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越含光留下一人,不过此人并不与南鹊待在一处,只在门外候着。
“你是要去看神鲛赐福?”
南鹊看着他忙里忙外,猜测着越含光的意图。
越含光正在考虑要不要布个结界,但又怕南鹊心有芥蒂,格外纠结,听到这一句,诚实地点了头。
“南南,你在这里休息就好,我们会很快回来。”
南鹊便没再出声,很安静地待着。
这个举动反而让越含光有些不安,本是打定主意让南鹊一个人在此待着,踌躇了好一会儿又倒回来。
“南南,要不你还是跟我一道去,我更放心。”
南鹊微微一笑:“好啊。”
“……”
越含光意识到中计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更不想在南鹊这里留下坏印象。
南鹊如愿以偿,越含光几人运用了术法遮掩,他则是被乔装打扮了一番。
原本外形相当惹眼的少年,这下放进人群里都能被淹没。
一行人出了客栈,他们去得不晚,但抵达海岸的时候周围已经挤满了层层叠叠的人,东海的百姓修为并不高,因此南鹊被越含光轻松带着站到了前排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不是最前面,越含光认为这只神鲛敌我未分,掩藏在人群里更加安全。
南鹊看向不远处的海面。
今夜神鲛赐福,东海的大日子,晚霞将至的时辰海面上就飘起了大大小小的船舫,随风扬帆,舫上悬挂着各色灯笼,风铃随着舞女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乐师乐此不疲地为其演绎伴奏。
“好!”
“跳得好!今年的舞者比去年身姿还要窈窕!”
“这都是沐大人的功劳啊,每年的乐师和舞女可都是由沐大人亲自选拔的。”
周围人声鼎沸,百姓个个面泛红光,双眼迫切地盯着那只最大最华贵的画舫。
不难猜出,那所谓的“沐大人”想必就在那只船上。
南鹊盯着那艘船目不转睛,身旁的越含光却幽幽地看着他:“南南……有那么好看吗?”
“……”
南鹊分出点眼神给他,“你见过那位沐大人是不是?”
越含光有点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上一次来东海有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他没你长得好看。”
“……”
顶着粗黄肤色的南鹊木着脸转过了头,就知道问这话是多余。
沐行舟迟迟没有露面,一直到天幕彻底罩下,满天星斗璀璨夺目,舞者的舞姿忽然慢了下来,变得柔美而和缓,勾带出了神秘空旷之感,引得观者的呼吸慢慢屏住,凝神。
南鹊再次关注起这密不透风的人群。
那些或早或晚来到东海的门派,估计也和他们一样隐藏在这里面。
要是动起手来,这里的百姓也太多了,但若是不动手,恐怕很难有机会斩草除根,那必须得等到下一次的神鲛赐福。
羽阙仙阁的人多半也在其中,毕竟杀死神鲛还得靠……
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海面忽地掀起了一股巨浪,立于海面上的画舫随之猛烈晃荡。
“是神鲛!”
“神鲛感应到我们的炙热之心现身了!”
这种时刻就连越含光也专心不少,盯着海面全神戒备。
此刻的浪花扬起几丈之高,像是有只巨手拍打着海面,月华的光辉洒下来,荡起的水花凝着白生生的光芒。
当浪花卷着白光晃人眼的同时,半空中不知何时已然飘起了金黄色的光芒,一缕一缕犹如绣针细小,不断坠向海面。
“神鲛降临,福运绵延!”
人群里传来一声声感肺激昂的声音,而随着这些光点越来越多,最终从海面蔓延到了岸边,人群里。
南鹊眉头一皱,下意识不想让这些光点沾到身上,不用他说,越含光已经有了动作。
越含光使了个隔离的术法,那些光点即将靠近南鹊时就被融化了,并没有落在两人身上。
于东海的百姓而言,这是福运。但各大门派暗藏其中的人都清楚,这些光点有问题。
渐渐的,东海的百姓发现了不对劲,只有福运施布,却不见神鲛形影。
往年的神鲛赐福,神鲛可是必须与他们相见的。
“怎么回事?”
“神鲛为何迟迟不现身?”
周围议论急乱声不绝于耳,南鹊看着从画舫中缓步走出的人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沐行舟于骚乱中终于露面,跟南鹊想象中的不一样,沐行舟此人黑发白面,模样很是俊秀,举手投足俨然是一位出身世家的公子。
他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单手一抬,原本见到他终于出面的激动百姓也渐渐安静下来,听他沉稳有礼的声音说道。
“非是神鲛有异,只是今日神鲛得见万民欢拥,深感愉悦,特遣我来传达心意——”
他顿了一下,笑意更深,“神鲛将挑选几位有缘人,面见赐福。”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涌出欣羡的高呼。
能近距离接触到神鲛,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而那些潜藏在人群中的门派弟子则是很快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他们的身份被发现了,对方有备而来!
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或许是个机会。他们本就顾虑东海的百姓围聚,不便动手,如今神鲛送上门来,正合他们心意。
不出意外,沐行舟所点之人,皆是各大门派的中流砥柱,除了……
猝不及防与沐行舟的眼神相遇,南鹊愣了一下。
“以及,这位小友。”
“不行!”
南鹊还没表态,越含光已经条件反射地拒绝了。
他怎能允许放南鹊一个人去见那个神鲛!
一出口就得罪了周遭百姓,皆以一种还能如此不识抬举的目光看向他。
“神鲛选中了他,那是天大的福分,你哪来的底气说不?”
“早就看你们这些外来人不顺眼了,现在搞这一出,你是在侮辱神鲛吗?!”
百姓的怒火没有半点水分,磨拳霍霍围着两人。
眼看着越含光连剑都提起来了,南鹊抬手制止:“我去,没事。”
他扬起的袖子遮住越含光的动作,语气也和和气气,样貌虽然大变,但嗓音未加修饰。
仿佛涓涓流水,听着就叫人心旷神怡,周围的百姓都不由多看他几眼。
不止东海之人,其余门派众人亦是,虽然人群拥挤,但修道之人视野自开阔不受影响。
“此二人……的确怎么看都不像是叛逃啊。”
涂罗山的弟子回忆起了前不久这样回话被掌门一通训斥的场面,语气仍然不甘。
他身侧的同门人:“……”
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再看拉拉扯扯的架势,分明是“互相关心”到了极致。
可恶,就该让羽阙仙阁的人亲自来看!
“不行啊,南南——”
越含光哪里知道他的行为又引起了波澜,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挑明,又急又乱,“我怕你有危险,你若一定要去,须有我陪同。”
而画舫上的沐行舟也在盯着他们,须臾笑了笑:“两位感情甚笃,既如此,不如一同上来。”
南鹊有点无奈:“行吧。”
越含光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被挑中的人一同飞身上了画舫,沐行舟则在前带路。
“是要带我们去见神鲛吗?”一人迟疑着问,他总觉得这事儿有诈。
沐行舟好脾气地笑着:“自然。神鲛生活在海里,不能随便显露于人前。”
沐行舟说的生活在海里,其实也就是带着一行人往下走,画舫共有好几层,最下面都沁到了海里。
上来的人都在互相打量,摸不准这沐行舟存的什么心思,居然真的带他们去见神鲛,难不成还看不出来他们的真实身份吗?
当然看得出来。
各大门派想要剔除神鲛,对方的意图也同样如此。
这场行动注定凶险,但南鹊不能不参与。
他记得东海除魔源一事上,仙界之人虽然目的达成,但却漏掉了一个人,虽然对于仙界来说无关紧要,但那人后续逃到了凡间,继而在南国兴风作浪。
如今的南国君王改易,但依旧姓南。南鹊一直计划着回凡间,哪怕不再是他父王治下的国土,他也依旧希望南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跟在沐行舟身后的众人都高度警惕,时刻观察着四周的海面。唯有之前说话那人眼珠攒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身侧。
外表是个彪形大汉,但跟南鹊对上时却露齿一笑。
萧起鹤!
南鹊几乎立刻认出他来,也就在这时,视线所及的海面上隐现出一个庞然大物。
——它几乎有半艘画舫那般大,浑身金灿灿的,划动着巨大的鱼鳍,五彩色的泡泡中拖着一条灵活漂亮的长尾。
在场的人无不露出震撼惊愕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这只“神鲛”外形的确漂亮,但它长得太大了,从视觉上就给人一种危险警惕之感。
说是神鲛,更接近于妖物。
空中忽而降下金灿灿的块状物,越含光霎时警惕,手始终放在腰间,等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块发光的空木牌。
这就是代表着赐下的福祉吗?
没人去接。
甚至心中隐隐有种念头,这只神鲛能长这么大,跟木牌脱不了关系。
“有什么问题吗?”
沐行舟带笑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收下木牌,就代表神鲛领受了各位的愿望,不久之后便会一一实……”
“我听你放——哦不,不能说脏话,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萧起鹤一个提剑,就冲了上去。
其余人一时未动,也只是在抓紧时间暗中布阵,防止“神鲛”脱逃。
萧起鹤一动,他们也随之启动阵法。
南鹊却没去管那只“神鲛”,紧盯着沐行舟的动作,对方同样没去管“神鲛”,对于这场早有预料的变故神色自如。
反而转头,看了南鹊一眼。
“南南,你在这里等我。”
越含光在这时忽然愿意离开他身边,声音也严肃了几分。
意识到他要去做什么,南鹊提醒道:“最好一击即中。”
沐行舟闻言一笑,多一个人也只是送死而已。
下一瞬,越含光忽然来到他面前,将他的笑脸击碎。
沐行舟一个幻化重新换了位置,他对越含光的出手只是有些赞赏,但紧接着他才脸色微变。
——他掉进了无妄三千的阵法。
布阵之人除了为神鲛准备,同样也为他,并且是压制修为的困阵。
没有了他的加持,神鲛的力量也随之削弱,拥有不俗智商的它意识到逃不掉后,开始了疯狂攻击。
玉石俱焚!
吸食了无数东海百姓的贪念和欲念的神鲛在深海中自爆,巨大的魔源之力和海水的冲击力一并袭来。
这股强大的力量就是修为足够深厚的仙人也得脱掉半身皮,甚至帮沐行舟里应外合冲破了阵法。
藤精最喜水不过,海水在他面前皆能被吸收,因此替南鹊抵挡了大部分冲击力,再就是摇光一扇,魔源没能近到他身,将他送到安全地带。
南鹊反复拈了拈摇光,他知道这把扇子是把上好的法宝,但威力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眼看神鲛被杀,沐行舟又怒又恨,恰逢其他人皆是重伤,已无反抗之力,但画舫之外的门派众人已有人前来接应。
此刻真是孤立无援。
“我真是小瞧了你们!竟然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沐仙友,你只是被魔源迷了心智,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空中传来一道苍劲的老者声音,正是涂罗山的掌门。
“什么魔源,胡言乱语,你们分明是要毁掉我们东海的镇海之宝!”
沐行舟环视一周,竟将攻击目标放在了唯一还完好站立的南鹊身上。
不过却被涂罗山掌门一道仙力及时化解。
但仙力的掌气也将南鹊冲倒,涂罗山掌门的气息太过霸道,南鹊用手掌驻地不住地咳嗽。
一只手忽然在他背上拍了拍。
“谢谢。”
南鹊缓过来了,下意识对来人扬起笑脸道谢,发现竟是跟随沐行舟一起进来的两名随从之一。
随从面容平静,乌白的眼睛掠过他的表情后将他拉起。
此刻的涂罗山掌门以及其他门派的长老皆已赶到,除了围住沐行舟外,也第一时间为各自的亲传弟子检查伤势。
与此同时,原本战意凛凛的沐行舟忽然头痛欲裂,面若苦状。
与他有着相同反应的还有越含光,勉强被支援得来的伤药强撑着站起来,却在第一时间搜寻南鹊的踪影,偏过那名侍从幽幽地看来。
“……”
对上这样的眼神,南鹊很难不去扶。
越含光顿时面露春色,感觉头疼都没那么疼了。
如今魔源只是从神鲛体内破体而出,还不算真正的收复,一时间谁也靠近不得。
这样大的动静,不止在画舫下的深海,岸边的海面同样引起了剧烈的动荡,围在海边的百姓依旧没有离去,甚至开始产生动荡。
跟随着各家掌门长老而来的神鸟,仙兽不断在空中盘旋,警戒,门派弟子则驻守在四周,尽量维持着秩序,恐引起骚乱。
雪白的仙鹤则是静静地隐匿气息,但鹤头却时不时往海面中看一眼。
南鹊的气息就在海底,也不知道仙首察没察觉。
旋即又以爪拍头,以仙首的实力,怎有可能感受不到,多半只有南鹊认不出来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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