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姐姐,请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详细的原因不太清楚,因为你出车祸后并不是第一时间送来我们医院,而是在就近医院抢救,等到情况稳定后才转过来的。”
于是宴寻又换了个问题:
“那我……我先生,你有见过他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嗯,见过一两次。但是你先生太忙了,每次匆匆来,也匆匆走。我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所以关于那位神秘的结婚对象,宴寻也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最终他只能向护士了解一下这几年国内发生的大事,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前台的护士才打电话告诉宴寻——
“宴先生,你朋友来了。”
周泽?
宴寻放下床头的呼叫电话,目光转向病房门口。
一分钟后,一个穿着皮衣、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高挑大长腿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宴寻:“……???”
帅哥你谁?
双方目光交接,周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病床上的青年看。后者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是骨折的左小腿打了石膏。
四年过去,宴寻的样子几乎没怎么变。
病床上坐着的青年眉目冷淡英挺,面容沉稳俊秀,只是由于刚从昏迷中苏醒,脸色稍显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泽觉得此时宴寻的眼神有点像从前,从前高中的时候。
——那也是他们关系最铁的时期。
但自从四年前俩人闹掰之后,双方就互删了彼此所有的联系方式。自此,周泽也就再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宴寻的消息。
直到今天他突然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
周泽看宴寻的时候,后者也在观察他。
比起周泽不动声色的目光,宴寻的眼神就要放肆得多。最后都到了让周泽有点毛骨悚然的地步。
也许是宴寻眼里的惊异太过明显,周泽皱起眉,拉下口罩,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
“怎么,不认识了?”
宴寻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很诚实地给出了答案——
“确实,不认识。”
他印象中,周泽是个一米七、一百七十斤的小胖子,可眼前这人高挑,精瘦,就连说话的口吻语气都大不相同。
虽然五官还有曾经的影子,但谁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潮酷的大帅哥跟高三二班里的小胖子联系起来。
然而落在周泽的视角,就是宴寻故意拿话在刺他。
“行!”
男人气急反笑,
“宴寻,你他妈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句不认识?!”
“不,我只是记得你应该是……这样。”
宴寻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圆。
周泽的脸瞬间黑了:“你骂我胖?”
宴寻:“……”
他不再纠结于胖不胖的问题,话锋一转,直切重点——
“医生说我车祸撞到了头,失去了部分记忆。”
病床上的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只记得,昨天你因为你爸出轨跑到我家打地铺,咱俩乱七八糟聊了一晚上,然后我就在医院醒过来了。”
周泽:“……”
这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他懵了好半天。
父亲出轨,借住,打地铺,夜谈……
回忆的碎片像是千万只蝴蝶,回旋着朝他扑面而来,最终有一只悄悄落在他的肩头。
燥热的初夏,呼呼打转的老电扇,窗外稀稀落落的星点,少年时天马行空的戏言……
好半天之后,周泽皱起眉:
“——真扯。”
“对。”
宴寻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虽然我也觉得很扯,但情况就是这样。”
“……”
周泽有点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宴寻不会开这种玩笑,也没有任何意义,可如果对方失忆是真的,那就更离谱了。
宴寻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你坐。”
他打算从周泽口中问出自己这七年的大致经历,显然这需要不短的时间。
“我妈和我哥的电话都打不通,只能找你问了。”
“……”
周泽没答话。
当初宴寻可狠了,说要跟他绝交,一辈子不来往。周泽气得吐血,发誓再跟宴寻说一个字他就是狗。
现在让他说什么?
汪汪汪吗?
宴寻见他表情古怪,问:
“怎么?”
“……”
周泽拧着眉头,双手环胸,看起来很不满。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在屋子里来回扫视,还去卫生间转了一圈,似乎在找谁。
几秒后,周泽仔仔细细扫描了这件病房的每一寸空间,最终确认了这里就他和宴寻两个人。
这个发现让他舒服了一点。
接着,周泽阴阳怪气道:
“你男人呢,怎么不找他问?”
“……”
宴寻一哽,直接被“你男人”三个字硬控一分钟。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好半天过去,才开口道:
“找了,给他打了好多电话,都打不通。”
“我找不到他。”
此刻病床上的青年垂下眸,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平静,却无端透出一种迷茫,
“更何况,我现在也不记得他了……”
“……”
周泽沉默着,表情复杂。
半晌后,他才冷笑着开口:“宴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宴寻转头看向他,只见周泽叼了根烟,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被人一脚踹了的弃妇。”
“……”
第3章 离婚原因
——弃妇。
这个评价的嘲讽意味简直满分。
宴寻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他实在对“已婚”和“弃妇”这两个标签没有任何代入感。
所以此时此刻他内心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周泽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枪药了,怎么说话这样刻薄又阴阳怪气的。
病床上的“弃妇”盯了他几秒,淡然开口:
“医院不许抽烟。”
“……”
男人酷酷的点烟动作瞬间僵硬。
“行——”
他本来想把烟放回烟盒,半路动作一凝,又故作轻松地丢了垃圾桶。
宴寻看着他丢了烟,才继续开口:
“接着说。”
周泽飞快将刚才的尴尬抛掉,哼了一声:
“早跟你说那种漂亮男人靠不住,偏偏你当时鬼迷心窍似的,好像三魂七魄都被他勾没了,现在结果怎样?”
这时候周泽总算肯做坐到椅子上了,顺势还翘起了悠闲的二郎腿,幸灾乐祸道:
“欸,你在医院生死不知,他在外面逍遥快活,连电话都打不通呀打不通!”
“……”
记忆一片空白的宴寻自然无言以对。
好半天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周泽,问:
“笑完了吗?”
“……”
被宴寻这么盯着,周泽鬼使神差地就把腿放了下来。
很多年前,还是小胖子的周泽总是被一群十几岁混混勒索霸凌,当时背着双肩包系着红领巾的宴寻路过,把七八个大块头揍得哭爹喊娘。
从那以后,周泽对宴寻就有一种莫名的崇拜,类似于青春期小男生认老大的心理,甚至硬生生把独来独往的宴寻磨成了相熟十几年的好朋友。
所以即便心里有气,但周泽也没想在这种时候对曾经最好的朋友落井下石。
他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
“反正就是,当年你确实考上了首都大学,不过我……我出国了。然后你在国内念大学,我在国外留学。”
“我记得你当年在大学挺出名的,参加了什么比赛,拿了奖,后面还做了些别的什么工作,总之挣了不少钱。”
“后来,你就把林阿姨和林燃都送出国了,说是让她陪着你哥在国外接受治疗,安装假肢,接受康复训练什么的。”
这大概是宴寻醒来后听到的最好最好的消息了,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浑身都在升温。
“真的?”
周泽定定看了他几秒,语气稍微有些缓和:“嗯,真的。”
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对宴寻的家庭情况再了解不过,也知道那是对方一直以来的心愿。
“后来我回国,原本寻思找你好好玩儿呢,结果你倒好,说要陪女朋友。他妈的真是见色忘友。”
周泽一说起这个就来气。
“什么?”
宴寻一愣,
“……女朋友?”
“对啊,就是你高中时候暗恋那学姐。”
周泽哼了一声,
“当初我就说你喜欢人家,你还不准我说。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我是真没想到你暗恋人家好几年,在一起不到几个月就把人甩了。”
“……”
宴寻感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简直匪夷所思,
“为什么?”
“因为你见异思迁呗渣男。”
周泽的眼神和语气都很鄙夷。
宴寻:“……”
“见异思迁?”
周泽翻白眼:“不然你以为你现在是跟谁结了婚?”
宴寻:“……也对。”
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叫什么名字,因为已婚的消息太过让他震惊,以至于刚才都忘了问。
“那我和那个人是……?”
周泽很嫌弃地“啧”了一声,
“你当初对人家一见钟情,然后死皮赖脸,穷追猛打,强取豪夺,还霸王硬上弓,总之一系列骚操作下来,你就抱得美人归了。”
宴寻:“……???”
明明他去年才拿了三好学生,昨天还扶老奶奶过马路。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人渣行径?!
宴寻断然不信:“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周泽冷笑一声,
“你当初可是亲口跟我这么说的,你还说你男人不喜欢你跟别人太亲近,要跟我绝交呢。”
说到这,周泽简直咬牙切齿,字字泣血,
“然后你他妈的……竟然就真的为了那个狗男人把我删了!”
“……”
直至这一刻,宴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周泽的态度如此奇怪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荒谬且离谱。
病床上的青年僵硬许久,才又开了口:
“对不起周泽。”
他第一句话并不是质疑那些内容的真伪,而是跟好朋友道歉。
“绝交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
周泽愣住。
他气了好几年,憋了好几年,也难过了好几年,可是他从没想过宴寻竟然如此轻易地向他道了歉。
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刚才热闹的病房忽地寂静……
就在这时,周泽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是个陌生号码,而且打的还是私人号。
周泽原本打算顺手挂掉,可想了想,又接通了。
“喂?谁啊?”
“——楚停云。”
听筒里传来男人清润好听的嗓音,带着一点成熟男性特有的磁感,连周泽都觉得耳朵有点痒。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楚停云是谁。
周泽脸色一变:“你……”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麻烦转告一下宴寻,既然他醒了,明天下午两点来一趟民政局,我们尽快把离婚办了。”
“离婚?!”
周泽“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当即就黑了。
“楚停云,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宴寻他出了车祸,人才醒没多久,而且他现在……”失忆了。
但对方直接打断他,又说了两句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宴寻在旁边听见了全部过程,他看着周泽手里的电话,心想:
——原来那个人叫楚停云。
但这是周泽没注意宴寻的反应,他似乎被那人最后两句话震惊到了,缓了好几秒才回神。
不过下一秒,他就咬牙切齿立刻要回拨回去。
叮——
短信声打断了他的拨号。
楚停云发来了具体位置,是民政局旁边的一家咖啡厅。意思大概是正式办手续之前,他和宴寻还有些话要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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