看人间的喜乐，去感受他从未感受过的幸福，和那个孩子一起。
苏见臣扶起苏满堂，“爸，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素素也刚醒也要多休息。”
都是谁造的孽，那样好的一个孩子，那样的一个孩子，到底凭什么遭受这些？
苏满堂心里难受的紧。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面对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女儿，面对二十几年不知道受了多少罪的女儿，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苏满堂沉着脸一言不发，走到了门口。
“素素，”苏见臣说，“这些年来，你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所以也没资格去指责你的所作所为。”
“但是，小囬也不是活该要承受这些的。你犯的错不是你说当没有你这个母亲，便一笔勾销了。”苏见臣替苏素捻好了被子，“伤害了人，就应该去道歉和竭尽全力弥补——不是躲起来，骗自己说这样就好。”
苏见臣扶着苏满堂离开了，一路走道医院的停车场，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这些他们不知道的二十多年，太过的让他们震惊和难以平复。
“小囬，那孩子……”苏满堂坐到车里，对苏见臣说，“去看看他。”
苏见臣点了点头，发了信息问清殷囬的地址后，便开车去了殷囬家。
殷囬和泊戚这边刚接到白绍一的联系，白绍一发了一个定位，而那个位置，居然是前段时间他们刚刚去过的地方——白乘弋的安保公司。
两人刚出了门，就看到苏见臣和苏满堂正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爷爷，舅舅。”殷囬快步走了上去，扶住了苏满堂的另一只手，“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
给苏见臣发地址的时候，殷囬确实也没想到他们是要马上过来。
苏满堂看到殷囬的一瞬间，有些浑浊的双眼便被湿意浸染。殷囬扶着他的那双手，被苏满堂用力的握了握。
“爷爷？怎么了？”殷囬敏感的发觉苏满堂的不对，带着疑惑看了一眼苏见臣想要寻求答案，但是明显的，苏见臣的脸色也不太好。
“是妈妈怎么了吗？”殷囬有些紧张。
苏满堂摇摇头，“她没事....”
殷囬舒了口气，“那就....”
话还未说完，苏满堂有些粗糙但是温暖的手摸了摸殷囬的头，“小囬，谢谢你好好的长大了。”
幸好你好好的长大了。
辛苦你努力的长大了。
殷囬心里一紧，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苏满堂的手又小心的碰了碰殷囬的脖子，一瞬间殷囬的猜测有了答案。
他们都知道了，是苏素说的。
“小囬，”苏满堂说，“你怪你妈妈吗？”
“不......”殷囬摇头，“不怪。”
苏满堂叹了口气，“小囬，真的没事才说我没事，真的不在意才说没关系。”
“别强迫自己去努力的理解明明是错误的事情，别因为不是自己的错却让自己心怀愧疚的去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苏满堂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情看不明白，什么事情想不透。
这个孩子，心里想的，他都清楚。
“你爱她心疼她和因为受到伤害感到委屈、愤恨、难过是不冲突的。”苏满堂继续说：“你要把这些都表达出来，别藏在心里。”
“伤口藏的太久太深，不会愈合，只会腐烂的更加严重。”
殷囬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委屈怨恨吗？最开始的时候，殷囬当然有过。只是后来，他看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楚，心里便变得只剩愧疚了。
愧疚和自责比那丁点怨恨让他更加的喘不上气，压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苏素。
这一压，便是二十多年。
苏满堂又摸了摸殷囬的头，“爷爷替你撑腰，你记得一定要找你妈妈去狠狠的骂她一顿。”
殷囬眨了眨眼睛，将心中的酸意压下去。
苏见臣看着殷囬，“走出来不代表过去受到的伤害就此一笔勾销。”
“舅舅也替你撑腰，是该骂醒你妈妈让她清醒清醒。”
殷囬头垂得更低，重重的呼了好几口气，缓下情绪后说道：“好。我知道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先送你们回酒店休息一下吧。”
苏满堂摆了摆手，“你们不是要去处理殷天吗，别送了。”
殷囬张了张嘴看向苏见臣，苏见臣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过这个。老爷子自己心里门清。
“让司机送我回去，你们去找一小子吧，别让他把殷天弄死了，但是剥层皮多受点罪，别让这禽兽不如的玩意好过。”苏满堂又说。
殷囬：........？
泊戚：..........厉害。
听说苏家是福书村，苏满堂是最重礼仪形象的。
但是......应该是他们“听说”错了，这老爷子生气了也是会剥皮的。
苏见臣看着苏满堂坐上车，嘱咐了司机几句，才和殷囬泊戚二人去找白绍一了。
车上，泊戚开车，殷囬坐在后座，苏见臣坐在前座。
气氛也是....蛮安静的。
“老爷子他....”苏见臣手指点了点方向盘，突然开口，“被小一天天熏染的，这些年什么书香气都没了，口头禅都快和小一一样了。”
苏见臣语气虽然带着无奈，但是提起白绍一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剥层皮吗？”殷囬觉得这句话可能是苏见臣说的口头禅。
“嗯。”
隔了一会，苏见臣说，“但是老爷子说的没错——”他收了笑，“有些帐，该从殷天身上讨。”
第九十一章 你的报应已经来了。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快放.....”
地下室内，殷天被绑在椅子上，挣扎着怒吼。
两小时前，殷天刚出自家小区突然就被人绑上了车，他简直都不敢相信，在C市这个文明法制的城市里，自己居然会在自家小区门口被人绑架？
殷天还在挣扎，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绑了他的男人，更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
白绍一坐在殷天对面，听着他的咆哮，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抢先把殷天接下来要说的话接了下去：“快把我放了.....啊啊啊——”
殷天：“........”
“殷天，你是不是蠢的？我要是愿意把你放了，还会把你绑过来吗？”白绍一用“你是哪种蠢货？”的眼神瞥了殷天一眼。
“......你...到底是谁？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殷天咬牙切齿的问道。他深呼吸了几口，告诉自己得先冷静下来，才能和眼前的人谈判。
“殷天。”白绍一挑了挑眉毛，“我也有二十多年没见你这张丑脸了吧，啧，是真不想见。”
其实说殷天还真不算丑，他的长相可能不算是顶好，但年轻时也是英俊有气质的，不然也不会让苏素一见倾心。而现在他虽人已到中年，但五官的底子还是在那里的，和丑也扯不上关系。
但是，以白绍一挑剔的眼光和对殷天来评价，那还真是算...丑的了。
更何况，殷天这人心还是臭的，熏的他那张脸，更丑陋了。
白绍一毫不掩饰自己对殷天的嫌恶，他把椅子又往后挪了挪，转开了头，“安静等着吧，该见你的人还没有来。”
殷天当然是不记得白绍一的，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白绍一，是白绍一曾经见过他。当年白绍一去苏家和苏见臣见面时，赶上了苏素为了殷天和家人争吵彻底离开苏家的那场闹剧。那时他站在楼梯口的死角，正好看见过殷天。
然后记住了这张带走苏见臣妹妹人的丑脸。
殷天还在绞尽脑汁的回想的时候，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他猛地抬头看到殷囬和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泊家小子一块走了进来。
“.....殷囬？”殷天震惊殷囬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居然是自己的儿子绑架自己？他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了，殷天没想到殷囬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居然是你在背后搞鬼！你反了天了！殷囬！”殷天破口大骂，不得不说，知道是殷囬之后，殷天刚刚的焦躁不安已经没有了，全化成了怒火。
他可能打心底里还是觉得殷囬不敢对他动手，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老子。
殷囬无视的了殷天，瞧都没有瞧他一下，只是倾了倾身子，往旁边让了让路。
于是殷天就看到了最后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你说错了，是我搞的鬼。”苏见臣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殷天，还真是——好久不见。”
看清来人，殷天瞳孔猛地一缩，身体都僵了一瞬。
苏见臣？？？他怎么会来，是......苏素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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