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两点半,三波人齐聚酒店行政套房,核对朱正伟这些年来的“罪行”。
商北吉和周成凉在玄关坐着,俞印和室友在书桌旁,陪安一诺以及她闺蜜聊天。
朱正伟这会儿应该已经去了医院。
那家酒吧喜欢看热闹的人很多,爱管闲事的却没几个。
半个小时的闹剧过去,愣是没一个人报警,也没人打救护车。
俞印和周成凉说是去拦着,其实也没咋动,就在安一诺下手狠的时候推了几下朱正伟,避开致命打击点,避免人死掉。
最后安一诺打累了,朱正伟同伴也跑了,他只能一个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离开。
“我们本科校友,我大他一届,去年飞日本留学,一年没回来,没想到给我这么大个惊喜。”安一诺冷笑连连,中英日三国语言混着骂,接连十分钟不重样。
安一诺出国前,朱正伟胆子再大也只敢去gay吧喝喝酒,最近一年他直接释放天性,跟天南地北的人约p开房,实在恶心。
“得谢谢我爹送我出国,不然等结婚了说不定还蒙在鼓里。”
安一诺气得猛踹床垫,回想起曾经无数次的拥抱接吻,小脸一白,冲到厕所抱住马桶狂吐。
俞印叹气,问她闺蜜:“朱正伟那边需要帮忙看着吗?万一报警,可能不太好处理。”
“他没脸报警。”闺蜜表情很冷,仿佛朱正伟已经是死人,“不会不了了之的,今天真的谢谢你们,证据够多了。”
“客气,能帮上忙我们也挺意外。”俞印礼貌性跟对方加了好友,“回头有事再联系,你们休息,这就先走了。”
“你们没有门禁吗?在这儿住一晚吧,我给你们开房间。”安一诺从卫生间出来,刚洗完脸,鬓角眼尾的水珠没擦干,湿漉漉的,“那个,俞印,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
“好久没见这个点的北京了。”
俞印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跟草丛里蹲着的小野猫打了个招呼。
Q大有门禁,苏南新和章呈回不去,暂时在酒店住下了,但俞印周成凉和商北吉三个本地人还是选择回家。
“人比前几年少多了。”商北吉看四下无人,叼了根烟,不等点燃,就被周成凉拔下扔进垃圾桶。
他“哎哟”一声:“这儿又打扰不到别人,我就抽一根!”
“我们俩也闻不得烟味。”周成凉拒绝得不留余地,“你回家随便抽。喏,你打的车来了。”
“……服。”商北吉白了他一眼,临上车前,笑眯眯跟俞印道别,“一哥,走了哈。”
“注意安全。”俞印笑笑,“到家记得报个平安。”
商北吉:“得嘞!”
商北吉走后,街边重归于安静。
北京确实比前几年人少了。
路边灯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行人匆匆走过,把不清晰的边缘搅成一池碎片。
周成凉知道他俩之间还有笔账没算,落了俞印半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我们,也打车?”
“走走吧。”俞印把吹散的刘海全撩上去,脚下顿了顿,等了周成凉几秒。
两道影子又重迭了。
周成凉问:“那个女生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是没记住对方名字。
俞印没隐瞒:“她说她会去查朱正伟这几年还干了什么事。她知道那个比赛是老师把朱正伟推给我的,给不给老师说这件事随我。”
马路驶过一辆时速很快的轿车,周成凉抬起手,挡住了刺向俞印眼睛的车前灯:“那你要说吗?”
俞印垂下眸子:“她眼睛红了。”
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不可能完全无所谓,更别提把这种事宣之于众。
“所以你不会说。”周成凉倒是了解他,“但是她既然说了可以,说明她能接受那种后果,你其实不用管太多,为自己考虑就好。”
“话是这么说,”俞印无奈笑道,“不能这么做啊。”
“不是不能,是你做不到。”周成凉分析道,“如果不实话实说,按你撒谎水平,能编出一个合理理由骗老师?你那老师我知道,平时对学生还行,但前提是学生不落他面子,你要不继续比赛,不管因为什么,他都不开心,除非这件事恶劣到朱正伟现在这个程度。”
“比不比赛、跟谁比赛,是我的事,他管那么多?要因为这个不喜欢我,那也无所谓,不缺这一个老师的课程分。”俞印耸肩,“我一个人去说,他也怪不到我室友头上。”
“你还挺有担当。”周成凉意味不明哼了声,“怎么就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我对你更好啊。”俞印有些心不在焉。
周成凉观察了会儿,终于确定他的不开心与得罪老师无关:“想什么呢?”
俞印眯起眼睛:“想你骗我的晚安。”
周成凉:“……”
早知道不问了。
他移开目光:“你也骗了我一句晚安。”
“不一样的。”俞印停下,把盲道上一辆乱停的共享单车移开,转身上了人行天桥。
“我其实,不知道我今晚在做什么。”俞印胳膊撑着栏杆向下看,刘海遮住了半截眉眼,“很突然,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微凉的晚风预兆着秋季的来临。
周成凉外套早扔酒吧了,现在穿着无袖背心,皮肤凉飕飕的。
刚搓了下胳膊,一件外套就落在了肩膀上。
他无奈勾唇:“你不冷啊。”
“我里面是中袖,比你好多了。”俞印单手支着下巴,歪头冲他笑。
周成凉也不矫情,大大方方披着衣服:“但你这件事做得很好了。”
“可是如果没有我,这件事也不会更差,是你们在推着我走,很被动,我不喜欢。”俞印说,“如果有可以让别人不那么难过的方法呢?我是不是贸然插手了?我会不会让安一诺觉得不舒服了?我……我好像什么都还没想清楚。”
一点都不稳重,他不喜欢愣头小子一样的自己。
周成凉没应声。
他只会选择最高效的解决方法,俞印的考虑,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你看,你不懂吧。”俞印也是很懂他了,弯弯眼睛,道,“所以啊,周成凉,有关我自己的事,你不能瞒着我。”
逃避和隐瞒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正面应对一切,不管那件事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他们瞒着对方的目的一样,前提条件却不一样。
俞印瞒周成凉是因为这事儿和对方无关,周成凉瞒着他,是因为这事儿跟他有关。
“我爸妈和你都是这样,知道你们对我好,但是……”俞印抬起眼睛,“周成凉,你是不是该对我有点信任?”
周成凉不能一辈子给他扫尾巴,他也不乐意一直被人护在身后,总不能永远学不会面对这些事。
他不是绝对的理想主义者,不排斥现实社会,也不觉得独立可悲,不用别人护他到这种程度。
俞印很少用这么正经的口吻聊天,周成凉沉默许久,直到街边的早餐铺子开门。
“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拒绝我的理由。”
可能性格使然,也可能天生情感不充沛,周成凉很少产生“内耗”“负担”“压力”“同情”等感觉。
俞印蜷缩起手指:“我不是在跟你拉开距离。”
“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是我听不得拒绝。”周成凉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东西,情绪想法一向表达得坦然,“我是不太懂,但你不开心,我会改的。”
小摊在凌晨支起一盏灯,比太阳光更早到来。
俞印偏过头,闻到了煎饼香。
“馋死你算了。”周成凉抓着他脖子往小摊方向走,“不过呢,鱼仔。”
俞印无意识地抓住他手:“嗯?”
“不知道你有没有理解错,我还是先跟你说明了。”周成凉手上稍一用力,拉进了两人之间距离,微微弯下脖颈,跟他碰了碰额头。
“我瞒着你的理由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大上,没有保护你,也没有不相信你。”周成凉说,“单纯觉得你最近好像很累,心疼你而已。”
“这种……以后能不能少拒绝我?”
他蹙眉点了点心脏位置,认真道:“真的有点不舒服。”
第18章
国庆放假前,俞印把取消比赛的事跟老师说了。
意料之中,老师不太开心,阴阳怪气了他几句,回去后直接把他联系方式删了。
学院里老师互相认识,现在换导师再参加比赛也很尴尬,俞印不想这件事再闹大,干脆带两名室友换了个国际赛报。
“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苏南新咽口水, “我们陪跑概率大吗”
“拿奖还是挺好拿的。”俞印一手鼠标一手键盘,噼里啪啦按得飞快, “但是名次低没意义,我们冲一冲金奖。”
“什么什么”对床刘靖腾探出脑袋, “什么比赛带我一个!”
“你还有空吗”俞印问, “你那个比赛结束了”
“嗐,一群摆子,比个屁。”刘靖腾惆怅道, “出的作品压根没法看,报名费我都懒得出,放弃了,把结课作业交上去就万幸了。”
俞印同情地笑了声: “行,带你一个,四个人正好。”
“俞爹,认识你,何其有幸!”刘靖腾滚下床,大鸟依人地靠在俞印肩膀上, “你在做什么ppt
啊……数据分析你们摄影还学这个”
“周成凉的。”俞印把鼠标换成手绘板,一连画出数个几何体呈完美构图分布, “他明天有个阶段性汇报要评分, PPT太普通了不够亮眼,我帮他改改。”
有些人天生对平面化图像敏感,俞印的业务能力审美和日常穿搭审美是两个极端。
周成凉好几次作业汇报高分,少不了他的功劳。
“我要有个你这样的朋友,我做梦都能笑死。”刘靖腾羡艳道, “凉哥好命。”
俞印不置可否: “我也好命。”
那天天桥上,周成凉一番话让他陡然心率失常。
真是很久都不曾出现的感觉,不像紧张,更不像害怕。
俞印看过无数少年番,也是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人,想了好几天,经验丰富地将这种现象归咎于——
热血昂扬。
二次元诚不欺我,友情的羁绊会燃烧。
他大手一挥,把PPT赏给了友谊。
周成凉很快接收了文件。
【ZCL:收到/玫瑰/】
【ZCL:谢谢小俞导/玫瑰/】
【yy:就这么谢诚意呢】
【ZCL:出门,宵夜】
俞印叹气。
【yy:不行,今晚有个论文要写。】
【ZCL:……我们已经快一周没见面了。】
【ZCL: /大熊猫生气。jpg/】
【yy:怪不得我,实在生气,你就把我们学院举报了吧,罪名虐待学生。】
【yy:改天这学校倒闭,你就是我救命恩人。】
正常专业的大学生,一学期只有期中期末考试那会儿最忙,而艺术生不一样,艺术生可以每周都是deadline。
很多课程一课一结,每周都有新作业,上得人心力交瘁,看不到尽头,没有活的欲望。
俞印这辈子就为了“不挂科”拼过命。
【ZCL:。】
【ZCL:人为什么不可以躺着日入百万混吃等死】
好问题,够哲学。
我们Q大有属于自己的苏格拉凉。
苏格拉凉在对话框撒泼耍混,俞印没再搭理,因为万年不主动联系他的亲爹来了电话。
俞飞达前段时间很奇怪,每次来电都明里暗里暗示他月底出去住的时候,找个靠谱的人一起,说是出事儿了能互相照看。
三次五次之后,俞印真心纳闷,反问道: “您是不是被谁贿赂了,打算把我卖了啊”
当时俞飞达反应很激烈,一口否定,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后来许久没再打过。
今天怎么卷土重来了
“爸。”他拿着电话去阳台, “今儿又打算下什么圣旨”
老俞家和老赵家都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俞印平时在外面一口标准的一甲普通话,但跟家里人聊天的时候,情不自禁就会带点京腔。
“滚蛋,圣旨是通知,我什么时候这么严肃过我那都是叮嘱。”俞飞达说, “这几天呢,你爹我在家辗转反侧,针对你要自己出去住这件事吧,我觉得……”
好熟悉的开头。
俞印无奈,复述了一遍把耳朵磨出茧的话: “得跟人住一起是吧这样出事了还有人收尸。”
“哎,不是。”俞飞达说, “我觉得你还是自己住比较好。”
“嗯”俞印颇有些意外, “是什么改变了您的想法”
说实话,经过这几天和周成凉友谊的升华,他都想好了,要是俞飞达再提起赌局这件事,他就说准备跟周成凉住一起。
“爸也不瞒你了。”俞飞达说, “爸之前就是希望你跟周成凉那小子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但他今早跟我说定好房子了,那你可不能找个我们不熟的人住一起,还是自己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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