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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竹半垂着眼，他其实明白老师传达的意思。
华京一中是云城市综合实力超强的一所市级重点高中。
近二十年来一本率从未低于95%，去年的一本率高达99.5%，每年进入国内的顶尖学府华京大学和京江大学都有四五十人，985高校更是有几百人。
是县级重点的漓县中学无法相比的。
他在漓县中学名列前茅的成绩，放在竞争异常激烈的京华一中，却是个未知数。
第3章 高二
在来云城之前，温竹就做了心理准备。
他并不害怕。
他更希望自己遇强则强。
孙老师带过班级无数，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
从一周前电话沟通到如今见到真人后的接触交流，她能看得出来，她这位新学生是一个很安静很懂事的内向型性格的人。
她拍了拍温竹的肩膀：“走吧，老师带你去教室。”
温竹搂着自己的课本，转身之际朝着孙老师道谢：“老师，我转学的事情，谢谢你帮忙。”
临近开学的前一周。
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过世了。
偌大的南城市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没有成年，身边也没有亲人，唯一的法定监护人在距离南城市一千八百多公里的云城市。
就连他自己申请转学这件事，也是漓县中学的班主任赵老师从中帮忙的。
孙老师是赵老师的大学同学，刚好在华京一中教书。
也是因为赵老师找她帮忙，他的转学过程才会那么顺利。
而作为法定监护人的那个人。
除了出现过一次帮忙签字确认转学之外，温竹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看着少年眼中的真诚，孙老师笑了笑，不甚在意：
“老师没做什么，主要还是你自己争气。”
温竹跟在孙老师后头，往五楼教室走去。
孙老师继续给他讲学校的事情。
“咱们华京一中是没有设置重点班，高一下学期就已经分科分班了。”
“高二年级有21个班，1班到10班是纯理科班，也就是物化生班，11和12班是物化政班，13到15是纯文科班，以上这些班级都实行不走班制，至于剩下的6个班，为了方便管理是实行混合的走班制，对了——”
温竹正闷头听着。
突然孙老师就停了脚步。
好在他及时稳住，不然就撞上去了。
孙老师笑眯眯地转头，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
“还有一件事得提醒你，上课时间禁止玩手机，一经发现——没收、扣分、外加两千字检讨，并且要负责打扫本班教室卫生一个月。”
温竹眨了眨眼睛。
瞬间觉得自己兜里的手机有点发烫，这处罚比他原来的学校还要狠。
他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他上课从来不玩手机的。
两人经过五楼走廊的三个教室后，才到了高二3班的门口。
教室很安静。
只有一位年龄约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老师站在讲台说话，他一手撑着讲台，一手捏着粉笔搭在身后，眼睛看着台上的教材。
他身后的推拉式黑板被拉到两侧，露出的显示屏上的课业内容，因为反光的缘故，温竹在门口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不过从边沿的半块黑板写的内容来看，是位数学老师。
他看见门口的孙老师和温竹后就停了下来。
孙老师朝他打了一声招呼：“不好意思啊，孟老师，打扰一下，我带个新同学来咱们班。”
孟老师点点头：“欸，好，进来吧。”
温竹跟着孙老师走入了教室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到了聚光灯下，无数视线扎堆朝他袭来。
“同学们，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他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来，温同学，跟大家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
孙老师说完后看向温竹。
温竹上前一步，说话的音色还是那般干净清透，没有任何攻击性。
“大家好，我叫温竹，温和的温，竹子的竹，来自南城市，很高兴能来到3班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往后的日子里能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谢谢。”
说完，他微鞠了一躬。
“芜湖......”
欢迎的掌声热烈而经久，同时还夹杂着非常顽皮的起哄声，全班46双眼睛齐刷刷地都盯着温竹那张脸看。
温竹即便表面再淡定，被一堆陌生同学这么盯着也难免有一点不自在了。
他抿了抿唇，紧紧搂着怀里的一堆书，等待发落。
刚一眼扫下去，也就只有最后一组有两张空座位。
温竹猜想其中一个便是他的座位了。
孙老师笑了一下，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可以了啊你们，安静安静，温同学，你的座位在第四组靠窗的位置，咱们班就只有一个空位置了，你就先在那坐着。”
“好的，老师。”
温竹抱着课本，从讲台前绕过去，朝第四组的座位走去。
“孟老师不好意思，打搅你上课了啊。”
“不碍事的。”
孙老师走了之后。
孟老师扫了一圈心思完全没扑在课本上，动作还如出一辙，目光整齐划一地护送新同学走到座位上的3班老油条们。
顿时有些好笑。
“脖子都扭累了没有？”
“扭累了的话就转回看黑板啊。”
“虽然咱们新同学的脸好看得很过分，可上边也没有你们要的答案啊。”
“哈哈哈哈哈......”
全班轰然大笑起来。
在数学老师的调侃中，大家终于不再盯着新同学了，扭过头来老老实实听课。
被调侃的主人公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温竹坐到自己的座位后，将背包卸下来，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从小到大被看得多了去了。
可他依旧习惯不来这么多人盯着他看。
温竹拿出了笔，把数学选择性必修一拿出来翻开，翻到孟老师讲解的内容，其他课本都被他挪到课桌的右上角，高高的一沓书。
似乎有了这些课本的视线阻挡，他就能安心窝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里一样。
温竹坐了不到十分钟。
下课铃就响起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正中间位置的时钟。
11点10分。
孟老师出了教室之后。
教室就像打开门的麻雀笼，一个个欢腾起来，不是左顾右盼就撒丫子到处乱窜，亦或者扒着桌肚找零食吃。
大部分的视线，都时不时朝温竹这个新同学看来。
许是太陌生不熟悉，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没敢往他面前凑。
温竹不是没注意到这些目光，但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或许是初来乍到。
温竹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有点格格不入，有种被割裂开的感觉，明明周边都是跟他年纪相仿的同学，面孔青春而洋溢，可他都不认识。
其实从小学到初高，温竹在班级里的人缘都算不错的。
今天周三，离开学已经过了三天。
他在漓县中学玩得很好的那些同学，这两天已经在手机都问候了他一个遍。
第4章 南城
温竹转学得太过突然，也没能和大家好好道个别。
从奶奶突然离世，到转学，再来到千里之外的云城市。
温竹都处在一个很懵但又不得不推着自己往前走的状态里。
等他自己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云城市的火车站了。
他十六年所有的生活轨迹都在南城市，而这里是云城市，一座繁华程度远比南城市要好太多对他而言又极度陌生的城市。
窗外的烈阳很大，临近中午更甚。
教室里不停歇的蓝色吊扇，将翻滚的阵阵热浪阻止在了窗外。
温竹突然觉得有些渴，他低着头，从桌子的背包里掏出自己的蓝色水瓶。
“哥们，哥们，你有女朋友没？”
温竹抬眼看去，打开瓶盖的手一顿，对角线的前桌扭转着大半个身子，一脸的八卦劲儿地看着他。
温竹乍然被问得一愣。
他怎么都没想到，新同学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这个。
“啊？没，没有。”
“我靠，你长成这样竟然没有女朋友？”
这位有些自来熟的前桌有些难以置信，嘴巴张得有点大，连他牙齿上的钢牙套都显露出来了。
温竹点点头，看着他：“...呃，我不早恋。”
“这像是一个好消息又好像是个坏消息。”
“唉，本来我们班有一个洛哥就已经够呛的了。”
“现在又来一个帅得那么惨绝人寰的你，啊啊啊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我们这些颜值只有九十分的男生啊。”
他越说越起劲，双手使劲摇着他同桌的肩膀，在那发疯。
他同桌非常嫌弃地扒拉掉他的手。
温竹手里抓着瓶子。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洛哥是谁。
温竹抿了抿唇，想着自己初来乍到的，同学关系还是得搞好的，心里正琢磨说些什么好的时候。
结果前桌这哥们哀嚎了几声后，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他又转头问：“哎哥们，你原本在哪读的高中啊？”
“南城市的漓县中学。” 温竹回道。
“唔，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南城附中。”
“没听过正常，南城市有很多高中，漓县中学是南城市下的一所县级中学。”
温竹说完低头，喝了一口水。
他口中的南城附中，温竹自然知道的，在南城市的市中心，距离漓县要两个小时的车程。
当初他也差点就去了这所学校。
“也是。噢，忘了说了，我叫杜泽，杜鹃的杜，润泽的泽，欢迎你来到云城市啊，我是本地人，以后有机会一起去玩儿。”
温竹笑了笑：“好。”
他笑的时候，扬起的嘴唇显露着一排牙整齐又白皙，那双纯粹清透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长长的睫毛往下半合着，整个人又精致又好看得不像话。
杜泽顿了一下。
“我的天，果然，长得帅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好看，天杀的，这老天有给你关了哪扇窗了吗，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这张脸谁看了不迷糊。
连牙齿都长得这么整齐。
因为自己参差不齐的牙齿，杜同学的关注点总会和别人不同，他总会不自觉地关注别人的牙齿。
温竹把瓶子盖好搁在桌面上，还是保持着一抹浅笑。
这位杜同学看样子很自来熟，人也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很有显眼包的潜质。
杜泽的同桌实在没眼看他。
“你可别在那干嚎了，实在想不开你就去整个容。”
他朝温竹打了个招呼：
“你好温竹，我叫周之函，也是云城本地人，跟这货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他人就这么烦，你别理他。”
温竹朝周之函点一下头：“你好。”
杜泽不干了。
“去去去，一边去，周之函你他妈做个人，在新同学面前乱说，我哪烦了，我这是善于交际你懂个屁。”
温竹原本还有些游离的心，被他们之间的斗嘴，淡化了不少。
就像一道原本把他隔绝在外门，突然开了一点裂缝。
两人拌了一下嘴。
杜泽又突然转身，把一张试卷拍在温竹的右边的桌面上。
“对了，这是洛哥的卷子，你帮忙塞进他的桌子里。”
教室的风扇开得很猛。
试卷一放下就被吹得掀起了半边，温竹连忙用手按住。
他目光扫向试卷，卷子正面被打了两个红色的大勾，顶部那150分的字眼红艳艳的，明显又夺目。
温竹手下按着的地方正好是卷子主人的名字，他挪了一下手。
姓名栏的那三个字便撞入眼底。
江司洛。
字写得很好看，是很有风格也很常见的行楷字体，字迹行云流水又锋芒毕露。
似乎见温竹盯着卷子看的有点愣，杜泽好心地开口：
“你不用太惊讶，数学满分是洛哥的常规操作。”
“而且你知道吗？”
杜泽伸手点了点桌面的卷子，脸上的表情带着点耐人寻味的麻木感。
“咱们的数学老师老孟，是个狠人，就刚你见到的那个。”
“这卷子周一下午考的，这也不是关键点，关键在于这他妈考的全是没学过的知识点！”
“刚刚开学啊！课都没上！老孟就给我们来了一场考试，把咱们3班都给考懵了！”
“他考的内容也不多，就高二选择必修一的第一章 空间向量与立体几何。全班就洛哥这个变态拿了满分，剩下还有一大批没及格的，最低25分还全他妈靠蒙来的。”
“你要是前半节课进来的，就能见证老孟把我们喷得有多惨了。”
杜泽的脸上表情既痛心又愤恨。
温竹顺着的脸，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他桌面上那张写着80分的卷子。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不太礼貌的视线。
温竹斟酌了一下，问他：“那为什么没学就考？”
“老孟说：老师就是想检查你们在这么长的假期里有没有自觉预习一下新知识点。”
杜泽捏着嗓子声情并茂地学着老孟的说话语气。
“谁他妈检查预习情况是直接来一场考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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