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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火(近代现代)——盈尘

时间:2024-07-27 08:19:30  作者:盈尘
  “不要动。”他按住了白鹤庭的肩膀,“伤口还没有长好。”
  空气中弥散着咸腥的湿气,是海的味道。白鹤庭的视线缓慢扫过这间木屋,最后看向了大敞的窗子。
  窗外是一片碧蓝如洗的天。
  “这是哪里。”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几乎只能发出气音。
  但江寒听懂了。他回答道:“这是我家。”
  准确地说,这是他离开了十余年的故乡。他在都城有一处相当舒适的住所,可如今,那里已经回不去了。
  白鹤庭没再说话,只是呆滞地望向窗外,江寒试探着问:“你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之后的事,白鹤庭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他依稀记得,那天夜里,两个卫兵将奄奄一息的他与这Beta医生用麻绳绑着,一起丢下了山崖。这模样文弱的医生当时已经中了一剑,却在滚落山崖的时候用手臂护住了他的头与后腰。
  再后来的事情,他没什么印象了。
  他仍然没能摸透这医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在他眼中看到过冰冷的杀意,可不知为何,他竟临时变了卦,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一命。
  江寒又问:“你还记得什么?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白鹤庭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望着窗外安静良久,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寒其实没想到他能在那样的境况下活下来,这个人的生命力顽强到远超他的想象。
  然而,与恋人分离,被亲人背叛,还失去了孩子,也许对他而言,失忆反而是一种解脱。
  江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尽可能细致地处理了你腹部的伤,但是,毕竟伤到了重要脏器,恐怕要花一段时间来恢复。”
  白鹤庭的眸光忽然闪了闪。他向下看去,抬手覆上了仍在隐隐作痛的小腹。
  “不要碰伤口。”江寒拉开了他的手。
  “还有……”他静了一会儿,又道,“你本来有一个永久标记,但腺体发生了感染,我只好给你做了清洗手术,腺体重新长好大概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白鹤庭再次看向了窗外。
  这件事其实无需他人提醒。他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冷杉信息素已经变回了熟悉的寡淡味道。
  江寒认真嘱咐道:“这里虽然闭塞,但很安全,记忆恢复前你不要出去乱跑,踏实地在这里养伤。”
  海浪涌上石滩,又退去,规律的浪潮声似乎有催眠的魔力。白鹤庭对他的话再无反应,只是疲倦地合上了眼。
  江寒见他倦了,不再说别的,只说:“我姓江,单名一个寒字。”
  他话音一顿,有些忐忑地再次开了口:“我总得有个称呼叫你。我有一个幼年时夭折的弟弟叫江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白鹤庭冷不丁地睁开了眼。
  江寒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慌。如果之前的调查没出差错的话,白鹤庭是比他大一岁的,而且,他的脾气似乎不怎么好……
  但白鹤庭很快又闭上了眼。
  他淡淡道了一句:“谢了。”
  *
  夏去秋来,白鹤庭看起来仍然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江寒很快发现自己此前的担忧有些多余。白鹤庭虽然待人冷淡,脾气倒算不上坏。他从不往远处走,也不与村落里的其他人来往。甚至,他连话都很少说。
  他喜欢独自坐在海边吹海风。
  秋日的海滩已经有了凉意,江寒一脚深一脚浅地踏上石头海滩,脚下的圆石被他踩得嘎吱乱响。他走到白鹤庭身边,与他并肩坐下,看到他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江寒只知道那是一个著名的爱情悲剧。
  “你喜欢戏剧?”他好奇地问。
  白鹤庭合上书,坦诚地回答:“不喜欢。”
  “不喜欢还看了这么多天?”江寒失笑道,“讲了什么?”
  白鹤庭把书放上石滩,沉默了一会儿。
  “讲了一个……”他目视前方,简单地总结,“不应该开始的故事。”
  “什么叫不应该开始的故事。”
  “如果开始就是结束,他们就不必承受后来的那些痛苦。”
  海平面上黑云低垂,高卷的白色浪花在礁石上撞碎,发出哗哗的巨响。江寒跟着他一起看向远方,片刻后才道:“我读医学院的时候,一位待我很好的师兄曾经说过,”他声音渐低,目光也渐渐暗了下去,“人活在世,有些苦痛是必须承受的,有些责任是必须承担的。”
  “他承担了吗?”白鹤庭问。
  江寒点点头:“承担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
  说完,江寒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又不得不改了口:“你说得对。”
  天空蓦地落下一个闷雷,劈开了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江寒望向头顶的阴云,纳闷道:“好像要下暴雨,都秋天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雨。”
  白鹤庭望着风浪渐大的海,没有接话。
  一年前的那个秋夜,在皇家猎苑中,他也遇到过一场倾盆暴雨。
  “回去吧。”江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头看着白鹤庭,温声劝道,“你身体不好,别着凉了。”
  白鹤庭“嗯”了一声,手扶石滩起了身,刚走出几步,又听到江寒在身后喊:“江序——你的书!”
  “送你了。”白鹤庭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我不要了。”
  他向来不会留恋什么物件,江寒也不意外,翻开了他留下来的书册。
  书中夹着一根压得扁平的狗尾巴草,大约是当作书签来用的。
  狗尾巴草的旁边竟有一处湿痕。
  江寒抬头看天,向上摊开手掌,疑惑道:“已经下雨了吗?”他等了几秒都没接到雨滴,便又低头去看那书。
  “名字有何意义?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圆形的湿痕早就晕开了,像这句主角台词上面的一块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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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BGM:《风的约定》-薛汀哲
 
 
第70章 
  今日风急浪高,船体偶有颠簸,怀里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似在做一个难捱的梦。骆从野用右手撑着脑袋,将毯子撩开一点,仔细端详着那道蹊跷的新伤。
  人在遭遇袭击时会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护住自己的头部与腹部。以白鹤庭的身手,会挨这样一刀,说明他……
  骆从野的喉结滚了滚,在心里补全了自己的猜测。
  在挨这一刀的时候,白鹤庭很可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指尖才刚碰上那疤,手腕立即被人牢牢攥住,骆从野抬起头来,白鹤庭竟已经睁开了眼。他的神情很严肃,看过来的目光却彷徨,一副似梦似醒的模样。骆从野从他手中抽出手腕,抬手覆上了他的脖颈。
  发情热已经消退了。
  他摩挲着手下滑嫩的皮肤,问:“梦到什么了?”
  白鹤庭还未开口,船体忽的又是一颠,身体失衡的瞬间又被按回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温热怀抱里。
  但这一颠将他彻底颠醒了。
  他向后退开一点,从骆从野怀里抬起了头,问:“江寒呢?”
  骆从野呆了呆:“江寒是谁?”
  “那个医生。”白鹤庭道,“前天夜里被你们带走的那个。”
  骆从野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松开了扶着他后背的手。“我刚才一直在想,你睁眼后,第一句话会对我说些什么。”他翻身仰躺在白鹤庭身边,抬起一条手臂挡住了眼,“我想了许多种可能,最后觉得,你肯定要训我。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他挪开手臂,转头看向白鹤庭,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怎么,刚才梦到他了?”
  “对。”白鹤庭坦率地答。
  骆从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而后道:“丢海里,喂鲨鱼了。”
  白鹤庭盯着他看了几秒。
  这年轻人已经脱胎换骨,与三年之前判若两人。他没能从那无所谓的表情中判断出这话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你会后悔的。”他冷冰冰地说。
  骆从野轻笑一声:“这是威胁?”
  白鹤庭回他:“这是陈述。”
  骆从野的视线从那没有波澜的双目上移开,滑向他流畅的颈线,最后落上了他肩头的一处吻痕。他的手也落了上去,按住那抹紫红揉了揉。
  “戏剧里的女主角假死是为了和男主角在一起。”手下的肩膀往后微微一缩,又被他一把掐住,“你假死是为了什么?为了和那Beta一起享受田园生活?”
  白鹤庭懒得理他,用手肘撑着身体往起坐,又被肩上的那手按了下去。
  他屈起右腿,骆从野的左腿也压了上来。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骆从野翻身把他锁在身下,右手摸上他的侧脸,指腹用力蹭过那双干燥的薄唇,“你亲了我,是要对我负责的。”
  二人身体贴得太紧,让肢体间的挣动都变作了调情。白鹤庭动弹不得,只好歪头躲开了他的手。
  “去哪儿?”骆从野把他的脑袋扳了回来。
  白鹤庭蹙起眉,抬手推住他的腰,命令道:“放开我。”
  “我放开你也没用。”骆从野死死压住他不让他动,偏了偏脑袋,意有所指地朝舷窗看了一眼,“这里是海上,你哪儿都去不了。”
  白鹤庭紧抿着被他蹭得通红的唇,片刻后又道:“给我衣服。”
  骆从野忍不住笑了。
  “三年没见,这点倒是没什么变化,用完就丢。”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慢吞吞地说,“真绝情啊,白鹤庭。我以为你至少要问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左肩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虽不再淌血,红肿却十分明显。白鹤庭挪开视线,放轻声音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是靠一个信念活下来的。”
  说到这里,骆从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神色中空余一片怅惘,他语气平平道:“我要去都城,闯进你的陵墓,挖开你的坟,亲眼瞧瞧棺材里的那副尸骨。”
  一束热烫的日光透过舷窗照入舱内,打在了白鹤庭脸上,晃得他闭起了眼。沉默在船舱中无声地漫开,待那束日光消失,骆从野也坐起了身,从一边捞起自己的裤子穿上,又去穿上衣。
  “我真的很难不恨你。”他背对着白鹤庭,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他给了白鹤庭一个吻,白鹤庭却还了他一刀。那一日,但凡北阳他们稍微耽搁一点,他便只能与白鹤庭在另一个世界相见了。
  “我开玩笑的,那Beta活得好好的。”他穿好自己的衣服,又拿出一套新的丢给白鹤庭,淡声道,“也不能说好,他的手腕好像被北阳不小心搞脱臼了。”
  白鹤庭仍闭着眼,骆从野弯腰拿起给他准备的裤子,好心询问道:“要我帮您穿吗?”
  白鹤庭这才缓缓坐起身。他捡起那件白色亚麻衬衣,边穿边问:“北阳是北乘舟的什么人。”
  “他们是亲兄弟。”
  骆从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白鹤庭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打断了。
  “他也会后悔的。”白鹤庭道。
  骆从野把裤子丢了回去,掉头走出船舱。
  *
  外面的风浪比白鹤庭想象中还要大上许多。
  昨日夜里他是被骆从野用毯子裹着抱上船的,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目睹这艘风帆舰船的全貌。近三十米长的三桅大船正破浪而行,巨大船帆兜满了风,几乎遮云蔽日。他走到甲板边上,低头默数长炮的数量,才数到第五座,后背忽然被裹上了一件厚重的斗篷。
  白鹤庭回头看了过去。
  骆从野向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护栏边,他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行的方向。
  “甲板上风大。”他说。
  白鹤庭裹紧身上的斗篷,跟着他看向前方,那里隐约出现了一座海岛,应当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那是什么地方。”白鹤庭看着那岛问。
  骆从野安静了一会儿,轻声吐出了一个字。
  “家。”
  白鹤庭又转头看他,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乌尔丹岛。”骆从野也回头看他,淡淡地笑了笑,“我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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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好!
  带着周桐安方念池纪春山沈槐序段喆林一骆从野白鹤庭一起给大家拜个年!
 
 
第71章 
  船平稳地驶入港口。
  除去大量小型渔船与货船,不远处还停着另外两艘同样规格的风帆舰船。三年前,在王宫的御前会议上,大臣们曾多次探讨过乌尔丹叛军基地已不在乌尔丹的可能。如今,白鹤庭终于得到了答案——他们的基地不仅不在乌尔丹,甚至都不在达玛森的大陆上。
  他仍在四处打量,视线突然被遮挡了大半。骆从野给他戴上兜帽,又把兜帽向下拽了一把,只让他露出了下半张脸。
  紧接着,右手腕也被抓住了。
  白鹤庭只看得到脚下的路,但骆从野走得很慢,能让他毫不费力地跟上。
  两人刚踩上码头的木板,有人突然大声唤了一句:“骆从野!”
  一股清新怡人的茉莉香气随着这声音一同飘了过来。
  白鹤庭拉起一点兜帽。与他预想中的场景不太一样,前来迎接骆从野的只有几个年轻人,看起来都只有二十多岁。为首的正是刚才出声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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