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鹊便收了下来,主要是他的确也喜欢这把扇子,至于回礼,以后再想想怎么送件萧起鹤喜欢的。
告别了“萧起鹤”,飞云继续领着他往里走。
还是那处雪地,远远就看见一抹天水色影子在雪中打坐。
南鹊收起了笑,只留下一点点表情。
不选择让萧起鹤教是不想麻烦对方,也是想着,他迟早是要面对苏兀卿的。
就把修行,当作是干活领月钱。
“上次教你的口诀还记得吗?”
随着南鹊踏入雪地,苏兀卿的声音也落了下来。
南鹊本想说记得,可他上次根本没怎么听,话到了嘴边还是低低道了句:“不记得了。”
苏兀卿看着他微垂的脑袋,没说别的,只是又念了一遍,同时探出两指,点在南鹊的指尖处。
一股暖意驱散了僵冷的寒意。
“顺着这股力量,感受周围的灵气……”
苏兀卿的声音恰似四周的冰雪,可他的手指却是温热的,融化了那一点点冰,显得那般笃定和平稳。
“跟着我,便不会冷。”
从前南鹊只觉他无法感应到仙界的灵气,但真当他听从苏兀卿的话,又慢慢地生出了些许不同之感。
有如水般柔和却又如风般轻盈的东西,在他指尖缠绕,汇聚。
尽管很快就散掉了,耳边随之响起一声:“再试一次。”
那种感觉格外地奇妙,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又空无一物。
南鹊又一次将灵气聚在指尖,这次停留的时间更久一些,能将那点灵气运转到手腕处。
“再来。”
冰天雪地的静谧中,唯一的声响和指引。
不知不觉间,南鹊尝试了一遍又一遍,运转的灵气一次比一次范围更远。
到后来,不需要苏兀卿引导,南鹊自己也能独自凝聚。
少年阖着双眸,专心地运起口诀和手势。
因为四周寒冷的缘故,本就白皙的面颊,呈现出雪白色,连乌黑的眉和发都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霜。
但南鹊的确是不太觉得冷了。
苏兀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也的确看上去认真了些,将心思全放在了凝聚灵气上,沉浸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南鹊终于感觉他断断续续地运起那点灵气走完了周身,方才听到苏兀卿的声音。
“歇息一会儿。”
歇息就歇息。
南鹊睁开了眼,就见飞云叼着一盘灵果过来,还是切过的,摆得很漂亮,鹤眼也是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没洗手。”
南鹊一转眼,视线移到了苏兀卿那边。
霎时一个清洁术落了下来。
南鹊本来就不脏的手,这下更是彻底干净了。
他这才挪开视线,拿起盘子里的灵果,放入口中。
心想,他就是这样,可以配合,但也麻烦。
苏兀卿要是受不了,就让他走最好。
可一个灵果被他细细地嚼完,对方也没有表达过其他的意见。
只在他吃完又给洗了遍手,道:“继续。”
“……”
这才歇了多大一会儿,就又要开始了。
南鹊没问出口,慢吞吞地重新闭上眼。
等到再次听到苏兀卿说可以停下歇息,南鹊一睁眼,就见白茫茫的一片已然变成了灰蒙蒙的。
这是……天黑了?
他不知时间流逝,已经在这雪地里坐了一整天。
“我要回去。”
天都黑了,苏兀卿总不至于还让他修炼。
仙人不需要睡觉,但他还是需要的。
果然苏兀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叫来飞云送他。
仙鹤只是在人前看着高冷,随了主人有些气势,但自觉跟南鹊有些亲近关系,尤其对方不怎么说话,就更衬得它一只鹤话多。
飞云问起他今日修炼的感受。
南鹊自然是不会说什么顺耳的话,刚要开口之际,忽地蹭到了腰间的芥子袋。
里面还揣着刚到手还热乎着的一万灵石。
他今日能够凝聚灵力,按照约定,苏兀卿应该给他的。
“糟糕的体验。”
他道。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飞云整只鹤都有些结巴了:“啊,是么?”
“是。”
南鹊想着,最好这只鹤把话原封不动地带给它的主人。
……
仙鹤把他送到家门后,又振翅飞走了。
一推开院门,南鹊便把芥子袋里的灵石掏出来,扔在了桌上。
咕噜咕噜滚了一圈,最后被藤精探手接住了,狠狠嗅了一口灵石的香气。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有这一大袋,就要让苏兀卿狠狠出点血才行!”
它美滋滋地嘀咕了一阵子,没听见南鹊回答它,一转眼才发现对方趴在桌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凡人初修道的确很累,藤精也就止了絮絮叨叨的声音,轻手轻脚的。
南鹊其实并没有睡,他听着藤精悉悉索索清点灵石的声音,不想答话。
身体的确有些累,但精神又偏偏很清明。
后面实在太困了,好在今日身上是干净的,也就放心地睡去。
第二日,南鹊一睡醒,不出所料便又见到了飞云。
一路行至料峭春寒,与昨天一样,苏兀卿已在雪地等他,南鹊甚至怀疑他昨晚都没有离开这里,不然怎么会连姿势都未曾改变过。
但这样的话,南鹊只是在心底猜想,不会问出口。
苏兀卿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道:“今日还是修习昨天的内容。”
也就是感应灵气并凝聚运转。
可偏偏,昨日还凝聚得好好的,今天南鹊怎么也感应不到。
“……”
“……”
顿时觉得芥子袋里的那一万灵石有些烫手,南鹊不由地移了移手指,虽说他昨日是不太稀罕,可……
“再试一次。”苏兀卿的声音传来。
“……嗯。”
发觉对方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南鹊坐直了,终于,在他试的第三次,成功了。
苏兀卿今日的确没再教南鹊新的内容,他就只是重复昨天的步骤,中途还是歇过一次,用了些灵果补充体力。
但感应不到灵气这种情况并不是偶然,第三日南鹊依旧如此,好在这次只试了两次,又能重新凝聚在指尖。
这日南鹊学了运用灵力的方式,比如用灵力取到距离很短的一个小东西,或者不经他手,把一个物品移到另一个位置,这种简单的运用。
当南鹊能用灵力把地上的雪花捏成一个圆圆的雪球后,他又得到了一万灵石。
南鹊计上心头。
那天下午,他接着用同样的方式,捏了同样的三个圆雪球,因为捏过一次,后面熟练得很。
然后又用灵力凿开一些冰层,这次耗费的时间更多了,导致他弄了半天,也只捞到一尾鱼。
苏兀卿让他独自练习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就见到这一幕。
但也没说什么,让飞云去取了四万灵石来。
南鹊立刻收了起来,藤精自动替他保管,甚至没有过过第四人/灵兽的眼睛。
说起来,这料峭春寒还有一个萧起鹤在,可南鹊自从头一回来料峭春寒修行那天跟他见过一面,之后就没再看见他。
也不知道他突破了没有。
想了想,还是去问了下仙鹤:“啊他……”
飞云想了一下,“他这些天即将突破,在闭关呢。”
南鹊有问题它都能答得上来,只要不是问那个以下犯上的剑修的消息就行。
一转眼在料峭春寒待了十数日,南鹊运用起灵力来,一日比一日得心应手,自然收获的灵石也一日比一日多。
不过他还是不大和苏兀卿说话,除却修行时必要的简短交流外,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苏兀卿是性情使然,南鹊是主观意愿不想说,但他偏偏跟飞云有话说,待久了也就熟了,一人一鹤偶尔还会玩闹一会儿。
但那点笑意总会在苏兀卿过来之前收敛起来,最多在苏兀卿跟他说话的时候,南鹊会抬眸看他两眼。
今日他练习完,就和飞云在一起说笑,藤精也少见地出来插嘴,苏兀卿便没过去,回了静室。
这天刚好是南鹊练习的第十天,飞云没过多久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让南鹊用完再送他回去。
饭菜都还是带着热气的,自然不能在雪地里吃,只是不巧的是,南鹊用膳到一半,忽然瞧见几道人影现身。
是掌门涂孤洵。
他来时,南鹊端着碗在夹一道糖醋鱼,而那只整个仙界有且仅有一只的鸾雪鹤,正殷勤地捧着个碟子,说这道菜是上次那家酒楼特地把老厨子请回来做的,味道绝对没变。
平心而论,少年出身皇室,吃相并不难看。
在见了他之后,南鹊神色微变,似是有些迟疑,但还是放下了筷子,正准备打声招呼。
涂孤洵微不可察地拧了眉。
随后扭头走开了。
飞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噫,怎么不吃了?”
它顺着南鹊的视线看过去,“是掌门,他向来就是这个脾气,我们不用理会他。”
像它就不怎么理会的。
“嗯。”
南鹊在涂孤洵的身影走远后,就又拿起了筷子,尝了尝仙鹤递过来的酱鸡翅。
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
这点插曲不至于影响到南鹊的心情,何况他不是没看过涂孤洵比这更差的脸色。
等用完了晚膳,飞云照例要送他走。
经过料峭春寒的屋舍时,偶然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涂孤洵的声音有些严峻,隐约提到“东海”、“涂罗山”之类的字眼。
是羽阙仙阁的机密要事,南鹊有心要避开,耳朵里却已钻进了下一句。
“……师弟,你比我更清楚,你不会一直在他身边……”
第22章
涂孤洵此次前来,的确是有要事要与苏兀卿相商。
还是东海的事。
表面风平浪静,他们派出去的弟子也顺遂而归,但涂罗山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派出去数十名踏墟弟子,十数名灵台弟子,不想竟折了过半,甚至一位长老也重伤不醒。
要知涂罗山也是仙界数一数二的强大仙门,以往也问鼎过仙界排行榜榜首,只在这几年稍逊几分,但并非他们实力有所降低,而是羽阙仙阁提升得太快。
“……涂罗山掌门写信求援,我不好置之不理,此次前来,我已派出了百生玄和谷丰易两位长老,各自带领数名弟子前去援助……”
自从上次晨会之后,苏兀卿便极少出过料峭春寒。
“师兄既有安排,想必不是需要我出手的缘故。”
否则涂孤洵便不是这时来找他。
“自然不是……”
涂孤洵坦然,语气却也隐晦,“但我怀疑此事,与魔域之人有些牵扯,包括之前的北泽试炼……”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刑罚堂层层把关,看守森严,何况门上的禁制更是由五大长□□同设下的,寻常人等断无法轻易破开,更遑论北狱魔头从里面叛逃……”
就连刑罚堂的看守弟子,若没有收到特殊指令,连禁制都无法靠近。
而这段时间涂孤洵也审问过被擒拿的天陇长老,对方的确有窃取无尘之心的意图,但以他的为人处世来看,多是对后辈居上的苏兀卿不服气,总想着做出些功绩压其一头。
若说是他,他还没有破开联合禁制的实力。
苏兀卿静默片刻:“我明白师兄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
涂孤洵低叹一声,“那件事说到底也有我的疏忽,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何况,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迟早有一天会……”
“窸窣”的声响传来,像是刻意放轻的衣料摩擦声,苏兀卿看了后者一眼,涂孤洵霎时闭口。
还未等里屋的人说话,已然听见飞云爪趾落在地面上的兴奋声。
“收拾好了,我们往这个方向走吧!”
“好。”
随着应声的少年声响起,似乎并不在屋外的方向。
很快,那点声音也随着仙鹤的振翅消失。
坐在仙鹤的背上,高处不胜寒,料峭春寒除却那片雪地,其余地方都如寻常般温暖,唯独每日来回时,会吹到半空中的风。
跟雪地里的寒冷一样,风也能让人清醒。
南鹊脑子里浮现的,是刚刚无意间听到的只言片语。
掌门涂孤洵说得隐晦,但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
东海的事迫在眉睫,羽阙仙阁内之前肃清过一次叛徒,但因被魔物渗透过深,被推出来的只是一部分隐藏的小喽啰。
南鹊不是不知道这些,甚至他比其他人都更早地知道这些剧情。天陇长老落网之时,并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罢了。
那,那件事应该也要进行了吧?
难怪,苏兀卿要这样紧迫地教他道术。
那他还要继续学吗?
藤精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地一问。
“当然……”
南鹊倏忽抬眸,他道,“要去。”
每日的料峭春寒修行,仙鹤依旧早早就来,南鹊也依约准时而去。
如今他不会在课上开小差,哪怕讲课的人是苏兀卿,他也听得一字不落,独自练习的时候也不懈怠。
在对运用灵气控制物体愈渐熟练之后,南鹊也学会了用萧起鹤送他的那把流苏扇,使一些简单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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