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客栈,小二打着呵欠推开大门,挂上营业的牌子便再次一头扎进后厅开始新的工作。
阮秋盛作息极其规律,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本能地想要翻身,却突然意识到身侧人搭在自己腰边的手臂。倏地清醒过来,没再有所动作,生怕惊醒熟睡的章祁月。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对方,心中倒是思绪万千。
从思考自己究竟何时起的心思,再想到该什么时候表达心意,再到最后甚至开始打起了话本的主意。
他不懂这方面的具体情爱方式,之前更是未曾了解过这方面知识。倘若之后心意相通,那他该怎样让自己护在心头的小师弟不被自己所伤。也许他是时候该去淘本书看了。
只可惜,一切都是阮秋盛自己的幻想。
殊不知自己身边躺着的实际是一只未沾荤腥的饿狼。只需对方开口,就能将盯上许久的猎物按压身下,咬住脖颈让其失去挣扎力气。
等章祁月醒来时,阮秋盛早已更衣完毕将玄生佩于腰间。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和平日相处一样,相隔着距离互道早安。
昨晚的睡姿令章祁月手臂酸麻,有些费力地束起头发,就在他想放弃,干脆随意散开时,手中发冠被人拿走。
阮秋盛指着铜镜,轻声道:“坐过去,我给你束发。”
章祁月愣了愣神,乖巧地依照他的话坐了过去,目视面前镜面,满足地望着阮秋盛用木梳梳整他的发丝。额前碎发被阮秋盛特意留出,用发绳固定好后马尾,他拿起发冠缓慢束在上方,竟带着几分认真。
“之前带你走了成人门,虽然是个挺不像样的门。”阮秋盛说着又抬手将前面两捋头发向后梳去,一点一点地固定,手指熟练地挑动发丝让其更加蓬松,“虽然现在已经过了那个岁数,但也算是走了流程。古时男子成年都要束发戴冠,虽说修仙不讲究这些,但......”
阮秋盛笑了笑,放开已经整理好的发型,看向镜中人:“但我有私心,想亲自为你戴上成长的冠冕。”
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章祁月被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有带着一连串象声词的“谢谢大师兄”。
慌张却又心动。
等以后他们能够隐居山林,他一定要天天让大师兄帮他束发,他要一口气把这次未能说出的情话通通说个遍。
房门传来响动,将这满屋的暧昧全部撞碎。
“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再不出来吃饭,我就把包子全吃了。”
......章祁月脸上带着充满杀气的笑容拉开房门,还不等他发作,一袋热腾腾的包子被塞进怀里。
“昨晚来给你们送糕点,结果发现你们睡了。睡这么早到现在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私奔了。”根据他的日常观察,沈琦已经大差不差猜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只可惜两个实际上连手都没认真牵过的木头,在沈琦眼里已经是一对所有事情都做过的道侣。
猜到了这层关系,他说话也不遮遮掩掩了,完全没注意到阮秋盛错开的目光。大大咧咧塞了口包子,含糊不清道:“今天要去哪里吗?”
“我去找个人。”章祁月拿起一个包子使了个法术让其不再烫手,转而递给身后的阮秋盛。
沈琦:“京城?你找人?”
这可太稀奇了,从来没有下过山的小师弟竟然会说出在京城寻人的话。
沈琦可来了兴致,凑近章祁月好奇地问道:“谁啊?你形容一下具体长相,我能帮你找出来。”
章祁月也跟着俯身凑近沈琦,故弄玄虚,悄声说道:“找金主。”
“啊?谁?金主是谁?”
这不怪沈琦,毕竟他们之间的代沟太大,无法再进行详细交流。
章祁月神秘一笑,将剩下半袋包子交给阮秋盛,接着便咬着包子潇洒下楼。
他的盛世话本大业还没完成,怎么可能不找个金主给他撑腰!
更何况,那个所谓的金主还欠着他们三个银锭,他要一起讨回来!
第42章 哄骗
说的倒是挺潇洒, 可纵观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京城,上哪去找来无影去无踪的富家大少爷。
长长的街道章祁月从南走到北,不但连奚昭璟半点人影都没看到, 还花了一堆钱买了各种稀奇玩意。
虽说自己出门一无所获, 但他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案, 既能把人给揪出来, 还能再赚点钱。
只不过方式可能会有点丢人。
正值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章祁月抱着几样小玩意回到客栈,打算等到傍晚温度降下来,人多的时候再大展身手。
他一脚踏进客栈,却不见另外两人身影。闪身踩上楼梯将手中东西一股脑塞进房间内, 紧接着下楼抓住正埋头擦桌子的小二,用手比划道:“你有见到两个人去哪了吗?就是两个个子高高的, 一个穿黑衣另一个是白蓝道袍, 其中一个长得贼好看。”
章祁月被自己这过于匮乏的形容词整笑了,要是被他之前语文老师听到,估计能气冒烟。
店小二听了章祁月的话倒还真有印象,将白色步巾搭在肩膀上, 引他到门外, 指向前方道:“他们当时问我有没有哪里比较僻静的山林, 我看他们腰间佩剑, 想着估计是闯江湖的剑客, 就告诉两位大侠前方直走500米, 在岔路口右转顺着山路上去就成, 那里树可密了,但是夏天蚊虫多, 没多少人愿意过去。”
“多谢!”
得到了消息章祁月哪还有停歇的道理,侧身拱手离去,直奔目标点去。
店小二看向章祁月的背影,步伐迅速,眨眼间功夫便没了踪影,两手合拢搓了搓,嘿嘿一乐。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接地气的俊哥儿。
等到章祁月赶到山林时,现场一片凌乱。
老天爷,师尊种的枫树和师叔种的竹子还不够他们嚯嚯的吗?这是把魔爪伸到人间了?
沈琦和阮秋盛背对着他站立,两指竖于胸前,周身萦绕一层淡淡荧光,怀心和玄生齐齐悬在空中,与之相缠。下一瞬光芒骤亮,一圈浑厚的剑气从他们身上散开,大风骤起,枝叶摇曳。
这强大的灵力也影响了章祁月腰间的风乐剑,剑身轻震,似有出鞘之意。章祁月面无表情按住剑柄,单手挥出隔音屏障,没感情道:“老实待着,不准学怀心和玄生破坏公物。”
被标上“搞乱者”的两人浑然不知,再次在心中运转灵力,感受着灵力在全身流通,有条不紊地汇聚成团,随后眼眸骤然睁开,将意念融于数道幻影中,以剑为托。
只见几道亮光刺向一旁密林,几乎是瞬间,那些缀着翠绿枝叶的树杈均被截断,整整齐齐地向旁边倒去。
地上一片狼藉。
从沈琦和阮秋盛惊喜的神情中看上去是有所收获,章祁月打心底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不过他们倒是悟出了剑道,只是可怜了这片林子,啧啧,年纪轻轻就被强行削秃了头。
“欸?小师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人找到了?”唰地一声收回怀心剑,沈琦心情颇好地望向身后单手托腮坐下的章祁月。
问了肯定也是白问,看那感觉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表情,铁定是计划失败了。
章祁月露出假笑,好话张口就来:“哪能这么容易啊,这肯定要我们英明神武的二师兄出场,才能将那位金主请出来啊!你说是吧,大师兄。”
见阮秋盛一直没吭声,他心中不住犯痒,侧头看向阮秋盛,将话语极其自然地抛到他面前。
对上章祁月的视线,那期待中却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令阮秋盛无奈一笑,他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一定又没什么好事。
“是,小师弟说的对。”
他不太喜欢附和一些过于夸张的言语,但章祁月除外。
双标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宠着师弟,天经地义。
夕阳西下,街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沈琦冷着脸挥剑舞出优雅剑术,衬着身后流畅轻柔的琴音,引来众多普通百姓的叫好声。
“好好好!再来一个!”
天杀的,他就不该相信章祁月任何一句夸赞他的话,他可真是吃一堑又吃一堑又吃一堑。
“看一看,瞧一瞧啊,上好的符咒,保平安的、保发财的、求功名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实现不了啊!旁边还有绝美的剑舞和琴乐,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也行啊!”
相比于一侧的沉默,章祁月这边可是放开了地喊,嘴跟抹了蜜似的,哥哥姐姐叫的一个比一个甜。他随意画的符咒只是稍微加了点灵力,虽然没有那么多护佑能力,但挡下一些孤魂野鬼还是能做到的。
其实有时候装成半吊子道士也挺好,又能赚钱还能省灵力。
让章祁月觉得最爽的一点——没有城管赶他们啊!!!
在之前的世界里,买份炒面都要跟着炒面师傅跑遍一条街。车子在前面跑,城管在后面追,徒留买家用两只腿疯狂奔跑只为那份已经付了钱的炒面。
现在不一样啊,不仅没人管,还能随地摆摊,杂耍卖艺想干嘛干嘛。
不过这些也只能表面爽一下。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经过他们这番闹腾,终于把这奚少爷给等着了。
“符我全包了,不知,可否与这位道长进客栈一叙?”
纸扇一开,几枚金灿灿的元宝从袖筒滚落,扇面挡住奚昭璟半张脸,手指急促扇动几下扇面,那装出的矜傲顷刻间被扇得稀碎。
这哪是叙旧啊,分明还是对折戟宗的八卦故事好奇。
不过目标已经达到,那么见好就收。章祁月向身后的百姓表达万分歉意,可收摊的动作却不见变慢。
身处人界的三人还在这般闹腾,而那颗曾经被埋下的种子,却悄然破土而出。
“古书曾记载:‘玉坠于冰火两重天而出,数万年早已生出灵智,玉身纯白,触感冰凉却能生养万物。枯木生枝,死而复生。’如今玉坠重现人间,夺得玉坠之人,便为三界之首,天下第一。”
顾凝玖皱着眉读完纸条上的文字,这不是之前邯绍和苏焱提及的玉坠消息吗?之前遮遮掩掩的消息怎么如今像是昭告天下,直接用利箭定在门派大门上。
“你今早出门就看到这个纸条?没有别的人影?”顾凝玖瞥向一旁半跪着的看门弟子,手执那跟短箭,凑近鼻尖想要嗅出其中味道,转而又用指腹拂过表面探测灵力,均无收获。
这就是一支极其普通的弓箭。
“回掌门,弟子出门便看到这张不明纸条,弟子确信当时四周均无陌生气息。”
顾凝玖嘴唇抿成一条线,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头没尾的东西。
然而她却不知,这张纸条现在已经人人皆知,不知是谁如此神通广大,竟能同时出没仙妖两界给每一个门派都送上这个“大礼”。
光是“枯木生枝,死而复生”这六个字就足以让大多数人心动。于是不论是哪家门派都派出弟子,表面声称“门中弟子下凡历练,追寻纸条源头”,实际上都在紧紧盯着那块玉坠的下落,等待最好的时机下手。
毕竟天下第一这一名号,谁会不心动?
仙界弟子跟饺子下锅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御剑辞别宗门,踏上前往人间的道路。而妖界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夺得这一宝玉。抱着哪怕拿不到玉坠,也要多吃几个凡人填饱肚子,涨涨妖力也行的想法,乌泱泱一群便冲进他们许久未曾踏入的城池。
路途遥远,怎么可能转瞬间的功夫就能到达,仙妖两界的变动章祁月他们还不知晓。
四人在客栈中,聊到情深处,恨不得直接饮酒摔碗当场拜把子。奚昭璟听多了章祁月他们口中的修仙过程更是向往不已,章祁月说的嗓子都快冒烟,好在阮秋盛及时递上一杯温水。
章祁月一口水下去润了润嗓子,手搭在奚昭璟肩膀上,一副咱们哥俩天下第一好的样子继续哄骗着这个可怜小孩:“小璟啊,我最近在写点东西,想借机宣传一下,可惜囊中羞涩......”
“好说好说,祁月你放心写,钱我出。”
沈琦眼中一亮,一把抓走奚昭璟,拉着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零碎修仙小事,紧接着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望向奚昭璟说道;“小璟,你看我这怀心剑上等吧?只是总感觉少了点灵丹妙药......”
“琦哥,你放心,修养怀心剑的事包在我身上。”
被俩人耍得团团转的奚昭璟哪里还有半点思考的想法,总感觉接下来沈琦和章祁月随口说句想要天边月,奚昭璟这傻小子都能巴巴地派一队仆从去天上摘下来。
阮秋盛笑叹着气,一把揪回挑逗小孩的两个师弟,目光慈爱地望着奚昭璟,问道:“小璟想云游四方吗?我们可以带你一起。”
沈琦和章祁月同时吸了口凉气,章祁月悄悄附上阮秋盛耳边说道:“大师兄这话不能乱说啊,他就是个普通人,搞不好会死人的!”
阮秋盛依旧直视前方,嘴里倒说出一句与他形象不符的话:“还想要钱包吗?”
两人瞬间哑火。
嗯,既然身处人间,钱还是比较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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