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则惟落座,佣人才开始上前菜。
二房三房一直相处得都很融洽,很像一家人,女眷们开始互相问候。
老宅什么都不如杨泽惟的心,唯有厨房一手厨艺勉强合心意,是他奶奶费尽心思找的粤菜老师傅给老爷子养胃。
冬瓜干贝鲍鱼海螺汤,杨则惟掀起汤盅看了一眼又盖起来,海螺是他鲜少不吃的海鲜。
饭桌开始谈笑风生,三房少爷杨昌茂话今日的汤好好饮,很鲜甜。
老爷子让人给他多上一盅。
二房太太关心道:“学业是不是很繁重,我见昌茂都瘦了。”
杨昌茂就读于H大,今年二十岁,提前请假飞回来庆祝母亲生日。
杨昌茂抬头,笑了笑:“学业不是很繁重,我都可以应付,就是饮食文化差异太大,我吃了两年还是吃不惯。”
老爷子问:“之前不是给你配了厨师。”
“他半年前因家里有急事辞职了。”杨昌茂看着母亲说,“妈咪话培养一下我的独立,所以就没有再请。”
今日老爷子开心,让老宅厨房的二把手去照顾杨昌茂。
杨昌茂看着很开心:“我最喜欢喝他煲的汤,多谢dady。”
宴席开始没多久,老爷子唯一的曾孙子开始哭闹,二房一家人围着半岁小孩团团转,转移了老爷子的注意力。
二少爷的太太抱着孙子往老爷子身边凑:“让太爷爷看看,不哭不哭。”
老爷子抬手碰了一下曾孙子红扑扑的脸颊,小孩意外地止住了哭声,甚至还对着老爷子笑起来。
长女杨雯晴一句“小孩子还是喜欢爸爸你”,让老爷子接过曾孙子逗了几下,还给了他一个大红包。
一个大红包引起众人喝彩,在座的每个人像词语接龙一样说了好意头的话。
怀里的重孙被保姆接过去后,老爷子才想起来他真正想抱的重孙子。
次孙杨则宁和长孙杨则惟一般大,人家都结婚生子,杨则惟还没有任何动静。
老爷子看向杨则惟开口想问这件事,可看到他身前的汤盅没动过,开口问:“怎么不喝汤?”
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句关心,让在座所有人的动作顿了顿,不由自主看向主位。
老爷子因为痛风的原因没有喝汤,不知道今日例汤是什么。
杨则惟说:“海螺汤,不喜欢喝。”
不只汤,连菜的味道都不同。
厨房功夫都是二房负责,二房夫人严肃地质问佣人:“明知阿惟不喜欢海螺,厨房怎么还煲海螺汤。”
佣人立即把杨则惟面前的汤撤下去。
厨房二把手立即过来,低着头说今日的海螺很新鲜,所以就拿来煲汤了,一时忘记惟少爷不喜欢海螺。
老爷子沉着脸色,杵了杵拐杖:“叫厨房重新煲过。”
在他之前一家其乐融融,轮到他的时候状况百出,似乎倒成他的错。
“不用了,今日刚好不想喝汤。”杨则惟不太在意,“之前奶奶找回来的老师傅我要了,等会让他跟我回去。”
老爷子皱眉:“好端端你要他干什么,他都在家里多少年了。”
杨则惟放下筷子:“年纪大了,所以更不好让他服侍那么多人,你看,今天这么多人,有失水准。”
老爷子不威自怒地眼神直视二房。
二夫人一惊,干巴巴地说:“关师傅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这段时间让他休息,没有让他做餐。”
杨则惟前阵子还见过关师傅亲自扛米,说不上健步如飞,但也没有手震脚震。
所有人看着老爷子发怒,大气都不敢出,静得只有汤勺碰撞瓷碗的声音。
此时杨则惟偏头,低声在老爷子耳边说:“我走先。”
老爷子不满他突然离席:“去哪里?”
杨则惟没瞒他:“拍拖。”
老爷子想起他想要抱的曾孙子,冷哼了声:“去吧。”
杨则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也不需要,独自一人离席。
老爷子笑骂了一句:“正衰仔。”
不是骂,更像是长辈对小辈亲昵的无奈和纵容。
圆桌够大,杨则惟和老爷子说的话没人听到。
各人神色微妙,更加直白地认识到杨则惟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沈祖轩和林景华半路接到杨则惟的电话,掉头去杨家接人。
接到杨则惟,林景华看到门口的车多到好似车行,问道:“家有喜事?怎么这么多人。”
杨则惟在后排闭目养神:“你入去饮杯先走。”
林景华害怕地说:“算了,有命入没命出。”
杨家家宅森严,规矩众多,又大到似迷宫,虽然看着像豪华的中古城堡,但小时候林景华被杨家的佛室吓到了,至今他还有心理阴影。
林景华打算和沈祖轩一起去会所,杨则惟不请自来,两人没有问他要去哪里,直接往会所开。
路上,林景华见到前面的库里南,同沈祖轩说:“梁振文的车,开上去。”
卡宴停在库里南隔壁,林景华降下车窗见到梁振文食鱼蛋,两人隔着车窗寒暄了两句。
绿灯亮起,两辆车分道扬镳。
沈祖轩随口问了句:“副驾驶的那位有点面生。”
林景华帮他解惑:“就是之前和你们说过的陶年,同梁振文从小一起长大,和我们一样。”
他顿了顿:“也不对,不像我们,你们都没有亲手给我喂过鱼蛋。”
沈祖轩问:“陶年的父亲叫陶明宗?”
林景华点头,反问:“你又知?”
沈祖轩没说什么,心里对那晚在梅京杨则惟的奇怪举动有了一丝怀疑。
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杨则惟已经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盯着前方,像是在思考什么严峻的问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狗闻到味道都掉头走。
林景华也察觉到了,比红色预警还要紧张的低气压,要是这种状态在泰弘早就响起一级警报。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去招惹杨则惟,以前年轻不懂事,他们损失惨重,特别是林景华,钱没了就算,心灵创伤不可磨灭。
后排响起声音:“前面停下。”
林景华疑惑地问:“去哪里?”
卡宴停在前面的停车位上。
杨则惟下车:“去火。”
两人在车上望着杨则惟走进了一家凉茶铺。
第11章
这段时间陶年经常出入金钟新建的写字楼,被有心人传到陶明宗耳里。
陶年时隔多年再来港岛,以前低调之余也没怎么露过面,除了相识的人,哪有人关心他是谁的儿子,有心人是谁不言而喻。
黎婉敏,陶明宗的第二任太太。
黎家当初只是一个小规模的建材公司,黎婉敏嫁给陶明宗后,黎家算是攀上陶家,从小规模变成广市叫得出名号。
十年前陶明宗去港,黎家一家大小跟着走,之后黎婉敏的妹妹嫁给了泰弘旗下一间子公司的总经理。
陶明宗那间明建除了老总的位置不姓黎,几乎被黎家人占山称王。
这里不比广市,金字塔上的位置已经固定,现在的通关文牒并不是金钱这么简单。
现在黎家算在港岛稳稳地扎根,自称也算得上半个豪门。
陶明宗前几日因陶年一时手滑再次入院,陶老太打电话询问情况,陶年以染上流感为由住院观察。
今日上午刚出院,就叫人通知陶年晚上到华兴赴家宴,可能是怀念医院的生活。
既然他这么喜欢享受生活,陶年就成人之美,如约出席。
华兴是沈家旗下历史最久远的老牌饭店,长远到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
虽说是饭店,但不是人人都可以消费得起,华兴是出了名的皇亲国戚的家宴,几乎所有豪门的婚宴,寿宴,满月宴首选场地。
前阵子引起讨论的湾区会议,接见两位重要政要的地点就在华兴。
现在的华兴比以前更加一桌难求。
不知道陶明宗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将提前一个星期预订的包厢位置拿到手。
对陶明宗来说是家宴,黎家一家大小几乎都在包厢里,对陶年来说是鸿门宴。
其实他还没有弄清楚这次家宴的目的,他应约主要是为了华兴。
陶年直接从写字楼过去,因为还没有正式剪彩开业,陶年每天一身休闲服出入自由,偶尔帮手布置。
“姐夫,你说陶年为什么突然来港岛?而且还经常出入泰弘那栋新写字楼,不会是搭上了那位吧。”
说话的是黎家小儿子黎智辉,35岁靠着两位姐姐成功混入半桶水富二代的圈子里。
他知道姐夫有多不看待这位亲儿子,对此他也没必要把陶年当回事。
不管陶年是陶老太养大,还是独宠陶年,但陶明宗是陶老太的独子,以后陶氏的继承人必定是他。
而且当年陶年毕业之后留在首都在外面当别的公司的CFO也不肯回陶氏,现如今才想起来家族产业也未免太迟了。
黎婉婷抬手抚过脖子上那条拍卖行未公开的卡地亚,闻言哼声道:“杨家不是谁都能搭上,别是打个照面就说搭上,说不定别人都不识得他。”
黎婉敏是知道陶年同梁家少爷交好,而梁振文又同林景华玩得好,说不定还真靠着这层裙带关系搭上了杨家。
他们来港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最近的一条线是在泰弘旗下子公司当经理的妹夫。
杨则惟连泰弘的年会都不出席,又哪会出席小小一个子公司的年会,所以说至今他们接触的次数寥寥无几。
黎婉敏开口提醒:“你们别忘了,陶年说到底是陶老太的亲孙子,珍妮夫人的邀请函不就送到陶年手上,今年我们黎家说不定就参加不了晚宴。”
珍妮夫人的丈夫杜杰是港岛的old money,当下最火热的娱乐场所是杜家所开办。
珍妮夫人年轻的时候与陶老太相识交好,还是过命的交情。
几年前由珍妮女士的名义举办的moonnight晚宴,邀请函派发到各家少爷小姐手上,晚宴规模豪华,布置也是年轻人喜欢的形式,几乎所有少爷小姐都赴约。
陶明宗借靠陶老太的关系得到邀请函,便转手让梁家人出席。
今年陶年到港岛,珍妮夫人直接将邀请函递到陶年手上。
两年前沈家小姐和林家少爷在moonnight相识,最后喜结良缘。
就有不少人想借着这次宴会当作跳脚板,梁家也不例外,今年听闻杨家人会出席。
他们设宴就是为了陶年手上那张晚宴邀请函。
黎家老爷和太太都没有出现今晚家宴,黎婉敏的舅舅陈耀斌是在场唯一的长辈。
“黎家在港岛也算得上名流,前阵子宗明在剪彩宴上多风光,人人见了他都要叫一声陶总,杜家多少要给他一份薄面,单独奉上一张邀请函。”
陶明宗的脸色从听到黎智辉说陶年搭上杨家就一直紧绷,黎家两姐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陶明宗清楚地意识到陶年到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最后被陈耀斌捧了下,彻底放不下脸面。
“陶年要张邀请函没用,今晚我会让他把邀请函交出来。”
同性恋不见得光,陶年搞男人,杨家那位又不搞。
黎家两姐妹闻言相视一笑,舅舅的小女儿芳龄22,出落大方,貌美如花,说不定还真能搭上那位。
陶年到包厢的时候,里面正在欢声笑语,他转头同服务员说:“包厢应该提前点菜了?”
服务员点了点头:“已经点好。”
陶年说:“多加一道三蛇羹,饭后甜点杏仁茶。”
推开门的那一瞬,欢声笑语停止,五双眼睛齐齐望向门口。
包厢不算大,满打满算的十人圆台,五人已经抱团坐在一起,陶年径直地坐在五人的对立面,自成一派。
八年前,陶老太70大寿摆宴席的时候,黎家跟着陶明宗回广市参加寿宴,那时的陶年刚大学毕业,毛头小子一个,不足为患。
八年后的今年,陶年变得成熟稳重,在外独自打拼多年,经验的沉淀让他整个人气势不凡,黎智辉和他对视了一眼,竟然被吓唬住了。
冒牌货富二代怎么能和货真价实的大少爷相比。
陶明宗不满陶年的行事风格,当着众人训斥:“不会叫人?”
陶年直白道:“你一向不是知道我没礼貌没家教。”
这句话连着陶明宗一起骂,个仔没礼貌,老豆没教好。
陶明宗气得半死,陶年熟练地倒茶洗碗筷。
陈耀斌好心做中间人,劝道:“明宗,仔大了,管不了,阿年现在有出息,好威风,听讲前几日林少特意开了瓶靓酒为你接风洗尘,看不起我们这些穷鬼亲戚,到时候只有自己吃亏了才知道家人的好。”
看似两边劝,实则搅屎棍。
黎智辉看到陶年一身便装,似笑非笑:“不知道有什么好威风,在写字楼跑出跑入做契弟,人家正式开业难道会给你个总经理当?”
陶年不在港岛发展,但从来不缺关系人脉,只有黎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坐井观天。
陶年这个人从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费口舌,得闲不如饮多两口茶。
浓茶入口微苦,冲茶人的手艺不过关。
陶年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对面三位男人比两位女士还像长舌妇,用长辈的身份喋喋不休。
终于上菜了,三蛇羹上来,陶明宗皱了皱眉。
“我们没叫这个,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陶年起身给自己舀了一碗羹汤:“我加的。”
黎智辉看出这是华兴的招牌,阴阳怪气:“来港没多少天,吃倒是懂得不少。”
陶年吃到心心恋恋的三蛇羹,心情好,回了黎智辉一句:“在你面前小巫见大巫而已,看体型,你比我会吃多了。”
黎智辉每天花天酒地,大鱼大肉,身体被酒泡发,气色和旁边陈耀斌相当,整个人又虚又胖,像个真人版的气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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