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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火(近代现代)——盈尘

时间:2024-07-27 08:19:30  作者:盈尘
  听到这个消息的头一秒,骆晚吟被吓懵了。他以为是自己逃婚后与白逸成婚一事败露,牵连了白逸的家族,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为什么?”
  “现在民间都在传,说上一任国王是王后与一名侍从的私生子。”裴铭一边卸货,一边低声道,“国王给公爵安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但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借口。他是要扫清所有的威胁,杀死所有潜在的王位觊觎者。”
  骆晚吟消化完了这些话,很快想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倘若上一任国王被正式判定为私生子,那么白逸将成为还活着的,唯一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他现在安全吗?”骆晚吟问。
  裴铭道:“他很安全。”
  南方有几个大贵族已经公开表示要支持白逸,并将他保护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放心,你待在这里也很安全。”裴铭安慰他说,“他逃往南方之后,反而没有人会在意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骆晚吟松了一口气:“他人安全就好。”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了屋里。
  裴铭卸下全部货物,细细打量了一遍这间僻静而隐秘的小院。骆晚吟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在爽朗秋日中宛如一座世外桃源。
  骆晚吟这时也从屋里出来了,他把手中的信封递给裴铭,说:“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一会儿再给我吧。”裴铭没有接信,而是去墙脚拿了把斧头,“天气很快就要冷了,我帮你多准备些柴火。”
  骆晚吟笑着应了。
  他扶着门框,在门前缓缓屈膝坐下,将信纸从信封中取了出来,重新读了一遍。
  这封信中藏着一个名字,还有一个消息。
  他用手指抚过最后几行文字,指尖最后停留在落款上面的最后一行。
  “……我在一首外国诗词中曾经读到过一个生词,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竟感受到了那词所书写的意境。
  “白逸,我给我们的孩子取了一个名字。
  “就叫他白鹤庭吧。”
 
 
第53章 
  一个月后,裴铭再次回来的时候,依旧是独身一人。但这一次,他给骆晚吟带来了一个有关白逸的消息。
  秋天已经接近尾声,骆晚吟的孕肚仍不明显,只是腰身不如曾经那般纤细。他在惊愕中打了个趔趄,还好裴铭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没让他摔在地上。
  骆晚吟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过我写给他的信了吗?”他茫然地问。
  裴铭望向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愤怒,有愧疚,大约也有一些难过。
  但最多的,是怜悯。
  骆晚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和他是被主赐福过的关系,我们是合法伴侣……”他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挥臂甩开了裴铭的手,“他怎么可以和别人成婚?”
  裴铭没有回答骆晚吟的这句质问,只是垂下了视线。
  白逸与林策之女林悦容的婚事已经泼水难收,待传达完这个消息,他还要马不停蹄地赶回南方,参加他们二人的婚礼。
  他甚至可以预判到,他自己的婚姻也将无关爱情,和白逸的婚姻一样,沦为一场纯粹的政治交易。
  骆晚吟晃晃悠悠地向后退了几步,背靠着木屋的外墙板停下了脚,指尖用力抠进了粗糙的树皮。
  “他不论和谁成婚,他们的婚姻都是无效的……他……他……”
  待他再也说不出话,裴铭才再次开了口。
  “你们的婚事,有见证人吗?”他面无表情地问。
  “当然有!”骆晚吟简直无法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那天你就在这里!你,你还有那位神父……”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逐渐理解了裴铭的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那位神父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教区任职。
  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位真正的神父。
  他望着裴铭安静须臾,用一种已经知晓答案的语气问:“你是不会帮我作证的,是不是。”
  裴铭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压低声音,耐心地劝说:“他需要那个家族的帮助。”
  他需要那个家族的帮助。
  骆晚吟在心中逐字复述。
  那个家族,也许可以给他庇护,给他钱,甚至给他一支军队。
  可是,我也需要……
  我需要我的丈夫。
  但他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见他情绪平稳了一点,裴铭继续道:“如果他抛弃南方的一切回来找你,你们两个将一同被押上绞刑架。你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继承人,你想带着孩子和他一起送死吗?”
  骆晚吟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否认了我们的婚姻。不……”他面带讥嘲地笑了一声,“是你们否认了我的婚姻。我肚子里的,不是白逸的继承人,只是一个被父亲抛弃的,没有存在价值的私生子而已。”
  自己也只是一个被Alpha抛弃的,没有存在价值的情人而已。
  裴铭无言以对,沉默地低下了头。
  骆晚吟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些蜡烛来。”他那双如宝石般闪亮的眼睛,也像即将熄灭的烛光一样,渐渐黯淡了,“我的蜡烛用完了。”
  裴铭再一次找到机会探望骆晚吟,已经临近新年。
  白逸的婚事让时局变得紧张起来,他不敢堂而皇之地出入已被国王没收的封地,只好趁着夜色悄悄前来。
  许是进入冬天的关系,小院门前只剩下几片稀疏的枯萎杂草,这里已不见秋天时的闲适模样,荒芜的像一间被废弃掉的旧宅。
  裴铭的脚步在门口骤然一顿,而后无视掉全部礼仪,拉开房门急步而入。
  黑黢黢的房间中混杂着Omega的信息素和一股淡淡的血腥,骆晚吟的脸色在昏昧月光下惨白的像具尸体。
  他站在床前,伸手探了探骆晚吟的脖颈,轻轻舒了口气。
  万幸。虽然偏凉,但仍旧是有温度的。
  他不敢贸然掀开骆晚吟身上带血的薄毯,只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骆晚吟徐徐睁开眼,又再次闭上。
  裴铭在夜色中检视了一圈屋内陈设,判断不出骆晚吟有多久没下过床。
  他从腰间取出便携酒壶,拧开盖子递给骆晚吟,对他轻声道:“我带你出去,我们得找个医生。”
  骆晚吟用手背将酒壶推开了。
  裴铭担心他不幸小产,正要开口,骆晚吟却突兀地问了一句:“它死了吗?”
  裴铭一怔,骆晚吟又抬起一只手,覆在自己隆起的孕肚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触电似的收回。裴铭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掀开毯子,摸上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一股凉意从头到脚贯穿而过,裴铭急忙按住他的手臂,厉声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曾听说过一些堕胎的法子,但一个比一个骇人,甚至比生产还要危险。
  有些需要服些毒药,有些干脆使用外力。
  但大多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你这么做,只会和它一起死。”裴铭把那块晦气的石头摔到了地上。
  骆晚吟其实已经搬不动那块石头了,缓慢的失血早就让他没了力气。他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喃喃地说:“它像一个魔鬼。怎么杀,都杀不死。”
  裴铭当下立断:“我不能让你独自留在这里。再这么下去,你们两个都会没命。”
  骆晚吟抬手推了他一把,但没能推动。
  Omega在孕期对信息素尤为敏感,纵使裴铭已经尽量控制着信息素的释放,他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骆晚吟蹙着眉道:“你,离我远一点。我很不舒服。”
  裴铭这才意识到问题。
  他退回到房间门口,在心中盘算着安全的寻医与南下路线:“我带你到南方去。未来一旦开战,那里会相对安全一点,不会很快会被战乱波及。”
  骆晚吟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
  那双如宝石般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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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各位奉上一份心碎套餐:
  看完这两章,回去看第21章 ,再看第17章后半段。
  不包碎,但也不包粘……
 
 
第54章 
  宴会结束后的第四日上午,邱沉为白鹤庭带来了国王的口谕——白逸要召见他。
  白鹤庭坐在议事厅的乌木书桌之后,听完邱沉的全部汇报,语气玩味道:“看来,邵一霄不仅想让我共享他的荣誉,还想让我共享他的仇敌。”
  白鹤庭处决乌尔丹叛军统领的消息早已传遍都城,传到乌尔丹人的耳朵里也只是时间问题。他把玩着手里的小匕首,不欲继续谈论这晦气人与晦气事,问邱沉:“我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邱沉一想起这个就头痛。
  骆从野是个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成年Alpha,他哪能轻易限制住对方的行动。即使动用武力,都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将他顺利制服。
  “他请求与您见一面,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报告。”邱沉道。
  白鹤庭冷笑了一声。
  很重要的事?
  多半是要给自己与乌尔丹叛军暗中勾结一事找些借口。
  “把他送走。”白鹤庭道,“我对他的报告没有兴趣。”
  他态度坚决,邱沉没敢立刻反驳。
  宴会结束当日,白鹤庭便将骆从野从府中赶了出去。他那日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差,邱沉不敢把人留在庄园,便在都城中给他找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回府报告后,白鹤庭又叫他找几个可靠的人,把骆从野隐蔽地送出国去。
  邱沉能感觉到,这不是单纯的惩罚性质的放逐。
  “将军。”苏幸川在一旁替邱沉开了口,“我不敢妄图揣测您的深意,但是,一个宁可装成Beta也要混进您护卫团的Alpha,恐怕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这位熟悉骆从野的老管家肯定地说:“他不会走的。”
  白鹤庭不为所动:“那就把人打晕了带走。”
  结合骆从野被带回府的时间,周承北与骆从野的关系,还有前几天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苏幸川在心中已然猜出了大概。他诚恳道:“将一个随时有可能反抗的Alpha悄无声息地带出国,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说不定还会生出更多是非。您去见他一面吧,他应该不会违抗您的直接命令。”
  白鹤庭用手指摩挲着匕首木柄上的火焰纹,默然思忖许久,最后妥协道:“他住在哪儿?”
  *
  正午刚过,白逸在寝宫中接见了白鹤庭。
  白鹤庭规规矩矩地站在寝宫门口,白逸屏退掉全部侍从,踱步到窗边静立了片刻。
  从这里能看到王宫花园的全景。十二座金色雕像分散坐落在花园中,被一片生机盎然的翠绿所包围。花园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喷泉,水柱由巨人双手之中喷涌而出,时而腾高,时而低涌,像在有节奏地吟诵着什么。
  白逸在窗前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下,又唤白鹤庭过来:“坐这里来。”
  白鹤庭依照他的指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的坐姿有些拘谨,白逸冲他笑笑,让气氛轻松了一点。
  “为什么把他救回来?”他问。
  白鹤庭已经预料到他要谈乌尔丹的事,但如此开门见山的问题还是让他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也间接告诉了他,国王已经细致地调查过了。
  他不知白逸都知道了些什么,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态度,没有草率作答。但白逸也没有逼问,只说:“看来,裴铭当年确实帮了你们许多。”
  白鹤庭低着头不说话,白逸又道:“他的假名用的是你母亲的姓,是你给他取的?”
  白鹤庭放于膝头的双手轻轻抖了一下。
  “是。”他低声应道。
  白逸笑着叹了一声。
  “我说过,你没有必要怕我。”他伸出一只手,拍了两下白鹤庭的肩膀,“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责怪你,而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说罢,他站起身,在宽敞的寝宫里走了几步,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对你和你的母亲,我已经亏欠了太多,我不会计较你这个为了报恩而犯下的小失误。”
  白鹤庭的呼吸沉了沉,谨慎地回应道:“陛下言重了。”
  他回答得近乎搪塞,白逸回过头看着他问:“你对你的身世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骆晚吟与白逸发生过什么样的纠葛,白鹤庭不知道,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更重要的是,白逸问得如此郑重,让他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这个问题背后,似乎藏着一个可能会颠覆他人生的答案。
  这让他感到恐惧。
  白鹤庭道:“这不是我应该好奇的。”
  白逸又问:“你恨我吗?”
  白鹤庭应当给出一个符合君臣礼仪的答案,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这是真心的,他对骆晚吟都谈不上恨,更谈不上恨白逸。他羡慕过别的小孩有疼爱他的父母,但那也是少不经事时的事情了。
  “我听裴铭说过,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和寻常母子不太一样。他连名字都没有给你取。”白逸道,“辜负他的人是我,但负责承受的是你。他把对我的怒气发泄在了你的身上。”
  “我也不恨他。”白鹤庭平淡地说,“至少,在他死之前我还是活着的。他把我养到了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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