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了命地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游去,终于在一处石滩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萧永宁。
萧永宁的衣服划破了几处口子,长剑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季澜从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就算是自己被车撞飞的那一霎那也远远比不上。
他哑着声音喊了一声“萧永宁”,萧永宁没有回音。
季澜颤抖着手伸到萧永宁鼻子下面。
还有气。他没死。
一股狂喜激荡,季澜觉得自己快要高兴疯了。
他用力按压萧永宁的胸腹。力道之大,逼得萧永宁吐出一口水来。
但这一口之后,再怎么按也没了。
季澜赶紧捏住萧永宁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度进萧永宁嘴里。如此循环往复,仿佛不知疲倦。
终于,他的诚意感动了老天爷(箫永宁)。
萧永宁缓缓睁开眼睛。
季澜的唇正贴在萧永宁嘴上。两人猛地目光相接,季澜傻傻地呆了片刻。
萧永宁动了动嘴皮子。那动作就像主动亲吻了季澜一样。
但季澜不敢这么想。他诈尸还魂似的惊醒过来,抬起身子离萧永宁三尺远。
“殿,殿下,臣刚才是为了救您。绝,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季澜越说越心虚。
萧永宁暗自回味了下某人留下的柔软味道,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不过季澜正陷在被抓包的惶恐之中,并没有留意。
“嘶。”箫永宁坐起来,顺便呼了一声。
季澜:“殿下哪里受伤了吗?”
箫永宁想了想,道:“腿折了。”
季澜紧张:“那,臣给您包扎固定一下?”
箫永宁:“你先背我去找个地方落脚。”
季澜忙点头:“好。”
箫永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茅屋:“先去那儿歇会吧。”
季澜弯下腰,把箫永宁往自己身上背。
箫永宁美滋滋地趴在他身上,下巴抵在他的颈窝上,故意吹气道:“有劳太傅了。”
季澜本就怕痒,更何况被他如此撩拨,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箫永宁故意拿头发蹭了蹭他的耳朵:“太傅脸怎么红了?”
季澜:“哪有?我本来就这么红。”
箫永宁淡淡“哦”了一声,也不揭穿。
岸边的茅屋大概是猎人临时居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东西倒也齐全。季澜简单收拾了一下床,小心翼翼地把萧永宁安置好,又替他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包好伤口,季澜问:“殿下,您哪条腿伤了?”
萧永宁随便指了指:“左腿。”
“臣替您看看。”
“不必了。一点小伤,我习惯了。不过,我衣服湿了冷得很。太傅能先帮我把衣服烤干吗?”
要烤衣服就得脱衣服。这孤男寡男的,季澜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季澜试探地问:“臣听说武林高手可以用内力把衣服烤干,殿下会吗?”
萧永宁:“没听说过。不会。”
季澜无奈:“那臣先去找东西给殿下挡一挡。”
萧永宁很想说不用,却也没开口。
季澜很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麻绳还有一床被子。他用麻绳在床柱子上绑了绑,挂上被子,正好挡住床上的风光。
“殿下,您宽衣吧。”
萧永宁:“可孤的腿伤了。”
“殿下小心些,慢慢来。臣在外头等您。”季澜隔着被子说。
萧永宁默默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剥了自己衣服扔到外头。季澜迅速捡起来,拿出去烘烤。
火光暖融融的,季澜的心也暖融融的。
他从没想过萧永宁会三番四次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他。
“他对我,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情谊?”一个念头冒出来。
季澜猛地摇了摇头。萧永宁是喜欢女人的,后宫三千没有一名男子。即便他男女不忌,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喜欢自己的太傅。
季澜啊季澜,你跟他,隔着十几个银河系。
季澜烤干了衣服,也烤干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殿下,您的衣服干了。”季澜进屋,把衣服搭在绳子上。
可不知怎的,绳子突然断了。
被子和衣服都掉到地上。萧永宁宽阔的胸膛一览无遗地出现在季澜眼前。
季澜:……
他明明绑紧了绳子,怎么会突然就断了?
季澜忙捂住眼睛说:“臣失礼,殿下恕罪。”
萧永宁把手枕在脑袋下面,毫不在意地说:“看了就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傅要是觉得孤吃亏,那不如太傅也脱了让孤看看?”
什么逻辑?这一出出的,简直是要他的命。
“臣去给您弄点吃的。”季澜落荒而逃。
等季澜找了些吃的再进去的时候,萧永宁好歹把衣服披上了,虽然仍敞开着露出精壮的腹肌。
季澜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殿下,吃点水果吧。”
萧永宁指了指手上的伤:“疼。不如太傅喂我。”
季澜掐了把大腿,坐到萧永宁身边,把洗干净的葡萄喂到萧永宁嘴边。萧永宁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舔了季澜的手指。
异样的酥麻从指尖传递到心尖,轰的一下就点燃了燎原之火。
萧永宁,你再惹我一次,我一定那啥你。季澜一边赌咒发誓,一边努力忍耐。
“酸。”萧永宁咬了半颗葡萄,“不信,太傅尝尝?”
真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的,吃葡萄还吃半颗。季澜把剩下的半颗扔进自己嘴里。明明甜得很呐。
萧永宁看着季澜笑,季澜这才发现又上了他的当。
接下去萧永宁可没这么好待遇了,任他如何软磨硬泡,季澜都没再喂他。
“太傅,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早点歇息,明天再想办法上去?”萧永宁建议。
季澜:“殿下的腿无碍吗?拖久了恐怕不好。”
萧永宁拍拍自己大腿:“好像没事了。”
季澜:“你拍的是右腿。”
萧永宁愣了愣,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了抬左腿。“左腿也不疼了。”
季澜有点难以置信:“你确定?没事了?”
“嗯。”萧永宁十分笃定地点头。
“那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我去外头给殿下守夜。”
萧永宁一把拉住季澜:“你一个文弱书生守什么夜?这深山野林,一定有很多猛兽,太傅还是待在孤身边安全点。”
季澜想想也是,便说:“那殿下睡床,臣在床边坐着休息。”
“床这么宽,太傅一起睡吧。又不是没睡过。”萧永宁说着往里头挪了挪。
季澜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却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和衣在萧永宁身边躺下了。
萧永宁似乎累了,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
借着窗户投进来的月光,季澜细细描摹萧永宁的侧颜。眉毛,眼睛,鼻梁,无一不长在季澜的审美点上,让季澜情不自禁地怀疑自己穿越而来就是为了遇见萧永宁。
他一辈子没为谁心动过,没想到却对书里的纸片人动了真心。
我这该死的颜控,季澜心里想着,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萧永宁的嘴唇上。
他的唇薄薄的,起初看到时会觉得像他的人一样凉薄,可时间长了才会懂得那凉薄下掩藏的柔软与厚重。
萧永宁第一次救他时刚强有力的怀抱;两人第一次骑马时紧紧相贴的温暖;他说“Je t’aime.”时认真而幽深的眼神……记忆走马灯似的闪过,季澜忽然想念起方才那柔软的味道。
想要再一次触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折腾得人心烦意乱,像千万只蚂蚁一下子涌上心头,用它们的触角同时撩拨心尖。
心痒难耐。
即便季澜用五马分尸的血腥场面强压,也敌不过萧永宁沉睡时的容颜。一个长得怎么帅的男人躺在身边,又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谁能不动情呢?
何况,过了这一村恐怕就没下一店了。
季澜也是今天才知道萧永宁身边除了封疆等侍卫,还有暗卫时时保护。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现在暗卫们都在崖顶,今晚或许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吻萧永宁的唯一机会。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今晚他占了萧永宁的便宜。
季澜偷偷靠近萧永宁。他睡得很香,眉眼间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仅存的理智终于崩断。
“殿下,醒着吗?”季澜试探。
回答他的是萧永宁绵长而有节律的呼吸。
季澜又推了推萧永宁,萧永宁翻了个身面朝季澜却依旧睡得很沉。
季澜等了一阵,见萧永宁依旧没有反应,便又贴近了几分。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一个个握紧了兵刃。
萧永宁却偷偷在背后打了个手势。暗卫们全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去外头看月亮了。
夜风柔柔地拂过,季澜轻轻吻上萧永宁的唇。
一触即分。
短暂,却又美好得仿佛宇宙都为之停转。
如果可以只停留在这一瞬该多好。
“萧永宁,我喜欢你。”季澜轻轻说。
萧永宁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29章 刺青
血液仿佛凝滞, 心脏早已跳到了喉咙口。季澜脑子里闪过自己被五马分尸的画面,甚至出现幻觉闻到了血腥味。
该怎么狡辩?汗水顷刻间湿透了季澜的衣衫。
萧永宁却只是睁了睁眼,没什么反应又睡了过去。
逃过一劫的季澜瘫软在床上, 身体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勉强聚起一丝丝力气转过身去背对着萧永宁。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怎么敢偷吻萧永宁?!季澜暗骂自己。
萧永宁却在他身后睁开眼。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明亮得像两汪清泉,其间蓄满了笑意。
“季澜,我喜欢你。”他用口型说道。
第二天一早, 季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与萧永宁面对面躺着。萧永宁的长手长脚肆无忌惮地搭在他身上, 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萧永宁身上的冷香萦绕鼻息,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裳传递给季澜。暖融融的,美好得像是在做梦。
季澜眷恋地躺在原处, 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打扰了这美好的时光。
太阳渐渐升起, 外头不知名的鸟已经鸣叫了三次。萧永宁终于打了个哈欠。
季澜立刻装作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对萧永宁说:“早安, 殿下。”
萧永宁用慵懒的声音回了一句“早”, 身子却没动。
“殿下,臣伺候您起身。”季澜动了动胳膊示意萧永宁放开他。
萧永宁这才如梦初醒般撤开手脚,说:“都怪我睡相不好, 没压坏太傅吧?”
“没有没有。”季澜活动了下早就麻了的双臂。
两人十分默契地不提昨天发生的事, 草草吃了些果子之后便走出茅屋。
不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马正独自在河滩边喝水。
季澜不可置信地问:“它怎么会找来的?”
萧永宁:“它记得我的味道。当年就是它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萧永宁说的这一幕,书上有写。三年前靖木关一战, 萧永宁与卫家军被召戎国军队围困。萧永宁的舅舅卫见辰为了保护萧永宁战死, 卫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萧永宁在死人堆里泡了三天三夜才被枣红马驮回军营。
回来以后, 萧永宁性情大变,还杀了自己的启蒙老师当时的太傅沈仲坤, 拿着他的腿骨扔进了召戎国主帅营帐,这才吓得召戎国退兵。
当年,萧永宁才十五六岁,曾被视为天武朝开国以来最有能力、最有天赋的太子。可一切都在那场战役之后变了。萧永宁像换了个人似的日日沉浸在花天酒地中,让皇帝屡屡失望。
个中原因书里没写,季澜也没问。他只是默默地摘了一把河滩上的嫩草喂给枣红马吃。枣红马一改平时暴躁的脾气,吃完还蹭了蹭季澜的手。
萧永宁:“它喜欢你。寻常人碰都不会让人碰。”
季澜开心地又喂了它一些青草。待枣红马吃饱喝足,两人牵着它回到断崖处。
空地上躺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尸体。负责看守的暗卫禀报:“殿下,刺客一共二十八人,全数歼灭,无一漏网。属下检查后,发现他们肩头都有蝙蝠刺青。”
一听到“蝙蝠刺青”,萧永宁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周围的温度好像都低了几度。
他走过去,用剑锋挑开一具尸体的衣服。一只墨绿色的张着翅膀的丑陋蝙蝠赫然映入眼帘。
萧永宁赤红了双目,额头的青筋暴起,周身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仿佛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尊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见了他此时的模样,季澜才明白书里描写的黑化后的萧永宁有多么的可怖,又有多么的苍白,不及现实中的万分之一。
“殿下。”季澜拉住萧永宁的手。
寒意从指间袭来,好似要将人冻成冰雕。
萧永宁的手在抖。他用力想甩开季澜。季澜却牢牢握住,用自己掌心的一点温暖去阻断他成为魔鬼的道路。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连心跳声都显得那么明晰。咚咚咚,敲打在所有人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萧永宁最终闭上了眼睛:“三年前,在靖木关刺杀我和我舅舅的人肩上也有蝙蝠刺青。三年来我给了容家无数次机会刺杀我,终于让他们现出了原形。”
说这些话的时候萧永宁的脸是扭曲的,仿佛承受了万般痛苦的折磨。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进尘埃里,寻不到一丝踪迹。
季澜被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心。他伸手将萧永宁拥进怀里,用尽力气想要缓解他的痛苦。
22/46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