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陛下言重。”
总归唐团不是智将,哪怕卫晩岚这躲避搜查的借口差强人意,他依旧顺利过关。
刚才的那点儿紧张完全变幻为得意,卫晚岚急着登台阶奔向屋内,但是龙袍的前摆太长,他又跑得太快,结果锦靴踩在衣摆,布料带来的紧绷感迫使他失去平衡,从而整个人往前摔。
啪叽——
哐啷!
好痛……
这一跤摔得卫晩岚歪倒在台阶,食盒撞在台阶上,眼尾瞬间红了一大片,泪汪汪的眼睛水光潋滟,泪水就在眼眶打转。
紧接着被唐团慌忙搀扶起来:“陛下您没事吧?”唐团赶紧给卫晩岚把身上的土拍干净。
小皇帝疼得直抽气,睫毛根根亮晶晶的,嘴巴又扁了:“呜,呜呜。朕好像有事,膝盖跟前胸都摔到了。朕的骨头会不会也摔断了,一呼吸就痛。”
唐团慌了:“末将给您去叫大夫。府里有军医的。”
“不用了。朕去看摄政王。”小皇帝揉了揉自己,然后重新挎起食盒,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进去书房,留给唐团个披着狐裘的小可怜背影。
唐副将挠了挠脑袋:“就这么着急去见老大吗?不是昨晚才在太液池戏水?”
浓情蜜意,感人肺腑,唐团啧啧几声。
***
王府书房。昨夜太液池畔卫晩岚险些发生意外,摄政王根本没听全三法司主官的汇报,所以今日以大理寺卿辛不移为首直接到王府禀奏。
另,今日早朝取消,朝廷各部门有重要工作要向摄政王请示,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代表所在机构跟摄政王直接对话。
大魏高官身着紫袍,卫晩岚进门目睹的就是紫茄子们尽在摄政王府开会的场面,好多人。
卫晩岚目光跟大臣们对视。双方都有些不自然。各部臣工名为大魏臣属,然而不围皇帝却都找摄政王,他们有点心虚,齐声问安:“陛下万岁。”
“朕想跟摄政王单独说话。”卫晩岚用商量的语气,“大家去外面可以吗?”
众臣面面相觑:“这……”
倒不是说不可以。
只是从昨天麟德殿大宴开始,皇帝跟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就与以往传闻不同。皇帝只身前来摄政王府,怎么看怎么不像两个人势同水火。
众臣:难道皇帝真的想对摄政王使怀柔政策?
书房众人凝立不动。卫晩岚稍稍提起嗓音:“那要是朕耽误了你们谈事,你们快点谈,朕也有很重要的事情。”
辛不移等人望向苏靖之。打断朝议是王爷非常厌恶的,曾经含元殿朝议时,外头的蝉鸣声几乎盖过议政大臣们的嗓音,摄政王一语未发,然而次日含元殿外就挪走了所有的树。
辛不移不由悬起呼吸。
摄政王却挥手结束这场议事,短暂地总结:“如今大魏朝廷贪墨盛行,贪官不止崔明海,方才辛寺卿建议由三法司派官吏巡视各州,本王以为可行。去办吧。”
“是。微臣等遵命。”各部臣工依言告退。
系统不放过任何给卫晩岚讲课的机会:【宿主学着点,任命监察御史,这是原书平定内忧的关键,原书摄政王靠它肃清吏治,待会儿苏靖之虽然要死,但这条政略你必须延行。】
平定内忧是主线第二大任务。
卫晩岚乖乖点头,有人给他完成任务划好了道路,他当然乐意执行。然后小声询问:“那摄政王这条策略,是不是救了很多百姓?”
【邀买人心耳,你用你也行。】
“我在原书表扬他了嘛?”
【你被囚禁在金陵。】
呜呜呜,绕不开的金陵剧情!
此时屋子就剩苏靖之跟卫晩岚两个。哪怕完成任务在即,卫晩岚却有心理阴影在前,不敢靠他太近,怯生生抱紧食盒往苏靖之书桌跟前蹭,活像是刚养的小动物,正在试探主人的脾气。
苏靖之率先启唇:“本王听说陛下知自己昨夜格外失态,特地做出精致糕点探望本王?”
“是、是的。”耳朵抖了抖。怎么会有人连说个话都那么有压迫感。
苏靖之眸光看不出喜怒,声音依旧是极冷极稳的:“那就放桌上吧。”
卫晚岚把食盒放下,人却没有走:“还是现在吃吧,摄政王,凉了就不好吃了。”
【对,把食盒打开。】
卫晩岚将食盒打开。盒里的椒盐牛舌酥跟玉兰花露缓缓呈现,他等待有几息的工夫。
那股能令人瞬间脱力的奇药迎风倒,居然,根本就没有发挥作用……
啊,这。
——怎么又跟说好的不一样!?
卫晩岚傻眼了。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先是惊讶,然后茫然,最后写满了恐惧,所有的表情都仿佛在明示苏靖之道:“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摄政王快来拆穿朕”“朕背后藏着事情”。
他的异动怎么能逃脱苏靖之的眼睛?
摄政王忽然攥紧小皇帝的手腕,卫晩岚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头皮都快炸麻了。
“陛下的手,为什么在发颤?”
第006章 在书房被欺负
书房外唐团在呼呼大睡。
书房之内,摄政王筋骨有力,提溜起卫晚岚,像提溜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鸡崽。
小皇帝在他手里不敢挣扎,手腕那么细又那么脆弱,腕骨内侧比酥酪还白,苏靖之拇指感觉到小皇帝浅浅跳动的脉搏,指腹的厚茧压在这片柔嫩肌肤。
他又追问了一遍:“陛下既是来探望本王,自己为何要发颤?”
小皇帝耳朵尖尖都在抖。
卫晩岚被吓得连连哆嗦,他总不能说探望为假,刺杀是真。这样肯定马上就要走金陵囚禁剧情的吧?
只好想办法稳住苏靖之,语句变得磕磕巴巴:“对、对不起。是摄政王太有威严,朕不该看见摄政王发颤……”
苏靖之眉梢微挑,见卫晚岚像被猎人追赶至绝路的小兔子,指腹压住卫晚岚脆弱的脉管:
“陛下害怕本王?”
“当然怕,怕极了。”卫晚岚嘴唇在发颤,却感觉苏靖之握得自己更紧,手腕血脉都不流通了,指尖冰冷发麻,“朕也是因为尊敬摄政王才害怕……”
却苏靖之嗤笑打断:“尊敬?你扒本王腰带,拖本王下水,还咬我一口,陛下有多尊敬?”
卫晚岚不敢吭声了,不由自主望向苏靖之,交领未掩盖住的部分是圈明显的牙印,真不知道辛不移他们刚才是怎么面对摄政王脖子上有牙印这种情况的。
于是卫晩岚脸越来越烫,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呼出气息都是热的:“朕……”卫晩岚坚持:“是尊敬的……”
苏靖之压下声音:“本王不曾见过,有谁曾试图扒了我的腰带,还说尊敬我的。”
卫晩岚沉默。手和肩膀拼命往回缩,哪怕先前系统给他打过预防针,他知晓自己办过些蠢事,却不知自己居然险些脱了摄政王的裤子,那摄政王的裤子是随便脱的吗?
天地良心,他只想完任务苟命,怎么就这么难:“对、对不起!”
“在大庭广众之下辱我,只有对不起?”
“朕……”本来想说朕能赏你钱,结果卫晩岚自己都没摸清私库钥匙在谁那里。又想说朕可以赏你做官,却发现自己这皇帝坐不坐得稳,还全凭摄政王的喜怒裁定。
唯有顺着苏靖之的话小小声道:“摄政王不行那、那就也扒了朕,再咬朕一口还回来?”
此时苏靖之顿了顿。
目光却不可避免地往下看,小皇帝氅衣底下是盈盈细腰,仿佛堪堪只禁他轻轻一握,他挪开视线,又见到小皇帝雪白得耀眼的半截侧颈。
偏偏卫晩岚还不知死活地歪头,把那脖子露出来给他看个清楚,哭腔明显:“咬吧QAQ”
苏靖之眼睛都要发红了:“你再说一遍?”
完了,大坏蛋彻底生气。卫晩岚吓得终于泪不自禁,吧嗒吧嗒往下掉,可就是哭他也哭得也不敢很大声,胸口起伏着,几近难以呼吸。
“呜呜,呜呜……朕不知道该怎么办,朕好难受,摄政王,嗝,球球你放开朕,不要再问朕了,嗝儿……”
小皇帝似被欺负得梨花带雨,话不成音,打哭嗝上气不接下气。另一只慌乱擦眼泪的手,手掌侧边竟有擦伤,伤口微微破了皮,血丝渗出,边缘已成青紫,是种令人挪不开眼睛的艳色。
摄政王拂开他擦眼泪的小脏手,面无表情:“怎么受得伤?”
卫晚岚噙着泪花,听到摄政王发问,赶紧咬着下唇点头:“嗯。摔跤了。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然后小脸鼓起来,活像只委屈的小动物。
苏靖之忍住心头倏然浮现出帮他揉一揉的冲动。冷声道:“去倒茶。”
“咦?”泪水挂在眼睫。
苏靖之不耐:“不是要赔礼吗,给本王倒茶。”
“是是是!”卫晚岚喜极,大坏蛋这是要给他台阶下。
于是揉揉红红的眼角,卫晩岚在苏靖之面前端起茶壶,利落地蓄满两杯茶水,跟糕点同时放在苏靖之左手侧:“摄政王请用茶,太液池里冒犯你的事情,你就宽宏大量,别再计较朕不懂事了……”
小皇帝奉茶敬茶礼数周到,并且很有古人的优雅韵味,但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好骗,卫晩岚在cosplay社团联欢时,经常让学姐们忽悠反串扮演什么花魁娘子、高门闺秀、双丫髻小丫头。
苏靖之抬眸,瞳孔恰映入杯盏水面上,映着卫晚岚浮动水光的眼睛,眼波盈盈。
“嗯。”
摄政王端起茶杯抿了口,小皇帝拈起块椒盐牛舌酥递过去,殷勤得不得了。可惜苏靖之尝不出滋味,但却注意到小皇帝的指尖,比糕饼还白。指端沾着点点糕粉渣。想给他拍掉。
“好不好吃?”卫晚岚歪头。
苏靖之只道:“尚可。”
“明明就很好吃,这是朕亲自让御膳房烤得点心,可香了,朕自己来之前先用了好几块呢。”说着卫晩岚拈起牛舌酥送进嘴里,眯着眼睛享用,然而有点干巴,把他噎得小脸紧皱。端起茶水赶紧给自己顺了好几口。
苏靖之唇线更紧。
分明眼睛里透出的全是灵秀,怎么这小东西就反而给人感觉……有点笨呢?
……
***
皇帝走后,唐团被苏靖之叫醒:
“老大我错了老大饶命!”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从地板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自己怎么就毫无征兆地睡过去了?
摄政王军法严明,就算不杀他,那也必定要先重责,若在前线斩了都不为过。想到这儿唐团冷汗都快要砸地板上了。
果然老大在凝视自己,表情若有所思。
“狐裘哪来的?”
唐团这时才发现他睡在地上时,不知被谁盖上件狐裘。仔细想想那好像是小皇帝的衣服。可能小皇帝从摄政王府书房出来时,见到他在地上冻着睡觉给盖的吧。
噫,小皇帝真贴心。
但本该受宠若惊的唐副将却被这身狐裘吓得直接单膝跪叩:“末将毫不知情!末将绝对无意冒犯陛下!末将看待陛下就像看待天上的月亮跟星星,只敢远观不敢触碰!请王爷明鉴!”
苏靖之觉得此人失心疯犯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唐团更恐惧了:“不,末将从此连远观也不敢了!”
苏靖之:“……”
唐团:“我发誓!!!”
“进屋聊。”
上下级经历过这段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唐团战战兢兢,边将白狐裘递上边进屋,屋里小皇帝许是刚走,空气中还有小皇帝身上散不去的甜香味。桌案摆着茶杯跟吃空了的点心盘。
三年前受封摄政王开始,苏靖之性情大改,越发霸道阴鸷,那些代表长安贵族纸醉金迷生活的零食果脯、甜品点心,唐团从没见摄政王享用过。
小皇帝果然是不一样的!
“陛下进书房前跟你说过什么?”苏靖之问。
唐团一怔,如实回答:“也没别的,就说愧疚于老大昨夜受凉,要探望老大送点好东西。”
“只说了这个?”
“对。”
“可还有其他异常之处?”
“没有吧。”唐团仔细回忆,“陛下急着见你,在门口摔了那一跤。不过属下寻思着这事儿算是意外,不能算是异常吧。”
苏靖之道:“你再仔细回忆。”
唐团不敢怠慢,想了想又道:“也许真有一处吧。”
“哪里?”
唐团嘿嘿一笑:“属下想看看陛下食盒里做得是何物,陛下异常紧张,说是亲手做给王爷尝的,死死抱着食盒不给我看呢……”
苏靖之绷紧的神态,在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情况下缓缓放松,最后唇角几不可查地抬了抬。
——是朕亲自让御膳房做的,可好吃了!
……这个笨蛋。
撒谎讨好都能把实话抖出来。
唐团是个粗人,但跟随摄政王这么久,自是能察觉出老大应当是在高兴。唐团抓抓脑袋。
苏靖之道:“白日昼眠,擅离职守,本该罚你军棍三十。”
唐团下意识捂紧了屁股。
然后摄政王又道:“但念尔在初犯且在府中,免去杖责。”
芜湖~
“改为罚俸三月。”
唐团屁股保住,脸彻底垮下来:“老大我还是选择军棍吧,属下老老实实挨顿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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