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耽误你工作吧。”陶老太问。
杨则惟说:“没有,不耽误。”
陶老太招呼他:“坐吧,不要站着。”
接着又对陶年说:“年仔,给客人削个……”
下一秒,陶年把削好的苹果往嘴里放,脆生生地咬了一口。
陶老太皱了皱眉:“这不是给我的吗?”
陶年把咬了一口的苹果切半,完好的一边再切成一半,起身给陶老太和潘叔一人一份苹果。
他手拿半个苹果,说道:“我先回去了,晚点再来看你。”
陶老太猝不及防被塞了块苹果,问:“干嘛去啊?”
陶年头也没回:“回家喂狗。”
病房里的三个人看着上一秒还在削苹果的陶年下一秒就离开了病房。
陶老太和潘叔面面相觑,潘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了。
两位亲人不明所以,反观杨则惟这个外人却一副司空见惯,沉沉地看着陶年离开的背影。
陶年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上车后他打了个电话。
“是我。”陶年靠着椅背,车内的温度有点高,热气扑来,他随手降下了车窗。
“帮我在酒柜里拿瓶云顶交给潘叔。”
电话那头应下:“是,需要交代什么吗?”
陶年语气平和:“不需要,潘叔会处理。”
电话挂了后,陶年平静的心像是被扔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没溅起水花,但泛起了层层涟漪,足以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某个夜晚,陶年从书房出来看到本该在港岛的杨则惟在吧台前独酌。
厚底的威士忌杯见底,透明的冰球小了一圈,看来这人已经喝过一轮。
“你怎么回来了?”
杨则惟语气委屈,眼里带着戏谑:“你让我不要在外面鬼混喝酒,今晚我想喝酒,只能回家喝。”
飞三个小时只为了喝酒,这是杨则惟能做得出来的事。
陶年经过吧台想倒杯热水,被起身的杨则惟拉了过去。
他贴着陶年黏糊糊地说:“我听不听话。”
淡淡的酒气围绕着陶年,他抬手敷衍地抓了一把杨则惟的头发。
“乖,听话。”
下一秒,杨则惟把陶年抱到高脚椅上,把人紧紧困在怀里。
“陪我喝。”
陶年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喝酒,却喜欢闻酒。
酒柜里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他们一个喜欢喝,一个喜欢闻,天作地和。
“冰,不喝。”
杨则惟声音压得很低,慢悠悠一步一步蛊惑:“不冰,要不要试一下。”
杨则惟低头,陶年在他口中尝到了不冰带着咸豆蔻口感,香橙微甜,尾韵淡淡烟熏的威士忌。
陶年仿佛漂浮在苏格兰某个酒庄,感官都被杨则惟身上的气息包裹住,透不过气却甘愿沉溺其中。
在陶年后颈的手掌慢慢往下游走,衣摆被撩起,露出一截白洁的腰身。
陶年颤了一下,微微皱眉:“冰。”
两人额头相抵,杨则惟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等会就不冰了。”
*
翌日早上,市中心CBD园区某栋写字楼顶层会议室。
严肃紧张的高层会议被一阵铃声给打破了。
在座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是杨则惟的私人电话。
杨则惟扫了桌上的手机一眼,拿着手机起身走到窗前。
电话接通。
“你好杨先生,我是陶老太太的家属。”
杨则惟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维持表面的礼貌。
“你好。”
“请问你今天方便吗?我们想把谢礼一并交给你。”
杨则惟说:“抱歉,我目前不在广市。”
在场的人闻言神色有些微妙。
“你介意留下一个地址吗,我亲自送过去。”
杨则惟:“不麻烦你了,如果陶老太太还没有出院的话,我让人到医院拿。”
“还没有出院。”
杨则惟:“我现在让人过去,请你稍等。”
这个通话持续了三分钟,杨则惟说了再见之后对方挂了电话。
他回到座位上,气场威然,全然不见通话时随性亲和,抬眸目光沉静带着不可忽视的强势,扬了扬下巴,示意台上的人继续。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杨则惟不顾身后的人挽留,径自地离开会议室。
助理为他打开办公室的门,总助跟在他的身后恭敬地询问。
“杨总,杨董今天打过三通电话,今晚需要为您准备前往港岛的车吗?”
会客桌放着一瓶酒,杨泽惟看到熟悉的酒盒,脚步顿了顿。
由于他的目光过于直接,总助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
“这是您让我到医院拿回来的谢礼。”
一位和蔼的老人亲自送到他的手里。
酒盒上放着一张波尔多红复古烫金贺卡——
愿君岁岁皆如意,万事定称心。
落款:陶年。
云顶,这是陶年给他的谢礼。
贺卡不是陶年准备的。
杨则惟捏着那张答谢卡,发出了一声嗤笑,像是在自嘲,更多的是自作多情。
“今晚飞首都。”
第6章
陶家祸不单行,两天前陶老太跌倒入院,今日下午陶老太得知远在港岛的儿子生病住院。
就在陶老太准备当天出发港岛时,陶年劝住了她。
“感冒进医院,比你入院的情况还要轻,医生说让你修养多两天,不要太过操劳。”
陶老太忧心道:“是吗,我怎么听你黎姨说情况有些严重,升仔又小,她两边走不开,我想着过去帮她分担一下。”
陶年淡淡道:“陶嘉升的体格子比mudi还要重,你条老腰抱得起他还是背得起他,陶明宗入院你会煮饭还是去煲汤?又不是没有佣人,去那里干什么。”
陶老太:……
“哪有人将弟弟跟狗比。”
Mudi听到陶年叫它的名字,叼着个玩具就凑到他脚边。
陶年抬起脚尖挑起狗头:“确实比不了,五六岁的年纪狗都嫌。”
其实陶年说得在理,她一个老人去到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人分心照顾她,不如不去。
陶老太叹了一口气:“上个月拜神的时候,我明明诚心诚意保佑屋企人身体健康,明宗在港岛顺顺利利,一个星期两个人住院,难道今年事事不顺。”
陶年注意到奶奶的眼光看向他,直接道:“哦,我没诚心。”
陶老太重重拍了一下陶年的背:“你肯定又偷偷睁开眼睛,讲了多少次,去拜拜一定要双手合十,不然就没有诚意。”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又轻轻拍着陶年的肩:“乖孙,我去不了,你可以替我去啊,你爸爸病了让他好好休养,你可以到公司帮手。”
陶年没着急拒绝,反问:“你确定他想看到我?”
“父子哪有隔夜仇,再怎么吵你也是他的亲儿子。”陶老太看了陶年一眼,发现他无异样,继续说,“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就算拿着鸡毛当令箭多少都有点作用,你说了算。”
陶年看着不太情愿:“我去港岛了,那你怎么办?”
陶老太笑了一声:“我回明苑啊,大把地方住。你不在这里我还一身轻,你何奶奶的孙子回意大利了,她有空刚好和她一起去度假,我想干嘛就干嘛,还不用想着你。”
陶年斟酌了下说:“过几天吧,我先把手上的事处理好。”
陶老太见他松口了,笑笑:“mudi你也别担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它。”
陶年点了点头没说话。
陶年愿意去是好的,陶老太对此也放宽了心,程医生说过要让他到处走走,多交朋友,对病情有好转。
不能操之过急,陶老太就一步一步来,先怂恿陶年开个花店,和陌生人多接触,接着来个相亲,没成功没关系,过程是有了,最后送去港岛,让父子两坐下来慢慢谈。
归根结底这病情的来源出自亲人身上,至于是谁也显而易见。
陶老太起身去阳台浇花,嘴里还念念有词:“过几日我和你表姐去拜佛,你表姐听话过你,诚心诚意观音菩萨肯定会保佑我们身体健康。”
陶年在沙发上挑逗mudi,耳边充斥着陶老太的唠叨,窗台边上还有隔壁小孩的吵闹声,不安静却莫名的让他感到安心。
陶老太“算计”他,他何尝不也在“算计”陶老太。
让她回明苑是首要,再者是不让她知道陶明宗真正进医院的原因。
十几年前,陶老太还在位置上掌权,出席各大慈善晚会,应邀参加贸易经济发展会议,一时风头正茂。
陶明宗心比天高,母亲在广市一人独大,他缺少大展身手的机会,便请缨到港岛发展陶家产业。
十年碌碌无为,广市龙头企业陶氏集团在港岛沦落为中低企业,甚至低迷到无人问津。
近年湾区发展,经陶年一提,陶美玲看准机会将陶氏再次推上公众,身在港岛的陶明宗捡了一杯羹。
人人一声陶总让陶明宗飘飘然。
两年前陶明宗沾上赌,一开始说着玩两把,后来一晚输百来万家常便饭。
入了销金窟没有回头路。
昨晚陶明宗手气好,刚开始赢了三百万,沾沾自喜之余,荷官带着一瓶霞多丽告知他顶层有位贵宾想邀请他一同豪玩。
顶层贵宾何许人也,无人得知,上得了顶层都是港岛的大人物。
对方甚至拿出东区那块地作为筹码,项目同政府红色文件挂钩,那可是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
陶明宗见地眼开,接过荷官递过来的酒一喝而尽。
对方没露脸,全程由手下在陶明宗那张台开牌。
一个外来企业的老总凭什么得到贵宾邀请,陶明宗自负,没想过这一层。
结果可想而知,满盘皆输,赢回来的三百多万输清光,甚至输到连底裤都没有。
一千多万对于能拿出一块地做筹码的人来说冰山一角,对陶明宗来说拉紧裤头带勉强能拿得出来。
好巧不巧,陶明宗为了上个项目已经用了不少钱,项目还没有开始回本。
贵宾好说话,说自己刚刚也拿了块地来做筹码,他也可以拿等值的物品出来。
陶明宗手上有几件古董,甚至都不止千万,但他舍不得。
他老婆收藏的珠宝价值九位数都有,可他赌这件事必然要瞒住。
所以主意便打到了陶年身上。
陶年收藏酒是近年的爱好,前几年他回广市看到酒柜里多了不少好酒。
陶明宗擅自拿了陶年酒柜里那瓶麦卡伦1926出来抵债。
当晚陶明宗连门都还没走出就晕倒在地,似乎后知后觉自己一晚输了一千多万,血气攻心,被路过的好心人叫了救护车送医院。
陶明宗没胆让家里人知道,特别是陶老太,让人宣称自己在公司因生病太过操劳而晕倒。
陶老太年轻时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随着年龄增长,心里惦记的事多了起来,重心从事业到家庭,人越老心越软。
如果陶老太知道陶明宗赌博,会严厉惩罚,但陶明宗跪下认错,眼泪鼻涕一起来,陶老太会心软,一心软陶明宗就会继续知错犯错,永远都不知悔改。
陶明宗要瞒,陶年就替他瞒。
*
周六,陶年准备出发港岛,而陶老太也即将带着mudi回明苑。
当天早上两人一同离开老城区的居民楼。
来接他们的两辆车已经到了。
离开前,陶年抱了一下陶老太:“我过几日就回来。”
陶老太拍着他的背:“没有三月五载不要回来,自己去玩,不要烦着我。”
陶年笑笑:“好。”
Mudi看到陶年上车,它下意识地跟上去,陶老太猝不及防被扯了下,身旁的司机连忙扶着她。
陶年皱眉:“沈叔帮忙牵一下狗绳,不然它没个轻重。”
沈叔“哎”了一声,接过陶老太手上的狗绳。
陶年没下车,降下车窗垂眸看着mudi:“你乖乖听话。”
车子离开,mudi扯着狗绳想跟上去,见车子没停下来,着急得哼哼叫。
陶年回来的一年,mudi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
陶老太摸着狗头安慰:“哥哥过几日就回来。”
Mudi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路口看,期待车子掉头回来接它。
结果注定是失望的,mudi不愿意离开,被沈叔抱上车,车门关上,它双手攀着车窗往外看。
陶年到港岛没提前告知,陶明宗以为是陶老太过来,派了车过来接人。
陶年名正言顺坐上了免费顺风车。
半山某别墅。
一个五岁穿着小马甲的男孩手上拿着玩具枪对着佣人。
“我代表超人迪迦消灭你,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连续按下玩具枪,子弹一一弹出,有些沾到佣人的衣服上,更多的是掉了一地。
刚刚打扫干净的客厅一眨眼满地都是玩具。
穿着墨蓝色旗袍的美颜妇人,手上戴着绿油水滑的顶级翡翠手镯,拿起桌面的镶金边的宫廷风茶杯,手镯从手腕落下。
黎婉敏正悠闲地品尝下午茶。
“仔仔,不要玩了,有你钟意的曲奇饼。”
陶嘉升听到有曲奇饼干吃,立马扔下手上的玩具枪,朝屋外跑去,小肚腩一颠一颠,马甲纽扣呼之欲出。
陶明宗睡醒午觉从二楼下来,一个没注意踩到圆滚滚的子弹,差点摔了个大马哈,手忙脚乱抓着旁边的楼梯扶手。
一觉睡醒,客厅好像被洗劫了一样,遍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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