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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地就到了约定地点。
外面还在下着雨，已经连着下两天了，奇怪，明明不是梅雨季，却还是那么多雨水。
伤口在发痒，他手伸进去挠了挠。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咖啡续了好几杯，陈彬才姗姗来迟。
比以前更像个混子了，剃着寸头，带着耳钉，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真是好久不见。”陈彬在他对面坐下。
宋昭冷眼看着，“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急什么？我早饭还没吃呢。”他招来服务员，点了一堆牛排、意面、小食。
“来点吗？”他把菜单推给宋昭。
宋昭看也没看，“不用了。”
“宋少爷还是跟以前一样冷漠无情。”陈彬将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然后靠着软椅上下打量着他。
宋昭没心情跟他闲聊，端起咖啡小啜，眼睛盯着外面撑着伞行色匆匆的人。
餐很快上来，陈彬叮叮咣咣，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通，期间宋昭一句话也没说。
他想挖苦两句，宋昭也只是淡淡地“嗯”一声，好像他带刺的言语并不能攻击到宋昭。
陈彬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橙汁，打了个饱嗝，满足地重新靠回椅子上。
宋昭这才收回视线看着他，“可以开始说了吗？”
“哼。”陈彬冷笑，“这么颐指气使的给谁看？”
宋昭又不说话了。
这让陈彬很是挫败，他好像说什么都无法惹这个人生气。
“因为你，我妈死了，你知道吗？”
宋昭看着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因为着急去医院看我，从楼梯上跌下来摔到脑子才死的！”
宋昭还是静静地看着他，“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错吗？
如果你没有绑架我，小司就不会心急冲进来，如果不是你不甘心放我走，小司也不会反击导致你骨折，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陈彬。”
陈彬听着他冷静的话语，突然大笑起来，在安静的咖啡厅里，他的声音尤为刺耳。
众人纷纷朝他们这里看过来，皱眉表达不满。
等到陈彬笑够了，他阴狠地看着宋昭：“你知不知道，我绑架你，都是你父母出的主意，连药都是他们买的。”
“当啷”一声，宋昭手中的咖啡杯滑落至陶瓷杯垫上，咖啡洒落出来。
服务员闻声赶来，收拾好残局说：“我再给您换一杯。”便匆匆退下。
宋昭紧紧攥着拳头，用力到骨节发白，“你胡说。”
“我胡说？”陈彬笑了，“当初我爸不过是犯了点小错误，就要被开除，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全家都指着我爸养活，而你们家呢？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一个人失业。”
“那不是小错误。”宋昭反驳他，“你爸跟供应商勾结采购不合格原料，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陈彬并未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你妈找上我，说只要我能想办法把你和沈司衍分开，就让我爸重新回去上班，她说什么手段都行，她会帮我遮掩。”
宋昭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有些坐不住。
“宋昭，你真恶心，你居然喜欢男人。”陈彬嫌恶地说，“你妈觉得你丢了宋家的脸，她宁愿你去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闭嘴！！”宋昭终于忍不住爆发，用力拍在桌子上的手掌发麻，像无数只蚂蚁顺着他的血管脉络钻进身体。
“我妈不会这样的。”他喃喃自语。
他妈一直都对他和沈司衍在一起这件事情有着强烈的抵触心理，他是知道的。
但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妈妈会因为这个事情，恨不得将他推进地狱！
他以为只要够坚持，时间够久，妈妈就一定会接受。
不会的，不会的。
“还不肯面对现实？”陈彬嘲笑着，将手机丢给宋昭，“你自己看吧。”
眼前是陈彬和宋昭妈妈的聊天框，每一个字都刺痛着他的眼。
【药已经帮你买好了。】
【城郊烂尾楼没有监控，把他带去那里。】
【多拍点照片，让沈司衍死心。】
……
熟悉又陌生的头像，熟悉又陌生的语气，宋昭终于受不住精神压力，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冰冷的聊天框一遍又一遍闪现在他脑海，他吐了半天，胃里却只有刚刚喝下去的咖啡液。
泪水糊了满脸，他脱力地跪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不会的……不会的……”他神情呆滞口中一遍遍重复。
餐厅所有人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服务员匆匆赶来将他拉起。
“先生您还好吗？要不要帮您打120？”
宋昭耳朵嗡鸣不止，世界在他眼里变得虚幻起来，他好像从躯体中抽离出来，漂浮在半空中。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怎么出咖啡厅的宋昭已经不记得了，他开着车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外面倾盆大雨砸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如果能死在这场大雨里就好了，他这样想着。
车停在姚薇的小别墅外，他按了几下门铃无人应答，便倚着大门缓缓蹲下。
盛夏的雨裹着灼热的温度，落在身上是温热的，但宋昭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他抱着胳膊将脸埋在臂弯，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落在他脸上混合着泪水一起流下。
陈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该死的是你，宋昭！”
“为了你那可笑的爱情，我妈和你爸妈，统统都没了命！”
“这一切的一切，都由你而起！是你亲手将沈司衍送进大牢的，你配喜欢沈司衍吗！”
“如果他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被你妈算计的，你觉得他还能不计前嫌地跟你在一起？”
“你以为是我害得你们变成这样，其实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你真恶心！宋昭，你怎么不去死？你应该去死！”
“……”
宋昭无声地流着泪，终于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放声痛哭。
原来一切都因他而起。
原来沈司衍坐牢不是因为他没有赶到法庭作证，而是早就在妈妈的算计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他……
他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沈司衍面前？他那么丑陋不堪。
确实，该死的是他宋昭。
三年来在戒断所的坚持，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有什么好坚持的，他早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他竟还恬不知耻地留在沈司衍身边，渴望着对方的爱。
他真贱。
上方的雨水不再落下，一双皮鞋出现在他面前，他抬眼去看。
沈司衍撑着伞站在雨幕里，“阿昭？怎么在淋雨？”
雨水打湿他的裤脚，深色的水痕像软体生物似的往上爬着。
宋昭跪在地上，伏在他脚边痛哭：“小司，对不起……”
第68章 我好累
沈司衍蹲下身子，将雨伞倾斜给他，“别哭了阿昭，我说过，无论怎样我都要你。”
“可是我……”宋昭哽咽着，湿淋淋的发粘在额头，狼狈不堪，“我害你坐牢。”
“不想了宝贝儿，都过去了。”沈司衍环抱住他，“我永远爱你。”
“小司……”宋昭回抱他，却身体一倾倒在地上扑了个空。
手肘传来钝痛，脏污的雨水沾了满脸，他趴在地上，再度抬头，眼前什么都没了。
竟是幻觉。
又是幻觉。
戒断所三年来每天都重复的幻觉。
他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任凭雨水砸着他的脸，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耻，已经这样了，他居然还幻想出一个沈司衍说要原谅他。
好可笑。
好恶心。
他有什么资格让沈司衍原谅。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把雨伞撑了过来，姚薇惊讶地喊：“阿昭！怎么在这里睡着！”
雨还在下，没有停，好像永远都不会停。
他转动眼睛，木讷地看着那个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幻觉的姚薇，没有说话。
“阿昭，你怎么了？说话！别让我着急好吗？”姚薇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
脸上传来木木的痛意，姚薇还在，不是幻觉。
他嘴唇翕动着，心如死灰，“薇薇，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姚薇心脏一紧，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大声吼着：“你说什么胡话！不是约好再也不提的吗？不是还有小圆吗？还有沈司衍……”
“没有了。”宋昭喃喃道，“没有沈司衍了。”
眼角不停有液体滑过，他早已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总之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先起来好吗？我们进去好好聊，好不好？”姚薇摸着他的头，一下一下轻轻摩挲。
宋昭侧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我哪也不想去了，我好累，薇薇，我好累。”
他的每一句话，都扎在姚薇心里，疼得她止不住落泪。
“求你了阿昭，别这样。”
她去拉宋昭，发现拉不动，索性丢掉雨伞，两只手将他拖进了小别墅。
水痕从走廊一直蔓延至客厅，宋昭湿淋淋的像一只没了魂的水鬼，在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
姚薇把他扶起来，拿着毛巾替他擦掉雨水，又给他裹了好几层浴巾，放在暖灯面前，怕他着凉。
她自己身上还湿着，精致的妆也花了，却无暇顾及。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她坐在宋昭身边，小声地哄着他。
这样状态的宋昭，她在一年前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刚回国办完他父母的葬礼，每天就这样躺在出租屋里，不吃不喝，一动也不动，眼睛失焦地盯着一处，好像没了魂。
她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宋昭身边好像建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没有任何声音能穿透。
那个状态，好像是在等死。
就是在等死。
她急得直哭，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后来她在楼下的垃圾桶旁边捡到了小圆，粘人又话唠的一只小猫。
身上脏兮兮地在垃圾桶旁边翻找食物。
她把猫带回去，丢在宋昭身边，“它以后是你的了，你不吃饭它也要吃，再躺着不动，你就眼睁睁看着它饿死吧！”
全身检查做了，疫苗也打了，澡也洗了，所有猫粮猫罐头都准备好了，放在客厅，只等着宋昭起来喂。
第一天小圆饿了一整天，笨拙地爬上床，在他身边喵喵叫着，舔他的脸。
粗粝又温热的触感，让宋昭动了下眼睛。
即使饿着肚子，小圆也还是蜷在他身边打着呼噜。
他看了一眼窝在旁边的猫，那么小一只，饿得瘦骨嶙峋的，仿佛随便一个粗鲁的动作都能将这个小生命置于死地。
“你走吧。”
几天没说话的宋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小圆听不懂，但还是对着它“喵呜”了一声，缓缓眨着那双干净澄澈的蓝色眼睛。
他听说，猫咪缓慢眨眼，是在表达爱意。
这只跟他相处了才一天的小猫，已经把他当成最爱的人了。
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抱着枕头大哭出声。
他试图结束的生命，因为小圆的到来，泛开一圈圈涟漪。
每天起来给小圆喂三顿饭，一开始是一顿，早上倒一堆猫粮足以维持一天。
姚薇说：“不可以，这样它不知道吃多少量，会撑坏的，难道你要看着它被撑死吗？”
当然不想。
宋昭只能认命地按照姚薇给的标准，一天喂三次。
虽然他自己也还是不吃，但小圆在吃。
姚薇又骂他，“你开什么玩笑宋昭，你不吃饭等着自己饿死了，让小圆重新流浪吗？”
宋昭看她：“你带它走。”
“我不带，凭什么是我带？它姓宋又不姓姚。”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不养你就直接丢掉，是你不扔，现在取了名字已经没有机会了，它会一直姓宋，你要对它负责。”
“它好不容易有家了，你忍心让它重新流浪吗？”
“万一被大猫欺负了，万一这个冬天没有熬过去，它不可怜吗？”
姚薇用这一套说辞，绑架了宋昭半年，才将他从死亡的泥沼中拉出来。
重来一次，她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解决了。
“阿昭，是不是跟沈司衍吵架了？”
听到沈司衍这个名字，宋昭的眼睛动了一下，泪水无声地涌出。
“薇薇，我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第69章 生日快乐
由于宋昭一天没有消息，沈司衍的电话打到姚薇的手机上了。
“阿昭跟你在一起吗？他手机怎么关机了？”沈司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姚薇看了看呆滞的他，从他口袋里面掏出泡了水的手机。
果然黑屏，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进水了。
“他淋雨发烧了，手机没电关机，现在在我家。”
“发烧了？”沈司衍说：“地址发我，我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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