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运用的灵力不多,因此对敌效果看起来不太显著,但用来作飞行之物绰绰有余。
因为御风飞行不需要消耗灵力,这点流苏扇自己就能做到。
也是得了这把扇子的那日,苏兀卿扫视了一眼,说是法器还未认主,让南鹊弄破指尖滴了滴血珠上去,之后便能纳为己用。
当时南鹊便发现流苏扇已然十分听他的话了,而且灵力充沛,用也用不完。
所以以后的出行问题便不需要再担心,严格来说,就连上料峭春寒,南鹊如今也能不用麻烦飞云了。
他提过一次,但被飞云拒绝了。
“一点都不麻烦,我整日在料峭春寒待着无聊得很,仙首平日里都不跟我说话,跟你玩会儿我觉得有意思多了。”
话是这样说,可一整天下来,南鹊别说是陪它玩儿,就连跟它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连到午时,补食灵果也很匆忙,囫囵结束后就又继续下去。
后来,就连卧在一旁陪他的飞云都看出来些不对劲。
南鹊练的,似乎都是一些逃跑,隐匿气息之术。
诚然,以南鹊的资质,在攻击方面定然是修补不了多少,多练练这些说不定还有奇效。
可飞云挠了挠翅膀,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大概是因为……仙首的神色有些奇怪。
在又一次操之过急,而不慎从半空中跌下时,苏兀卿一挥袖,南鹊随之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歇息一会儿。”他道。
南鹊本不想听他的,可方才在人面前出了点糗,还是说了句:“不用”。
他接着摸出本书,专心读了起来。
这架势,飞云都觉得刻苦得很,不消仙首交待,便自顾自出门替南鹊摘灵力更充沛的果子去了。
鹤走了,人却没有。
过了片刻,南鹊听到苏兀卿的声音:“昨日,你听到了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南鹊垂着眸看书,没说话。
因此也没看见,苏兀卿的目光正落在他脸上。
很是隽秀清润的一张脸,唇红齿白,还带着尚未脱尽的少年气。
比起三年前长开了,却也瘦了些,哪怕这些日子又是高品质的灵果,又是人间老厨子做的饭菜,他这张脸颊也没有稍稍养好点。
苏兀卿一时未语,暂时找不到开口的契机。
昨日他未料到南鹊会听到他与掌门师兄的谈话,这里是他的居所,无人敢擅闯,因此他没有在此地设结界的习惯,若是往常有人靠近他定然能察觉,只是他并未对南鹊设防。
何况,南鹊身上也带有他的气息。
“我听到了。”
南鹊忽地出声,苏兀卿稍怔,对上少年抬起一瞬的眼,“听到你们羽阙仙阁的机密事,你要将我灭口吗?”
苏兀卿神色微变,正要开口之际,又听对方道。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放心好了。”
他全然不提其他的事,仿佛只是留心了这一句。
眼见少年侧过了身,背对着他,似乎是嫌今日的阳光有些晒,或者只是在单纯地表达,他承诺了,随他们信不信。
苏兀卿也沉默下来。
直到飞云进行完今日的摘灵果活动,它不知南鹊是因为什么事变得这般奋发上进,但可以跟藤精聊天,经过一番沟通,总算是探听出了些线索。
不免惊讶:“仙首要走,去哪里?”
它怎么一点儿都不知情。
“谁知道呢!”藤精嗤之以鼻,“爱走走呗,下一个道侣更好!”
这样的姿态,联想到仙首今日的神情,飞云不假思索地信了。
它左思右想,还是壮着胆子挪到仙首身边,还没说什么呢,就又看到南鹊开始练习道术逐渐模糊的身影。
情绪一上头,飞云也顾不上什么,瞪着圆溜溜的鹤眼睛道:“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仙首都三年没跟南鹊见过面,凡人寿命实在短暂,没多少个三年,如今相处这还不足两月仙首又要离开,也难怪他和您赌气。”
这一番话它以极快的语速说完,险些咬到舌头。
话落,鹤眼就对上道者忽地转眸看过来的视线,这次是真闪了鸟喙,整只鹤打了个激灵。
“我,就随口一说,还望仙首不要怪……”
话没能说完,便不敢再说了,好在苏兀卿并未说什么,只是看了它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南鹊并不知道,他这些打算趁着苏兀卿离开之前再刻苦地努力学点有用道术的举动,已经被飞云定义成了闹别扭之类的情绪。
只感觉对方来他身边的次数来得更多了,一举一动还格外地谨慎和妥帖,偶尔看向他的鹤眼睛,还有些亮晶晶的水渍。
“……怎么了?”
“……没什么。”
飞云用羽毛抹了抹那点水渍,再一眨,“料峭春寒的风沙太大了。”
“……”
南鹊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去拆穿这个拙劣的理由,他高强度不肯歇地练了一整天,身体疲乏得不行,也睁着眼回望着飞云。
然而飞云却全然没有看懂。
南鹊等了半天,只好道:“我今日的三万两灵石,还未交付。”
“啊……”
飞云这才想了起来,“不过今日仙首未提,要不你进去找他吧?”
南鹊想了想,摇头:“还是你去通禀一声。”
飞云缩了下脖子:“我不敢。”
见南鹊目露疑惑,它又道,“我今日说话顶撞了仙首,我一想起要进去见仙首就爪子发麻,羽毛蓬蓬,想来站到仙首跟前也讲不出话来。”
南鹊表情微滞,顿感纠结,三万灵石一日一付清,指不定明日就不算数了。
何况他也心知,苏兀卿多半是要在料峭春寒待不了多久,现在若不兑现,日后更没人给他兑现了。
一番思来想去,南鹊还是犹犹豫豫地推门而入,心下却是忍不住想。
往日他不肯学,苏兀卿把灵石跟摘落叶似的抛给他,推都推不掉。
今日倒好,他这般勤勉刻苦,苏兀卿却好似忘了一般,什么都不给。
曲指扣门两声,方才听得里面人一声:“进。”
夜幕渐渐沉下来,屋内点了一盏灯,苏兀卿坐在案前,没打坐,好似在看书。
南鹊便进去了,他身量轻盈,脚步声也浅。
进得屋内,一时也没有出声。
一来他并不想主动开口,显得他迫不及待找对方,二来,他心中隐有猜测。
过了半晌,终于听得苏兀卿的声音响起:
“两日后,我会前去东海一趟。”
果然,是这样的话。
“我此去后,你在羽阙仙阁内的待遇不会有变化,此事我已交给师兄……”
提到这句,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忽略你,你大可放心。”
说完这些,少年也一直垂着首不曾抬起过。
苏兀卿无端停下声。
大概是意识到对方等着回应,南鹊才轻“嗯”一声,表示知道。
却仍未抬眼。
也因此,他没有看见,苏兀卿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清润秀丽的一张脸,被对方全然纳入眼中。
此刻心里浮现的,却是飞云当时的义愤填膺。
“……难怪南鹊会与您赌气!”
赌气么?
苏兀卿眼神微动,他只需微一垂眸,便能瞧见南鹊柔软的发丝,还有那温顺的眉眼。
却在心里,落下一个“不”的否定。
任谁来也看不出来,少年有着与外表极不相符的倔强又坚毅的内心。
他若是赌气,必定是不会学了,偏偏南鹊反而学得很是认真,越来越刻苦。
苏兀卿清晰又笃然的眼中,也在此时流露出了一丝丝茫然。
这是生平头一回,他在猜测一个人的心思,却怎么也猜不中,也……不知该拿南鹊怎么办。
南鹊不想和他交流。
从毒发被他带回料峭春寒以后,南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回复的简短声音,都是对他靠近的无声抗议,他只想离他远远的。
哪怕这些日子待在料峭春寒修行,他与苏兀卿的交谈不得不稍多了几句,偶尔也会有眼神交汇。
比如此时。
南鹊终于抬起眸子,不再像之前偶有对视一眼,便匆忙移开,他清澈的眼珠定在一处:“我的三万灵石被你忘了。”
……
换做是其他事,苏兀卿指不定会顺水推舟,但这一句,他却道:“我没忘。”
南鹊不出意料地,露出些迷惑,随后是正色。
没忘却也不给?
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赔本不想给了”险些要脱口而出,下一瞬,盛放着三大块纯净灵石的芥子袋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南鹊眨了眨眼,收了起来。
拿到灵石,他就又没话可说。
一时屋内又显静默,直到苏兀卿招来仙鹤,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藤精照旧出来啃啃灵石,似乎是极喜这种味道。
“这种东西仙首多得很。”飞云回忆,“通常都是我去灵矿里采回来,然后凿成一块一块的,但仙首几乎不怎么用,本来灵矿里处处都是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好稀罕的。”
“那你们也真真是暴殄天物。”
藤精晃着脑袋犀利评价。
飞云不以为然,它和苏兀卿都用不上灵石,可对于南鹊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财物来源。
想到这里又不免看一眼南鹊,藤精把灵石的味道嗅满意了,又交给南鹊,南鹊便把东西直接收进了芥子袋。
是呢,以后仙首若是离开的话,南鹊也就只剩下了这些,难怪对于这漫山遍野的石头这样宝贝。
它越想越心酸,全然不知南鹊心中已经在盘算这些日子得来的灵石该如何打理。
日积月累,如今他也算是拥有了一笔不小的财富,等苏兀卿走了,接下来度日不会愁吃穿,除此之外还能剩下不少。
起码足够维持南鹊留在羽阙仙阁里为数不多的生活了。
是以方才苏兀卿找他谈话时,南鹊不得不把头低一些,免得泄露了眼底的期待和悦色。
东海这趟,便是苏兀卿假意死去,与涂孤洵联手揪出仙界叛徒的重要剧情。
南鹊心心念念这么久,绝不会记错,真真称得上一句舒心快意。
到达目的地后,往日空旷的院落前却有一道人影,仿若等了许久。
南鹊还未看到影子,飞云已经眼尖地看清了人影的形貌,顿时从伤感之色,转为目露凶光。
然而那道人影已跳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归来的主人挥手。
“南南——”
……
“你说什么?”
沧澜峰,掌门偏殿内。
似是对来人的话过于震惊,涂孤洵的声音一时不加压抑,表情也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你要带他一起去东海?”
坐在他对面的苏兀卿未有动作,已然听到了对方压沉嗓音的下一句。
“师弟,此事之前不是已有定论,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非是突然。”
苏兀卿这时方抬起灰蒙的眼,“是我一直悬而未决,如今才有了决断。”
涂孤洵在这样的眼神下一震,“可是……”
他话还未说完,门外忽地有了些细微响动。
涂孤洵眉头一凝,却也没喝止。不是沧澜峰训练得令的人,而是他这位师弟养的那只鸾雪鹤。
听这响声是在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爪子踩在地上的动静很明显,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听苏兀卿道:“何事?”
第23章
飞云在外急得转来转去,因着这里不是料峭春寒,总得顾及掌门几分薄面,直到听见苏兀卿首肯后,方入得屋内。
一进去,就感到两道视线落在了它身上。
“启禀仙首,不好了!”
鸾雪鹤开喙就是这一句,语气也急得不行,“上次你打发走的那个剑修,他又贼心不死,回来找南鹊来了!”
话落,屋里的气氛莫名地凝固几分。
涂孤洵本是严峻的脸色,闻声这一句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他。”
苏兀卿表情虽未变,但语气明显有些起伏。
“不是去落剑峰了?”
“是去过了,结果这小子中途又放弃跑回来了,真是枉费仙首您对他的宽容恩赏。”
仙鹤的语气又急又气。
涂孤洵当掌门这么多年,头一回对这对主仆萌生出几分荒唐的想法。
左不过一个资质出众的仙阁剑修而已,羽阙仙阁内如这一般的多如牛毛,也不见他这位师弟记住过谁……还是因这名剑修与南鹊有过牵扯?
为了教导那少年煞费苦心,生生拖慢了他们的计划,如今改变主意要带那少年去东海也就罢了,就连这点小事也非得上心。
眼见鸾雪鹤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以及那剑修见了南鹊后两人的对话,苏兀卿出声打断了它。
“知晓了,你先退下。”
叽叽喳喳的鹤声才消停下来:“是……”
涂孤洵内心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他这位师弟还是知晓事有轻重的。
下一瞬,苏兀卿便起身告辞。
“此事既已告知师兄,还望师兄此后多费心。”
“……知道了。”
涂孤洵看到那道清寂身影走远,眉头却不由地再次皱起。
……
南鹊见到越含光也是微愣,但惊却谈不上,顶多是有点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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