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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师，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沈夏星没安静一会儿，又开始找叶秋尘说话。
“什么？”叶秋尘本不想理会，但沈夏星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他还是应了。
“就是周力挨的那两下。”沈夏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和后脑勺。
叶秋尘从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真的是你做的啊？”沈夏星从一个拦路的石墩上跳下来，倒退着走在叶秋尘前面，“你是怎么做的？教教我。”
叶秋尘看着眼前这个没个正形的人，问：“学来做什么？吓唬人？”
沈夏星“嘿嘿”傻笑两声，转回到正常方向走路：“也可以做别的。”
“比如？”叶秋尘知道，就算他不回应，沈夏星还是可以絮絮叨叨找出一堆话题来聊，所以他干脆顺着往下问，省得这人又冒出什么古怪的话题。
“比如啊，比如我在拍剧的时候可以让导演加上这个技能，咻咻，多帅。”沈夏星说。
叶秋尘这才记起沈夏星其实是个演员，跟着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视频：“你是演员？在拍什么剧？”
沈夏星点头：“在拍一部玄学网剧，那天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是在拍戏。”
“讲什么的？”叶秋尘问。
“讲一个小道士为了找回师父的魂魄，从一个小废物成长为一代天师的故事。”沈夏星回答完还满怀期待的推荐，“下个月就要在哈密瓜平台上线了，名字叫《骡子与道士》。”
“哦。”叶秋尘点点头，“所以在剧里，你师父死了？”
沈夏星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叶秋尘：“呃，虽然他在剧里死了，可却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整部剧也是围绕着他展开的，他等于是这部剧的灵魂大男主。”
叶秋尘的脚步在这时顿住，左拐就是一条小巷子。
沈夏星跟着停下脚步，心虚地看向叶秋尘：“你是不是看到了那个视频？唔，我已经让他们把视频撤下来了。”
叶秋尘没有回应他的解释：“我到了。”
“哦哦。”沈夏星呆呆点头。
叶秋尘幅度很小地轻点下头，算是告辞，转身钻进了小巷子里。
“叶老师。”沈夏星在身后喊，“你会长命百岁，千秋永存。”
小巷子里有人拉开窗户骂街：“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再吵我泼你一身洗脚水。”
“抱歉、抱歉。”沈夏星撒丫子跑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昏暗的路灯下，独自前行的叶秋尘嘴角微微扬起，笑了。
第5章
半个月后，叶秋尘跟着武术班组里的几位同僚，转战到一个南方城市，又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远郊小镇。
这里是即将开拍的大型古装仙侠剧，《寻神记》的主要外景取景地。
叶秋尘坐不惯汽车，熬了两个小时，下车后看到眼前锦绣如画的自然风光，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啧啧，这地可真美。”胡刚在他后面下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那可不，这可是个风水宝地。”胡刚旁边一个体型劲瘦的男人说道，“不然导演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开机。”
“听说明天开机，主演都会到哎。”车上又下来个年轻人，好奇地询问，“是不是真的？”
最后下来一个双鬓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答话：“别问这么多，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武术班组的头儿杜成明，也是这部电视剧的武术指导，在业内颇有威望。
“哦。”年轻人吐了吐舌头，喊了杜成明一声“师父”。
“多学学秋尘，稳重点。”杜成明教训道。
“啊？尘哥那样的，我可学不来。”年轻人摇头，“他一天要打坐2小时，刚刚在车上后背好像都没贴过椅背，不知道是不是在练功。”
叶秋尘看过去，确认道：“是在练功。”
胡刚哈哈大笑起来：“小子，好好学学。”
“啊啊，尘哥，求你别卷。”年轻人眼泪都快下来了，凑到叶秋尘旁边求饶。
叶秋尘皱了皱眉心，想问问“卷”是什么，是什么武功招式吗？
“别贫了。”杜成明出声。
他自幼习武，现在虽然年近六旬，但面容比实际年龄小上十来岁，声音也浑厚洪亮，就算不大声说话，也自有一派威严。
“哦。”
“哦。”
胡刚和小年轻赶紧收声。
“拿上东西，去宿舍。”杜成明吩咐道。
叶秋尘他们带的东西不多，每个人也就带了两三套换洗的衣服，日用品什么的剧组都有配，一个人就拎了一个包。
小年轻和叶秋尘跟着杜成明走在前面，胡刚走在后面，被身材劲瘦的男人拉住胳膊。
“怎么了？”胡刚问。
身材劲瘦的男人看着前面的人走远了一些，才小声地询问：“叶秋尘这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男人叫李拾，他之前在另一个剧组当武替，大半年了都没跟叶秋尘见过一面。
“哎，应该就是因为那次意外。”胡刚叹气，“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性情大变也是正常。他刚醒来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念的还是剧本里的台词。”
“啊？”李拾好奇，“念的什么台词？他差点当成男二号那部剧的台词？”
“好像是吧，我也不清楚，就是说话那味儿全是古风范，但是跟电视剧里的那些又不全都一样。”胡刚不太善于表达，只能说自己的感觉，“可能是还没出戏吧。”
“哎，也是，干我们这行不容易，受伤都是小事，好不容易熬出头，拿到了角色，结果又出事了，换谁谁不难过。”李拾惋惜摇头。
“嗯~”胡刚想了想，“没觉得他有多难过，反倒好像是看开了，人也变得淡泊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前方身姿挺拔的叶秋尘。
叶秋尘从屋顶摔下来时，他就在现场，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那天拍的是一场雨幕打戏，场景是在屋顶，叶秋尘在做一个高难度腾空动作时，威亚忽然断裂，导致叶秋尘摔落在屋顶上。
因为倾斜的屋顶上全是水，瓦片又很松，叶秋尘根本没机会作出防护动作，就直接滑落到了屋檐下方一处用石头堆成的造景上，头部受到了重伤，之后就陷入了重度昏迷中，手术时还差点没缓过来。
那部剧的剧组承担了叶秋尘所有的医疗费用，事后赔偿了叶秋尘一笔钱，可对威亚的事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是辞退了剧组里的一个威亚师，把责任都推给了那个威亚师，说是那个威亚师收了设备公司的回扣，使用了质量不合格的威亚。
那时叶秋尘没有签约任何一家经纪公司，还属于班组里的人，杜成明对这个调查结果存有怀疑，于是安排人去调查那家设备公司，没想到那家设备公司早就注销，连公司法人也不知所踪，而那个威亚师更是没再出现过。
不过幸好一个多月后，叶秋尘醒了，杜成明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
胡刚还以为，叶秋尘醒来后，一定不会再做回老本行，可叶秋尘不但做了，还做得比之前要好，只是再没有了当明星的欲望，生活上也极尽简朴，闲时最爱打坐和看书，像个……退休返聘的老干部。
可能比老干部还不如，现在的老干部还会用智能手机上上网，了解了解社会资讯，叶秋尘用的却是老年机，连个2G都勉勉强强，更别说上网冲浪了。
叶秋尘还不知道自己在胡刚心里，是个比退休老干部还神仙的人，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他边走边欣赏四周的美景，对能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呆上几个月感到颇为满意，外面繁华的大城市对他来说太喧嚣了。
“哎，杜老，你们来了？”一栋像是才搭建不久的民房前，有个半秃顶的男人迎了上来。
“来了。”杜成明微微颔首，“陆导是不是也过来了？”
“他也是一个小时前才到，一来就跟场记去外面踩景去了。”半秃顶的男人说。
“哦。”杜成明点点头，转身跟后面的人介绍起来，“这位是刘导。”
“哎哟，副导、副导。”半秃顶的男人自谦道，“叫我老刘也行。”
大家哪里敢乱叫，胡刚他们都按着杜成明说的，叫他“刘导”。
叶秋尘则按照自己的习惯，朝那人点点头。
“杜老，你这是想让我挨骂呀？”刘导一脸为难。
杜成明这才乐呵呵地重新开口道：“那就叫刘副导吧。”
其他人赶紧改口。
刘副导这下才像是放下心来，眼睛扫向杜成明身后的人，最终在叶秋尘身上定住，眸光亮了亮。
“这位一定就是叶老师吧？”刘副导问。
“嗯。”杜成明颇为自豪，“咱们杜家班的门面担当。”
刘副导开始直白地打量起叶秋尘来，这种打量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职业本能。
叶秋尘穿越过来后，没少碰到这种类型的打量，基本下一句话就是问他想不想当演员或爱豆。
演员他是知道的，但爱豆，他问了胡刚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胡刚还给他看了一个选拔爱豆的比赛视频。
视频中，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男孩，正冲着镜头作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和动作。
胡刚说这叫做“ending pose”。
看完后，他满心疑惑，询问胡刚自己是否适合当爱豆，胡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了一个寒战后回答：“不适合，一点都不适合，请你不要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果不其然，刘副导下一句就是：“形象比视频上的还要好啊，不考虑当演员吗？”
叶秋尘摇头：“不考虑。”
刘副导叹气：“可惜了。”
又寒暄两句后，刘副导带他们上了二楼宿舍，除了杜成明，其他人两人一间房，叶秋尘和胡刚一间。
今天还没有工作安排，胡刚去了隔壁打牌，叶秋尘也没在宿舍呆着，出了门后没什么目的地地在四周闲逛。
这里距离附近的小镇还有一小段距离，人迹罕至，倒是个不错的退隐之地。
他寻了一个僻静清凉的地方，轻轻一跃，点着浅水里的石头，跳到了溪流中的一块大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后，耳边只剩下淅沥的水流声。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似乎都归于平静。
他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成功归隐，在一处和这里相仿的地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听泉水叮咚，看白云缥缈。
“咔嚓。”
一个细微的声响打断了他的冥思。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才睁开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哎呀，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岸边站着一个戴渔夫帽的男人。
“没事。”叶秋尘没有否认，但也自觉没有权利责怪来人，这里并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是怎么过去的？”男人蹲了下来，看似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我看你鞋袜都没湿。”
“跳过来的。”叶秋尘回答。
“能教教我吗？”男人问。
叶秋尘看了看对方有些肥胖的身体，无情否定：“教不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男人遗憾。
“那能跟我说说，刚才闭眼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吗？”男人又问。
叶秋尘看过去。
男人解释：“如果不方便说，也没事，我正在写东西，所以想知道，如果一个世外高人，身处这样的环境时，会想到什么，感受到什么。”
叶秋尘垂眸想了想，又抬起眼睫：“我不是世外高人，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在想些什么。”
男人坐到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愿闻其详。”
叶秋尘开口：“想到了本应发生的过去，以及想要得到的未来。”
第6章
“哦？那你想到的本应发生的过去，是什么样的？”男人问。
叶秋尘看了看身边的流水：“像现在这样的。”
“那想要得到的未来呢？”男人继续问。
叶秋尘的嘴角幅度很小地动了动，带出一个约等于无的笑：“也是像现在这样的。”
男人有些意外地感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也是你问了，我才注意到，原来我已经在做着我最想做的事。”叶秋尘说，“还要谢谢你，解了我的惑。”
“嘿，你也解了我的惑……”男人话头顿住，忽然间明白了叶秋尘为什么愿意告诉他，自己此前在想些什么，原来就是为了报答他不经意间的解惑。
他再看向叶秋尘时，眼神里除了新奇，还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好感。
两人又隔着半条溪流聊了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互报姓名，聊到哪里算哪里，最后男人有事先走了，叶秋尘又打坐了一会儿，才回到岸上。
回去时已将近傍晚，胡刚几个正趴在公共走廊兼阳台的地方往外张望，见到叶秋尘回来，也招呼他一起。
“尘哥，快来看，是这次的几个主演。”年纪最小的郭焱跟他说。
叶秋尘往停车场最热闹的地方看去，看到了三辆保姆车，以及一辆中巴车，此时正有人不停地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不愧是大牌啊，带的东西都比我们的多几百倍。”胡刚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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