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两家边际,想到了自作自受四个字,也想到了自家田地被人偷摸挖掉,变成别人家田地的事,想到那种时候的憋闷愤怒,顿觉那柳莲香真是活该!
“把人当傻子了,那可是地主能是好惹的吗?恶霸地主是白说的啊?”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对着身边的女儿小声说道,可她再小声还是有人听到!
于是,本是母女的细声耳语,慢慢变成了几个人的小声议论,再后来,甚至一大群人都没顾忌的大声说着各自心中想法。
“柳家那么多田,用得着盯着他姑那点儿吗?”
“什么叫盯着他姑的,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好吧,再说了,那柳莲香得了便宜还卖乖,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柳家的田坎垮了,都要去骂,可那田坎怎么垮的?说出去的替她臊得慌!”
“就是!”
“对啊,她是怎么敢对人家的亲娘和夫郎动手的啊!”
旁人的议论,柳群峰可不管,他现在已经把该气的人气了,该办的事办了,他可没工夫和他们浪费时间。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小姑的预料,她现在整个人都慌了,但慌乱里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她方才喊小儿子去喊她爹了,她爹应该快来了,等他爹来了,那父子两个怎么也得给她爹几分面子的。
小姑盘算的好,却不料她小儿子没把幺爷爷喊来,柳春风倒是又喊了一大批人来。
柳家村是个大村子,前村后村和外村加起来,有着四五百户人家,这些人家有不少人都是二叔家里的佃户。
先头,柳群峰已经喊了好些人过来,如今柳春风又带来了十几二十个人,这就是三十几个汉子。
三十几个汉子一起发力,哪是李家几个人可以阻止的,眼见这田坎是挖定了,小姑知道她那侄儿是个黑心的,哭闹无用!
如今,他们既然把边际的事儿明打明的说了,她也没法儿反驳,再说了都是亲戚,谁比谁高人一等啊,她才不想丢人现眼呢。
小姑心气高着呢,在村人面前总是要面子的,她这么些年总爱给柳母没脸,就是在用柳母的脸面给自己争面子,想着地主家里夫人也得被她骂,她便高兴了。
小姑没在继续求柳父,也没有哭闹撒泼,她看着田里的麦子,做起了先头的打算,开始和柳父说起了赔偿的事。
“他们这么多人,我家麦田全毁了,便是这田坎要重建,这毁掉的麦子得赔我吧?”看着这些年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水田,小姑心里虽不甘心,可她先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先咽下这口气,想着大不了往后如法炮制,如今还是先拿了麦子的赔偿再说吧。
“小姑,你放心吧,到时候算好了会赔你的。”这回倒是柳群峰主动开口了,一声小姑喊的还挺亲热,尽管得了小姑个白眼,他也没当回事,反而笑了。
挖田坎的事儿板上钉钉之后,小姑一家人只能不甘心的回去,他们一家到了村子里往柳家去的岔路那里,小姑盯着二叔家屋子好一会儿没动。
她方才虽一句话没说,可看着柳春风喊去的那些人就火大!
今日不说她没闹,便是闹了起来也是没用的,那三十几个汉子,哪是她闹闹就能有用的啊。她心里清楚二叔的脾气,也清楚他那媳妇儿的脾气,这两夫妻都不是好惹的,她便是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走了。
水田里的热闹散了之后,除了挖田坎的人,大家自然各自回家,各自去忙自家的事儿了。
柳群峰走之前,又同那些佃户叮嘱了一番,让他们注意脚下,边际以内的麦子无所谓,踩了就踩了,但是旁的尽量小心一点,不要踩到了。
柳群峰同他二叔一起走的,他爹已经气得先行回家了。
“你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收拾你小姑?”只剩下叔侄两个人了,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但二叔想说的话显然不止这一个,还没等柳群峰开口,他又继续问道:
“你小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傻成这样?你姑也就算了,怎么还和你爹对着干?他让停就停啊,你非得和他作对,你要挖田坎,我给你喊人就是了,我家的佃户你爹可就没法儿管。”
柳群峰原本正想感谢他二叔借他人,他二叔主动提了,他便先谢了人,之后才同人解释,但他没说旁的,只说了水田的事。
“二叔,小姑越来越过分了,我昨日回家正好赶上她去家里闹,后来又从我娘那里听到,前些日子她还对我娘,还有我那新过门的夫郎动手了。我原本就烦她,如今是一点儿不想忍她了。”说到家里那个胡搅蛮缠的小姑,柳群峰又想到了他阿爹,顿时更烦了!
他心里有气,直接一脚将路边的小石子给踢飞了出去,小石子飞出去砸到旁边的水沟里,溅起几滴水花,水花落到了水沟边的一朵黄色小野花上面,野花乐得摆了摆头。
踢了小石子柳群峰尤不解恨,干脆几步过去,不停踹着水沟边的大石头,踹着踹着干脆直接坐了上去,然后摘了石头下面的小花刁在了嘴里。
柳群峰满脸心事,却不打算说出来,他二叔算是了解他的,也不追问,只是安静在人旁边站着。
二叔站着站着便回头看了水田一眼,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群峰,我看啊,你今天也是白折腾,你小姑那人表面大方知礼,实际最是小气爱占小便宜,今日这田坎便是重新建了也没用,再过几年怕是又能给她挖穿了,邻着她家田地的人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二叔自家的一块田也给小姑挖过,当年他们两家也吵过架,后来他干脆不管了,直接把那块田给卖了,可这里是祖田可不能卖。
对于二叔的担心,柳群峰不止没放在心上,反而咧嘴笑了。
听了二叔的话,他心情倒是好了一点,立马的带着一脸坏笑指了指那边的水田,连胸口都挺了挺,满脸得意!“王家的水田我给买了!往后只要我家田坎还垮,小姑家里的也得垮,我看她的锄头还敢不敢不长眼睛!”
王家的水田正好在小姑家下面,如此,小姑家里可挖不倒人家的田,只有人家挖她家的份,但如今那水田是柳群峰的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二叔想通其中道道,笑的前仰后合,甚至忍不住的伸手去揉了揉柳群峰的头。
柳群峰笑眯了眼睛看着他二叔,二叔看着面前熟悉的眉眼,心想他这大侄子不管是样子还是性子,都同他们阿爷一模一样啊!
两人回去之后,二叔直接回家去了,柳群峰刚推开自家的院门就听到他爹在骂人,而且骂的是陈初阳。
陈初阳一直在家里等着去水田那边的人回来,柳父回来之后,还不待家里人开口问他,田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便盯着陈初阳破口大骂!
“你是怎么做人夫郎的?自己男人你不知道劝着一点?还以为老二成亲了能懂事了,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中用的,娶了你老二更没个样子了,甚至都开始忤逆我这个当爹的,竟然当众给我没脸!”
今日,柳父是真的被气得狠了,柳群峰和他对着干,他气,那些佃户竟然不听他的话,他更气!
柳父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陈初阳身边去,柳母原本和阿奶一起在屋檐下面坐着,伺候阿奶喝着小酒,见状赶紧过去拉着陈初阳退后了几步。
“你干嘛为难一个孩子啊,老二的牛脾气是今天才这样的吗?”柳母一手护着陈初阳,一手往前阻止柳父靠近。
柳群峰将院门打开的时候,正好见到他娘护着陈初阳往后退的样子。
柳群峰一回来,柳母赶紧喊人,就连啥事儿不管的阿奶都不发呆了,人都精神了不少,也同柳群峰招手,让人过去她身边。
“阿奶,你先喝着啊,我一会儿来陪你。”阿奶喜欢喝梅子酒,三天两头的就要喝一杯,她的梅子酒,基本都是柳群峰给她买的。
稳住了阿奶,柳群峰直接朝着院子里的那三人过去了,水田的事儿解决了,他正愁没机会找他爹的晦气,如今机会又来了。
“你又要干嘛?”柳群峰满脸的不耐烦,柳父气得更狠,他抬头就往柳群峰头上打了一下,他这一打,柳母和阿奶一起冲着他叫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
“谁让你打他的啊!”
柳父那一下打的还挺重的,柳母心疼的拉着柳群峰,让人赶紧埋头她给看看,阿奶急的都站了起来,颤颤巍巍朝着柳父过去就在人身上打了好几下!
柳群峰被家里两个女人护着,柳父更气了,指着家里所有人骂道:“你们就护着他吧,我看早晚给你护个败家子出来!”
柳父吼了阿奶和柳母之后,又指着陈初阳骂:“你也是个丧门星,娶了你之后,老二更不成样子了,家里也尽是倒霉事!”
“你骂他干嘛?他才嫁到柳家几天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柳群峰被他爹给气笑了。“我又不是他生的,我不听话不是你的功劳吗?我有你这么个好爹,我能好得起来吗?”
“你!你这个逆子!”柳父如今只五十多岁,但他觉得,若是再和这个逆子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他怕是活不过六十了。
柳群峰的话,不止把他爹气到了,就连阿奶和柳母都觉得不成样子,一起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了!
两父子暂时安静下来的瞬间,柳群峰身后的陈初阳却是无法安静。他耳朵一直嗡嗡响着,他内心极度恐惧的时候,耳朵就会嗡鸣作响,有时候甚至连身边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知道柳父是一家之主,柳父骂他是丧门星的时候,他害怕极了!他新婚那日是顶着一张黑脸进了柳家门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已经给人知道了,他以为他要被赶走了。
他正不安,柳群峰的话却是救了他,心里一下就安心了,也不那么怕了,可他明明不那么害怕了,耳朵里的声响,却仍旧没有消失,就连胸腔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陈初阳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柳家两父子都整理好了心头想说的话,柳父率先开口了。
“娘,我这次回来是要同你们说件事,我准备娶个二房,县里已经摆过酒了,过几日我把人带回来给你们敬茶。”柳父原是想回来接了柳母和老娘去县里,让妻子喝了二房的妾室茶,再让妾室给老娘磕了头,也就算是礼成了。
可如今,他被柳群峰气到了,决定直接把人带回来。
柳父话落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开腔,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
阿奶又对柳父动起了手,柳母也少见的细数她嫁到柳家这些年的不易,数落柳父无情无义对不起她。
柳母哭的伤心,陈初阳一边轻轻拍着柳母肩膀脊背,安慰着柳母,一边脑子懵懵想着‘妾室’二字。
他对这个词实在是太陌生了,只是听过罢了,他们乡下人娶个媳妇儿本就不易,哪还能再想其他啊,他一直觉得,妾室应该是官老爷才会有的,没想到地主家里也有啊。
对于妾室,陈初阳只是听过罢了,可他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嫁到柳家,还同柳父这个妾室有关。
先头,柳父这个妾室是被他养在外头的,被柳群峰发现之后,柳群峰直接打上门去了,将外面那个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稀烂,又逼着柳父把人送走。
那时候,柳家人一心想要柳群峰快点成亲,柳父便同人说了,只要他成亲,他就把人送走,柳群峰这才点头答应,柳家怕他反悔,便急急忙忙的给他寻了亲事。
第34章
柳父丢下一句要娶二房就走人了,柳母呆愣半晌之后便一直默默在哭,阿奶无奈叹了两声气就进门去了,至于柳群峰,他竟然都没有安慰他娘一句也跟着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初阳一直在他婆婆身边,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会儿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陈初阳以往很是羡慕地主家的日子,觉得吃喝不愁的日子真好,也觉得哥儿嫁了好人家日子就能好起来了,可真的嫁到了柳家,他才知道,他以往想差了。
地主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便是嫁了好人家,也还是会有许多为难的事。
就拿他婆婆来说好了,他婆婆嫁到柳家之后,孝顺婆婆照顾相公子女,性子还那么和顺,可即便如此,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被自己婆婆无端训斥谩骂。
除了婆婆,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他原以为嫁到柳家就什么都好了,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之后,他发现,他以往想岔了。
地主家里确实是有钱有粮食,可那些钱那些粮都不是他的,他连每日煮多少米都不能做主,连放心吃到肚子饱饱都不能如愿,又如何称得上好日子呢。
心里隐隐有了个念头,陈初阳觉得日子还是要靠自己才行,自己能赚银子才能有底气。
陈初阳想要赚钱,想到了之前他提起自己女红不错时,他婆婆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他婆婆那时是真的高兴,双眼含笑的看着他,如今想来,婆婆那时好像还有几分羡慕。
“娘。”心里喊着人嘴里也不知觉的喊了出来,陈初阳发觉自己这声‘娘’喊出声之后,柳母果然偏头看了他一眼,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柳群峰又回来了,且还是还二婶一起来的。
二婶一来,柳母哭的更凶了,柳群峰并没有怎么劝他娘,而是拉着他二叔,去院墙那里的那颗泡桐树下说话了。
陈初阳嫁到柳家之后,除了成亲那时候,二叔家里的人还没有到家里来过,他赶紧给所有人抬了凳子,让他们坐着说话,之后他想去婆婆身边候着,却被柳春风给拉走了。
“小哥,我娘有话和我大伯娘说,你别过去。”柳春风拉了人就往他自己家里走,陈初阳见他们叔侄和妯娌都各自在说话,他不管去哪边,他都是插不上嘴的,便跟着春风走了。
二叔家里陈初阳是来过的,二叔家院子不算很大,就是一般农家小院的大小,但二叔家里的院墙是泥巴墙,上面栽了很多花卉,还有一株很大的仙人掌。
眼下正直金秋,院墙上开的最好的自然是菊花,那菊花还有好几种颜色,其中最为打眼引人注目的,便是几盆挨在一起的□□了。
陈初阳被柳春风拉着,坐在了他家灶房墙壁旁边,之后柳春风去了灶房里,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洗干净了的土瓜。
“小哥,给你。”把手里的土瓜给人之后,柳春风也跟着坐到了陈初阳的身边。
陈初阳把眼神从院墙上那里收了回来,看着手里的土瓜,冲着柳春风笑了一下。他很喜欢吃土瓜的,可因着他家地少,这个东西产量又低,家里没有种过,他自然也就没有畅快的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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