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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看着用两个指头尖捏起他校服一角的迟艾北，眼神变得凶狠：“垃圾？”
迟艾北不怕挨打的说：“你不要了别往地上扔呀，要扔到垃圾桶里去。”
秦万鹏震惊的看着迟艾北，心都替他直突突，这个傻子今天怎么回事？疯了吗？
眼看着贺尘疆气的要揍人了，秦万鹏连忙把迟艾北手里的“垃圾”反着卷了一下拿了过来。
换个人或许他还会警告两句，但是面对一个傻子，秦万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拉着贺尘疆赶紧走。
他们俩人的妈到底是朋友，两家的关系也不一般，这要是真把小傻子给打了，可真就出大事了！
上课铃响了，操场上的人纷纷往回跑，眨眼间就只剩下准备离校的林修和上不上课都不会有人在意的迟艾北。
不知道是不是林修的错觉，刚才贺尘疆被秦万鹏拽走的时候，他好像看到小傻子偷笑了一下。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掉了，迟艾北的傻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傻，是那种天生智力有问题的小孩。
迟艾北再次站在林修面前，两只手忙忙活活的在身上摸索，摸了半天，最后从胸前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饭卡。
迟艾北嫌弃的蹙了蹙眉，好穷啊，他真的好穷啊！
他双手捧着饭卡小心翼翼的递到林修面前，眼睛里带着一种林修看不懂的慈爱。
过去十年里，林修跟小傻子的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他的行为：“干什么？”
迟艾北：“哥哥，你能不能帮我考大学，我可以给你钱。”
林修：“……”
林修觉得自己可能是重生的冲击太大还有几魄没跟上，让他出现了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见这么荒唐的话，傻子居然要考大学？
林修看着他手里捧着的“报酬”，要不是知道这孩子智力有问题，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嘲讽他了。
林修：“你不用考大学，你家里有人会好好养你。”
想到小傻子之后那些年在贺尘疆身边并没有被好好善待，临走前他提醒了一句：“不要跟着贺尘疆，回去找你哥。”
他能说的就这些了，说完林修就扔下捧着饭卡的迟艾北，朝着校门走去。
迟艾北站在原地傻笑。
啊啊啊，崽崽跟我说话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跟我说话了！
迟艾北揣起饭卡，小跑着跟上林修。
到了大门口，门卫却拦着迟艾北不让他出去。
林修有请假条，人已经站在大门外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傻子没有怨气也没有委屈，隔着门一边笑一边朝他挥手。
林修心中感叹，当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也挺好的，再难过的事儿哭过了也就忘了。
反倒他自己的一头烂帐，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林修没再管他，他顺着学校的围墙往公交车站走，经过围墙外的弄堂，突然“扑通”一声——
“妈的，谁啊！”
林修顺着男人的骂声看过去，就看见刚才还被关在校门里的小傻子这会儿正压在一个大胖子身上。
迟艾北一骨碌从胖子身上爬了起来，抱歉的说：“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林修看着那一人多高的围墙：“......”小傻子这是要上天吗？
大胖子站起来看了眼围墙，又看了看面前穿着校服的男孩，凶神恶煞的瞪着眼睛：“你是这里的学生？你不好好上课你翻墙出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想逃课？”
大胖子家里也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看到迟艾北逃课火气立马就上来了，他单手提着迟艾北的领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看我不——”
迟艾北被拖着挣扎了几下，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那的林修。
林修眼皮一跳，刚要走就听见小傻子张着胳膊朝他喊：“哥哥！他是我哥哥，我是来找哥哥的！”
大胖子看着林修身上的校服，正义感顿时爆棚：“好啊，又让我逮到一个！”
林修：“......”
第2章
林修解释了半天，最后拿出请假条才让大胖子相信他不是逃课出来的。
大胖子指向迟艾北：“那他呢，我亲眼看见他翻墙出来的，他没有跟学校请假吧？”
林修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霉，小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管了！
他刚想说“那你把他送回去吧”，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身边的小傻子抽哒了一声。
他看过去，就见那双红肿未退的眼里再次裹满了眼泪......
迟艾北泪眼婆娑的看着大胖子，抿着嘴声音一哽一哽的：“叔叔，我们的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哥哥......哥哥他不想带我去，他只给自己写了请假条。”说着，迟艾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叔叔，我爸爸会死吗？”
林修：“？？？？？”
大胖子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震天的哭声就砸了下来。
大胖子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连忙说：“诶诶诶，你别哭啊。”
迟艾北仰着头张着嘴越哭越大声。
大胖子家里的儿子从小被他打到大都没这么哭过，手足无措的哄道：“别哭了，你爸爸肯定没事！诶，你这个哥哥倒是哄哄啊！”
林修蹙眉看着嚎啕大哭的迟艾北，他自认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迟艾北这样的，他甚至都来不及想他一个父不详什么时候跟他有了个共享爸爸！
大胖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也在为自己的父亲担心：“你们现在要去医院是不是，身上有没有钱，我给你们打车，哪个医院？”
林修叹了口气：“不用了叔叔。”
他看了眼哭的仿佛真的死了爸的迟艾北，今天要是不把他带走，这事儿可能就过不去了：“我们自己去。”
大胖子觉得自己耽误了他们时间，说什么都要给他们叫车，他跟林修说：“出了这种事你还是把你弟弟一块带上吧，就算让他留在学校他也学不进去。”
迟艾北抬起脸抽抽噎噎的看着林修：“哥哥……”
林修看着他哭花的脸：“......”你闭嘴吧。
林修最后还是没让大胖子给他们打车，毕竟他们也没有那么个出车祸的爹。
他拦了辆出租车把迟艾北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坐进了后座，车门一关，跟司机说：“中心医院。”
车里，林修长叹了口气。
原本复杂的心情被搅了个稀碎，算上上辈子他都没有过的像今天这么荒唐过。
出租车开出了校区，他看了眼迟艾北......
他记得这个小傻子，过去那么多年里只有这个傻子对他没有恶意，因为傻所以他听不懂身旁人对他的唏嘘，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傻的越来越严重，就连别人叫他一声“傻子”，他也只会笑着回应“我是傻子”。
林修好奇，这么个小傻子是怎么在一瞬间编造出“他们爸爸出了车祸”这么个荒唐的理由的？
迟艾北突然转过头，看见林修在看他，他呲出一颗小虎牙冲着林修笑了一下。
睫毛上的泪还没干，这一笑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林修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他扭开头看向窗外......或许小傻子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傻吧，久而久之的恶意的确能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迟艾北往林修身边靠了靠，林修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或者解释点什么，然而并没有，迟艾北只是靠近了他一点，仅此而已。
刚刚穿过来人生地不熟上来就哭了两场的迟艾北突然有些惆怅，林修听见叹气声，转头看了他一眼。
见小傻子垂着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倒是把满腹心事的林修弄的不好再叹气了。
林修：“你怎么了？”
迟艾北当然不能说他是因为穿书过来现在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而难过，可林修问了他也不能不答。
他抬起头，眼睛里卷着一滴要掉不掉的眼泪：“哥哥，我们的爸爸会死吗？”
“......”林修心里那点不平静到底还是被他给搅散了，他吸了口气，提醒他：“我们没有爸爸，你不要入戏太深。”
迟艾北低下头：“哦，那我们的爸爸去哪了呢？”
林修：“......”
-
中心医院。
林修进来就看见林姥姥在跟隔壁床的奶奶聊天。
隔壁床的老太太看到林修，伸手指着说：“说曹操曹操到，你这外孙子这不就来了吗！”
林修跟隔壁床的奶奶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林姥姥：“姥姥。”
林姥姥一直都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林修中考那年老太太中风，半边身子开始不听使唤，嘴也有点歪。
看到林修这时候来了医院，老太太满眼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口齿不清，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五一假期都过完了他还来，臭小子肯定又请假了。
这两年林修一边兼顾学业一边打工，老太太嘴上虽然不问，但心里清楚。
这几天她不过是有点小感冒，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非要把她弄来医院，一住就是好几天。
老太太心疼钱，可林修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院。
迟艾北看着林姥姥，心中不禁感慨，小说里林修的姥姥在林修高考的前一天去世，林修因此错过了高考，天之骄子跌落神坛，那帮狗崽子才敢顺势欺负上来，林修也是在这之后接受了贺尘疆的帮助，以至于日后人人都能踩他一脚。
姥姥看到跟着林修一块进来的迟艾北，含糊不清的问：“这孩子是谁？”
林修回头就见小傻子一脸难过并且红了眼眶，他眼皮一跳，小声提醒：“别抽风，我们没爸！”
迟艾北吸了吸鼻子，想到林修日后那些悲惨，他就忍不住的心疼，他在心里坚定的说“不，从今天开始你有了，我就是你爸爸！”。
迟艾扛起了老父亲的重担，上前跟老太太打招呼：“姥姥好，我是林修哥哥的同学，我叫小北。”
姥姥见迟艾北一脸的乖巧，点着头连说了好几个“好”，转头埋怨林修，说他不去学校上课还教坏同学，带同学一起逃课。
迟艾北不让老太太说林修：“姥姥，林修哥哥学习可好了，就算不上课也能考上大学，我学习不好，我想让林修哥哥给我补课。”
姥姥看了眼林修，带着些埋怨的说：“补课好，让他给你补”。
林修无语，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他哪有时间给傻子补课？！
迟艾北跟在自己家似的拖过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和老太太唠嗑，那双眼笑起来弯弯的，不发疯的时候倒是看不出是个傻子。
“姥姥你知道吗，林修哥哥可厉害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他在我们学校可有名了，是我们学校的学霸，大家都可崇拜他了，当然，我是他们当中最崇拜哥哥的。”
听他张嘴闭嘴都是夸他的话，林修觉得有些过了，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吧？而且你一个倒数第一崇拜我干嘛，要崇拜你也应该崇拜倒数第二。
迟艾北嘴甜，又三句不离林修，老太太被他哄的高兴，几次林修想插嘴都没插进去。
一直到了中午，这一老一小还没聊够，林修揣起手机：“我去买饭。”
聊的正欢的两个人一个搭理他的也没有。
林修临走前叮嘱迟艾北：“你在这呆着，别乱跑。”
迟艾北敷衍的点头：“知道了哥哥，你去吧。”
林姥姥也跟着摆手让他赶紧走。
林修刚出去没多久，走廊上就传来一阵吵闹声，乒乒乓乓的声音伴着尖锐的叫骂，引得病房的三个老人全都好奇的坐起身去看。
迟艾北第一时间冲到门口，跟病房里的老人们汇报：“好像有人在医闹，奶奶们稍安勿躁，等我去打探一下。”
林姥姥想叫住他，让他别去凑热闹，医闹太危险万一误伤了他可怎么是好，可还没等老太太叫出声，迟艾北已经跑了。
走廊上围了好多人，一个中年女人拽着穿白大褂的大夫从办公室出来，一边哭一边喊，说让他偿命。
跟女人一起来闹事的男人砸了护士站还踹翻了治疗车，女护士上前阻拦被男人一把给推倒了。
院长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满地狼藉，这些人根本不听他说话，只管闹，推搡间还把院长的眼镜给弄掉了，“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谁踩了上去。
“杀人了，这家医院杀人了，就是这个人，他害死了我老公，我老公来的时候好好的，做完手术就不行了，呜呜呜，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林修买完饭回来，刚准备出电梯就被门口的人给堵了回去。
他从电梯里挤出来，就见一个个子不是很高女人拉扯着男医生的领子，耸了几下之后用力一推......男医生直接摔在了迟艾北的脚边。
林修眉头一皱，不是说了让他老实待着！
看热闹的人都怕惹上是非，看到医生被推倒不但没人去扶还全都往后退了一步，只有迟艾北没动。
迟艾北倒也没有傻站着，他扶起男医生：“叔叔你没事吧？”
男医生一脸疲惫，看样子这几天没睡好，此刻又带着些惊慌，他抬头看了迟艾北一眼：“没事，谢谢你。”
女人再次伸出手去拽男医生，可还没等她碰到医生的白大褂就被迟艾北给拦住了。
林修一惊，连忙去推挡在面前的人：“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哽咽......
“阿姨，我爸爸也死在这家医院了。”
看到那砸下来的眼泪，林修眼尾一抽：“......”
你爸这么快就死了？不再抢救一下？
看到突然安静下来的女人，林修默默的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他倒想看看这个小傻子又要用“他爸”玩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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