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停云说想吃的宴寻都做了,热腾腾地摆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男人从冰箱里拿了瓶红酒,用醒酒器醒了,倒了两杯。宴寻不认识红酒的牌子,但他想这应该是很好很贵的那种。
就像无数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一样,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看起来温馨而美满。
直到宴寻不经意间开口说:
“我之前以为你说的回家应该不是这里。”
因为这不是他们的婚后共同房产,而是宴寻两个月前辞职之后搬出来租的。
如果那时候就开始商量离婚的话,楚停云不会来这里住,如果和好的话,那他们应该搬回市区里的大房子。
宴寻之前本来只是打算来出租屋看一看,然后问问楚停云住在哪里。但对方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他在出租屋。
楚停云眼神微暗,他放下筷子,抿了一口红酒。
“我给你打了视频,背景很好认。”
接着,他对宴寻笑了一下:“既然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过来了。”
没给青年再多的反应时间,楚停云就换了话题。
“十号你有空吗?”
“十号……后天?”
宴寻辞了工作,自然没什么事,
“有,怎么了?”
楚停云夹了一块鱼肉到宴寻的碗里,语气不疾不徐道:
“我们要去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
这个话题跳得有点远,宴寻下意识用筷子挑着鱼肉里的刺,问,
“谁的婚礼?”
楚停云对他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也许会很惊喜。”
这就是又不打算告诉他了。
宴寻想了想,又问:“那我们和新人关系怎么样?份子钱该准备多少?”
“份子钱你不用管。”
楚停云看着他说,
“我们算女方那边的亲属,不过你跟她关系挺好的,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多准备一份礼物。”
算女方的亲属?
宴寻想那新娘应该是楚停云的亲戚。至于关系好,可能算比较聊得来?
“好。”
宴寻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并不太关心楚停云口中的婚礼,相比而言,宴寻更在意他和对方的事情。
“……楚停云。”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句发问来得猝不及防,但楚停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比如呢?”
宴寻看着他的眼睛:“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回避过去的话题,为什么?”
“唔……”
楚停云放下筷子,侧头看他,
“想知道?”
“对。”
这个问题宴寻其实很早就想问了,只是他当时在医院,而楚停云远在A市出差。
这样的事,还是当面问比较好。
闻言,男人笑了一下,把自己的酒杯朝宴寻那推了推,
“喝完,我就告诉你。”
“……”
宴寻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会喝酒。
初中时周泽偷了他爸两瓶好酒怂恿宴寻一起喝,结果没喝两杯就晕了,当时把好兄弟吓了个半死,后来宴寻就发现可能是自己身体里的解酒酶比较少。
但这不过小半杯红酒而已,也不算多。
于是宴寻沉默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秒,楚停云忽然站起身,捏住了宴寻的下颚。
“唔……”
红酒瓶卡着口腔,鲜红的液体灌了进来。
猝不及防之下,宴寻被灌了好几口,漏出的酒液滑过喉结,在锁骨处洇湿了大片。
但他反应很快,反手扼住了楚停云的腕骨。
砰——
楚总的眼镜和酒瓶都摔在地上,后者四分五裂,鲜红的酒液撒得到处都是。
短短两秒,形势反转。
宴寻死死将人锁住,直接压在了一旁的餐边柜上。恼怒和酒液让他的嗓音听起来变得有些低哑。
“楚停云,你做什么?”
“帮你啊。”
楚停云完全没有被人压制的窘迫,他反而笑了,
“有没有想起点什么,宴寻?”
“什……”
毫无征兆地,楚停云吻在了他的唇上。
“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就是这样。”
第13章 初吻
[四年前——]
这是首都相当出名的一家网红酒吧,今天一楼被人包了场,用于庆祝科信风投刘总的生日。
十几位年轻的漂亮女孩们刚刚结束了一场热舞,她们朝台下飞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下场。
接着,一个抱着吉他的年轻人走上了台。
二楼包间内,方特助特地为楚停云指了指——
“台上弹吉他的那个,就是静姝小姐的男朋友,叫宴寻。”
距离太远,酒吧的灯光又昏暗暧昧,并不能看清台上那人的脸,只能看见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斜纹布衬衣,水洗白的浅色牛仔裤,有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干净。
“刚二十一岁,今年大三,学计算机的,好像还是当年市里的高考状元。前不久做了个小程序,卖了小几十万。”
“上个月他去过好几次科信风投的总部,只不过次次被拒,今天到这里来应该是想另辟蹊径。所以他弹的是刘总年轻玩儿音乐时非常喜欢的一首民谣。”
很明显,方特助早就把人查干净了,
“挺聪明的一个年轻人,不过……家里条件差了些。上周静姝小姐逃了相亲,就是跟他去图书馆了。”
“……图书馆?”
楚停云微诧,接着就忍不住笑。
方特助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就只看见自家老板单手撑着侧脸,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青年干净低醇的音色像是溪流上的风,吹散了夜场里的酒气。浓烈暧昧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却不见媚俗,反倒多了一种别样的俊秀。
楚总“啧”了一声:
“弹得还挺好听的,可惜不是情歌。”
“……啊?”
刚才絮絮汇报了那么多,方特助没想到楚总会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楚停云慢慢晃着手里漂亮的酒杯,艳丽的液体便顺着玻璃壁悠悠地转,折射的光点落在男人深蓝色的眼眸中,显出某种妖冶的质感。
“不过聪明是聪明,还是太年轻,看不清人。”
看不清人?
方洺一愣,转而望向台下。
这时悠扬的民谣刚落完了最后一个音,弹起吉他的年轻人便被请了过去。
穿着昂贵西装的中年男人被十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笑容和善地注视着眼前背着吉他的青年。
刘总表示可以看看他的创业计划书,也愿意给他十五分钟。
前提是——
“为表诚意,桌上这杯酒,你得干了。”
“……好。”
未出校园的年轻人实在天真,他以为这张入门券的代价就真的只是一杯酒。
可一杯之后又是接着一杯。
火辣的夜场舞曲盖住了所有声音,漂亮女郎们重新上台开始了新一轮的热舞。
不知道是谁把他拉到了沙发上,有人揽住了他肩,伸手来摸他的脸。
直至这一刻宴寻才意识到,没有人听得见,也没有人想听他的计划书。
砰——
酒瓶碎裂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声掩盖。
方特助望着下面,眉头皱起:“楚总,打起来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宴寻单方面揍了人。
“嗯。”
楚停云拿起酒杯指了指,
“去跟覃老板说说,他们店里的摄像头好像有点故障。”
“?”
方特助一愣。
“可先生之前不是说让您……?”
“让我什么?”
“……”
方特助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静姝小姐的结婚对象早几年家里便物色好了,有四五位人选,都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
家世背景,外貌品行样样出众。
而那个叫宴寻的,普通人眼里或许是鱼跃龙门的天之骄子,可在那些真正的有钱人看来不过就是个小城里会读书的穷学生。
就算在全国闻名的首都大学镀了层金,毕业后也不过是个打工的。楚总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在这座城市四处碰壁,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如此一来,这个年轻人就再不会和静姝小姐有什么瓜葛。
楚停云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瞥来一眼:
“方洺,我还不至于没品到要去搞一个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
这话顿时让方特助面色一僵,只感觉刚才的自己有点过于阴暗了。
他低声快速应了句“是”。
“我立刻去办。”
没两分钟,下面的宴寻就迅速脱离战场从后门跑了。虽然酒精上头动了手,可他知道轻重,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首都的晚秋很冷,出来一吹风宴寻总算清醒了一点。他很清楚自己的酒量,所以背着包一跑出来就在到处找垃圾桶想把胃里的酒吐掉,却没想到不小心撞了人。
“喂,你……”
楚停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宴寻抱着当垃圾桶吐了一身。
不过后者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吐得不多,就只有一些刚才喝的酒。
方特助紧跟着过来恰好围观全程,直接膝盖一软,好险没跪在地上。
“楚……楚总……”
不是开玩笑,那一瞬间方洺虽然看不见楚停云此刻脸上的表情,可他知道对方此刻毁灭世界的心都有了。
最终,楚总阴沉着脸飞快脱下身上的大衣外套,丢给他当了呕吐垃圾桶。
楚停云原本还对这人有点兴趣,当下瞬间兴致全无,心里只有无限的恼火。
“对……对不起……”
宴寻虽然头晕,但意识是清醒的。
“我赔……我赔你衣服钱……”
说着,他就在背包里翻找手机。
这时候方特助已经飞快地掏出了湿巾纸递过来。即便除了那件脱下的外套,楚停云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沾染到秽物。
宴寻刚找到手机打开,就在这时右上角鲜红的1%电量归了零。
手机自动关机。
“……”
蹲在地上的宴寻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仰起头。刚才跑得急,只拿了包没拿外套。打架的时候衬衫扣子被扯掉了几颗,头发也乱了。
他满脸醺红,眼底满是刚才激出的生理泪水,手里举着黑屏的旧手机给楚停云看。
“对不起,没电了……”
青年慢吞吞地说完,想了想,又觉得很抱歉。
“不然,我给你洗了吧。”
“……”
楚停云真是要被气笑了。
大晚上的,他并不想跟一个醉鬼在这又冷又脏的酒吧后巷里扯皮。
于是男人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方洺立刻跟上,他早早叫了司机把车开过来,这时候刚好车就停在路边。
“楚总。”
方特助先一步上前,给他开了车门。
可他为之开门的人却迟迟没上车,方特助顺着男人的视线回头看,才发现宴寻竟是真的抱着那件衣服跑到路边的公共饮水池去洗了。
深夜的风很大,气温只有四度。
“啧。”
楚停云沉着脸,又走回去。
他语气很不好地对宴寻说:“喂,衣服我不要了。”
“……”
正在手搓外套的青年好似听不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停云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是脑子有点什么毛病,否则他怎么会把一个吐了自己一身的醉鬼强行拽上了车。
坐在前面副驾的方特助半点不敢回头,因为他怀疑自家老板可能被鬼上身了。
“楚总,我们现在是去……?”
“回……”
楚停云下意识就想说回家,但把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大学生带回家算怎么回事儿?
“就近找个酒店,开间套房。”
话音落下的刹那,就连司机都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
满脸醺红的年轻男孩头发凌乱,身上的衬衣掉了好几颗扣子,正抱着湿透的大衣靠在楚总的肩膀上醉得人事不省。
“……”
总之,这一切真的怪不得人多想。
半个小时后——
宴寻就躺在了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大床上,打湿的衬衣被扒了干净,结实漂亮的上身在酒店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只有脖间挂着一根红绳,坠着一只小小的玉观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孩子气的小玩意儿,楚停云莫名很肯定宴寻是个处男。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打通了客房服务的电话,让人送来了解酒药和一瓶热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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