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盛在后面神情变幻莫测,随后将目光牢牢定格在章祁月身上。这就是沈琦所说的大礼吗?
确实挺大一份,甚至将他曾经自认为的地位,短短几句就被推翻颠倒。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找章祁月好好谈一谈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踏出那一步,门外突然响起不和谐的声音:“不就是折戟宗一群小人的琐碎事吗?还有脸当话本讲出来,真是不害臊。小二,开五间上房!”
一双狭长的眼睛长在那张圆脸上格外奇怪,两道粗眉上扬,声音洪亮如钟,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钱似的。
贼眉鼠眼,歪瓜裂枣,不忍直视。
店小二弯着腰快步走到那个人面前,低声道:“小爷,咱们客栈里上房都被包了,不如我带您去别处房间?”
听到房间没了,那双小眼睛竟然睁大了一丝缝隙,语气中满是怒意:“谁住的?我出双倍价钱。”
“这......”店小二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在这时,楼上传出一声讥讽。
章祁月:“呦,怎么,号称第三门派的暗门就这么教导弟子的啊?没听小二说吗?上房都被包了。拿钱赶人这么下流的手段,到底谁是小人啊?”
这带刺的话彻底激怒对方,顺着声音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靠在栏杆处的三人,看清容貌后,那人怒极反笑:“自家师尊犯了事被我宗宗主带走,现在徒弟反而躲在人间倒是清闲,真不愧是师徒,这可太丢人了,你们说是吧?”
猖狂的笑容从楼下几人口中发出,章祁月双手握拳,想要翻身下去却被赶来的阮秋盛按住。他有些错愕地望向那双冰冷的灰色眼瞳,回想起刚刚情景,心中不禁打起鼓。
师兄听到了吗?听到了多少?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会不会......
第46章 争执
阮秋盛没有注意到章祁月的慌张, 他只是紧紧按住他的手背,生怕他一个激动就跃下高台同那些人动手。
底下几人也看到了阮秋盛的出现,言语中更是咄咄逼人:“阮师兄, 你身为宗门大徒弟也该多管管你小师弟的言行了。这要是以后遇到别派同门弟子, 那岂不是要被扎成仙人掌啊?”
阮秋盛微微一笑, 嘴上说出的话倒没有半点温柔:“那可能要让各位失望了, 我师弟向来乖巧懂事,倒不至于话中带刺。不过道友这般说,想来可能是有人对号入座,盲目跳脚罢了。”
完全不是平日里平和模样。
沈琦自然知道章祁月平日里说话那副德行,在阮秋盛嘴里反倒像极了在荷池中的盛开的小白莲——可怜、无辜还乖巧。
不愧是双标大师兄啊......沈琦心里的小人两个巴掌都快拍烂了。
被阮秋盛这么一呛,那人有些尴尬地清咳几声, 随后注意到不少食客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便又强撑起气场, 试图转移话题。
他摸向腰间钱包瞬间有了底气, 不免更加趾高气扬,挺直腰板放出豪言:“那个小二呢?上房多少钱,我2倍价格出,把房间腾出来!”
沈琦不屑嗤了一声, 真是不看人就在底下乱叫。单是他们四个人中, 就有两个实打实的富家子弟, 在这比钱财, 不是自取其辱吗?
店小二弯着腰陪笑, 眼睛时不时往楼上瞟。住上房的三位主儿正在上面, 他哪敢乱说话啊。
“怎么哑巴了?这一包银两全给你们, 我只要上房。”一袋碎银被丢在桌子上,发出轻响, 他傲慢地扫过四周,眉眼上挑,胜券在握。
只是听那重量好像还不及邹煜给他们三人的零花钱......
章祁月低头掂了掂自己荷包,还故意磕碰几下木桩听声音。
随着沉闷的几声响,章祁月将荷包重新别在腰间,看向楼下的人眼中满含同情,他低声说道:“太寒碜了,我都不忍心羞辱他,小璟,你上。我们几个说话都不好听。”
阮秋盛被章祁月的动作逗笑,抿着唇强掩住上扬的嘴角,眼中冰冷不复存在,像是春日里化开的冰潭。
这一笑竟按压住了章祁月心中所有的不安,他移开目光落在那交叠的双手,心满意足。
至于楼下那个傻子,就交给别人来吧。
被点名的奚昭璟探出头,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毫不怜惜地抛出两根金条,连正眼都懒得给楼下那人,极其嫌弃地扇着纸扇道:“那什么什么门的弟子,那点银两就别拿出来了,也不嫌丢人。2倍价格是吧?金条算吗?”接着还不忘收起扇子添上一句,“如果能继续叫价就说,不必为我考虑,尽管往上加。我有的是金银。”
奚昭璟说罢勉强侧了侧眼眸,下一秒又快速收回。这种以贬低他人为乐的,简直连畜生都不如,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周围看客不约而同笑出声,将那个暗门弟子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愤恨地扫过那些凡人,再按捺不住性子,单手拔出剑刃止住旁人笑声。
看到自家师兄仙剑出鞘,后面跟着的三个同门弟子也跟着持剑站立。这么一闹倒不像是仙门弟子,像是一群当街抢劫的土匪。
章祁月抬起下巴,吹了个口哨引起几人注意:“恼羞成怒啊?拿剑对着普通百姓你们也真是能耐,就不怕哪天提升境界时被天雷劈死啊?”他低头弹了弹指甲,又欣赏了一番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抬眸笑出声,“欸,你们暗门是不是都这么不讲理啊?”
下一瞬剑风骤起,章祁月反应极快,攥着阮秋盛的衣袖借力右撤,剑刃擦过他发丝飞过。一声“叮”响,他扭头便看到怀心剑正抵着那光芒正盛的长剑。
沈琦一脚踢开那把破剑,抓起怀心剑柄翻身而落,满脸不耐烦:“想打出去打。说不过我小师弟就动手,也真够卑鄙的。”
店小二被这神仙打架的场面吓得躲在桌子下,他既担心这几位仙人损坏了店内桌椅,又想看到这难得的场景,纠结许久只能半跪在地,紧抓着桌边那镂空花纹认真观察外面的景象。
主打一个紧张地看戏。
其他听书的食客也是相同的状态,尤其是从那个长得不讨喜的少年嘴里听到“折戟宗大徒弟”“阮师兄”这几个字眼,能够明显看出脸上都洋溢别样的笑容。
说书人嘴里的人物,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要来一场打斗。
这谁听了不激动啊?
“切,打就打,我也早就想为我师弟出口气了。还天下第一宗主,我呸!我师弟惨死你师尊手里,到头来还被你们这群人反咬一口。”
沈琦:“到底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骂不够了是吧?被当成刀使,还要跪着舔回去,简直让人发笑。”
许是平日里沈琦已经将当初的狠戾磨得近乎察觉不出,阮秋盛当时只顾着按住章祁月,他竟一时把横冲直撞的沈琦给忘掉。在两人对骂起来时,他赶忙紧跟着跃下挡在两人之间。
再怎么对暗门有意见,也不能放任师弟们公然挑起事端。
他不动声色抬手将沈琦挡在身后,脸上重归温润笑容,客气道:“身在凡间,自然要收敛戾气,不可随意动用灵力。这位道友,既然要订房,那便无需再耗费时间。”
章祁月在楼上听得想笑,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好似之前跑到偏僻山林练剑削竹的根本就不是自家大师兄。
可下一瞬他的笑容凝固住了。
只见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连个面子都不给,竟将剑横在阮秋盛脖子旁侧,只差几公分的距离,利刃就会划破脆弱的要害。
“架,是要打的。你们嘴上不留情,我又何必要在剑上留情?阮道友,你既然这么护着你师弟们,那干脆你同我打。你赢了,我道歉;你要是输了,那就...谁?!”
不等赌约说完,那人手上的剑被一股力度打落,径直落地。手掌被震得发麻,面目狰狞地望向神色不悦的章祁月。
“打个屁。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踩一脚折戟宗是吧?也不掂量一下够不够格。”章祁月赫然放出境界威压,他早就发现这群人不过是一群元婴晚期的修士,狂妄自大觉得自己修行过人,便将收敛仙力的几人当做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
真是踢到钢板了。
脚下生出阵风,卷起周遭物品,散乱一片。奚昭璟见状赶忙冲店小二喊道:“损坏的费用记到我头上,搞乱的东西我找人修整。”
章祁月看不惯这个张口闭口就辱骂自己师尊的人,他也不再隐忍,反手绘符,夹起就要贴在被威压定在原地的暗门弟子。
下一瞬又是一道剑光横在众人之间,章祁月手中符咒泄了力,震慑旁人的威压也顷刻间消散。被人后扯微晃身形,接着便扑进满面梅香的怀抱中。他怔愣片刻想要挣脱,却被阮秋盛用力按住,隔着布料清晰地感受到阮秋盛说话时胸腔的起伏颤动。
剑身细长,周边萦绕淡淡蓝光。小眼暗门弟子见到这柄剑,两眼放光,扭头去搬救兵:“齐师兄,你终于来了。折戟宗这群小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住口。”
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出,同样是暗门校服反倒衬得这个少年身材修长,发尾微微卷曲散在身后,此人正是之前服侍邹煜的少年——暗门大师兄齐胤。
他淡淡瞥了一眼不停嚷嚷的师弟,不再理会,径直越过他朝折戟宗的几人弯腰行礼:“师弟们出口狂妄,还望折戟宗各位道友谅解。我会多加管教,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阮秋盛一手按住怀里的章祁月,另一只手暗自扯住沈琦衣袖,暗示他们不要多言。他笑道:“齐道友言重了,还望诸位能尽快定下居所,这般荒唐之事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齐胤长剑归鞘,点头回应,随后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小二身上,柔声道:“烦请给我们开四间房间。”转而他眸底闪过一丝烦闷,语气也随之变得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回房收拾自己物品,下山是让你们在这里显摆的吗?”
估计齐胤在暗门极有地位,短短几句话竟能将那张扬跋扈的气焰掐没,刚刚还唯恐旁人看不见翘起的尾巴,现在一个个不吱声,灰溜溜地提着包裹跟着小二走进客房。
齐胤再次朝阮秋盛拱手离去,却在离开几步后又倒了回来,在阮秋盛耳边留下一句话:“你们师尊目前无大碍,只是被禁锢了仙术,沦为普通人。”
说罢便转身离去,阮秋盛惊诧地看向那道笔直的背影,一时琢磨不透这个齐胤究竟是哪边阵营的存在。
怀中人再次挣扎起来,用力推开阮秋盛的禁锢,瞅了瞅自家大师兄耳边,又望了望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的齐胤,脸上的警惕显而易见。
阮秋盛定定地望着章祁月这番模样,顿时将刚刚的一切全部抛出脑后,一把扯过章祁月不顾旁人的注视走上楼。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摸清楚。
第47章 亲吻
随着事件的主角都离去, 围在一旁的看客也没了兴致,小声散开继续各干各的事。
奚昭璟指挥着身边侍从去收拾楼下杂乱的场面,自己提起衣摆低头下楼梯。走到脸色还未缓和的沈琦旁边, 打开折扇给他扇风, 眼睛一直往楼上瞟, 小声问道:“秋盛哥突然这么回屋......不会是要把祁月说一顿吧?”
沈琦幽幽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避开客栈里来往收拾残局的人群,靠在红铜柱子旁,好整以暇地说:“能说什么?估计就把话本里的情节演一遍罢了。”
此话一出,奚昭璟瞳孔骤然睁大,快步后撤数步,手中扇子扇得极快, 竟想悄眯眯地重新跑上楼躲在门后听墙角。沈琦自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不等奚昭璟踏上第一个台阶, 就被沈琦揪着领子扯下去:“走, 跟我去练剑。”
“大清早的要练剑你自己去练!我又不跟你们一样是个修仙的!”奚昭璟死死抱着栏杆不肯松手,让他错过热闹去看剑术?简直荒唐!他宁愿重拾旧活——跟那群小乞丐吃街食。
“你,去,不, 去。”
一字一顿, 满含威胁。
沈琦左手紧攥奚昭璟衣领, 嘴边挂着一抹假笑, 这简直就是死神降临。奚昭璟感觉自己要是说一个不字, 自己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了。
他脖子一缩, 站在沈琦身边挺直腰板, 望向屋外风景不住长叹:“这夏日清晨,才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当然要去赏一赏大自然所赠予的宝物。”那高耸的山脉中偶有翠色点缀的扇面展在胸前,学着书生那般儒雅挥扇,好一个风度翩翩小公子。
只可惜这位公子僵硬地扭头动作暴露了一切。
“琦哥,能看到你潇洒英俊的剑术,我此生无憾。那么,哥,我们走吧。”毫无感情,全靠笑容撑着,尤其是那双眼睛,竟有种慷慨赴死的感觉。还没走几步,奚昭璟又停下脚步,恋恋不舍地回望楼上房间,再次悲愤地扭头,“琦哥,我们都走到大门口了,离楼梯八丈远,你不用再提着我衣领了。”
沈琦没理会他,继续自顾自走着,只不过手上劲倒是松了些。
真是搞不懂,大师兄和小师弟谈情说爱,他这个行走钱包凑什么热闹。还不如跟他一起去找修养剑身的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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