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尘没再说话。
沈夏星又想起烤鱼的事：“那主上，我们还去吃烤鱼吗？”
叶秋尘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回答：“自然。”
“那我们是要从河里捞鱼吗？”沈夏星开心地问。
“不是我们，”叶秋尘定下脚步，转向沈夏星，“是你。”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溪流边，距离昨天踩石头过河的地方不远。
“我、我吗？”沈夏星有些迟疑，后又想起昨天的训练内容，推测叶秋尘应该是又想用奇招来训练他。
“行。”他爽快应下。
“去吧。”叶秋尘说。
“没什么要求吗？比如不能弄湿裤腿之类的。”沈夏星问。
“没有，抓到鱼就行。”叶秋尘回，“另外注意安全。”
沈夏星没想到要求这么低，脱掉鞋子，把裤腿卷到膝盖上，淌进溪流中，开始抓鱼。
这条溪流虽然很清澈，水位也不高，但水流快，就算有鱼经过，也不会停留很久，论抓鱼，不如下游处那个溪流转弯的地方，那里靠近河口，又有石滩，鱼会更多些，也更好抓些。
但这个位置是叶秋尘指定的，沈夏星也只能在这里守着。
为了不惊扰路过的鱼，他不能走动太多，只能站在溪流中观察，好不容易有鱼从上游游下来，他手一伸进水里，鱼就游开了，最后他索性直接弯着腰，让手一直泡在水中，想等鱼儿游近后立刻动手，可野生的鱼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机敏，泡在水里的手一有动静，鱼就会立刻躲开。
经过几次失败后，他总结经验，想要抓到鱼，必须要在鱼儿游到他身旁时，快速将手伸到水里将鱼截住，这样即便鱼儿察觉到异常，也无法溜走，而且在此之前，他得先预判好鱼所要游经的位置，否则动作再快也没用。
简而言之，他必须要眼疾手快，才能抓到鱼。
溪流边的草丛中传来昆虫“吱吱呀呀”地鸣叫声，偶尔还有鸟儿从旁边的树上展开翅膀“哗啦”飞走。
沈夏星紧紧盯着前方的水面，因为太过专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目之所及的这片溪流，耳朵里也只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他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有一条鱼从上游游下来，这是一条披着深色鳞片的鱼，游动速度很快，看着就很健壮，他预判好这条鱼的游向后屏住呼吸，等鱼游近时，双手“噗通”抓了下去，溅起的水花浇湿了他的脸庞和衣领，他摸到了那条鱼光溜溜的鳞片，但是鱼儿挣扎着一摆尾，逃出了他的手掌心，眨眼就消失了。
虽然这次还是没抓到，但他感觉自己进步了，起码摸到了鱼鳞。
这种摸到了成功尾巴的感觉，让他变得兴奋起来，他相信自己下一次一定能抓到鱼。
叶秋尘在附近捡回了一堆树枝，一边整理树枝，一边观察着沈夏星，见沈夏星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然后又扑了个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等他把烧火的柴堆搭好，终于听到溪流里传出激动的欢呼声：“哈哈哈哈，我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了。”
欢呼声没持续多久，又听“噗通”一声，鱼又落回到水里。
“哎哎哎~”沈夏星极尽挽留，可鱼儿还是顺着水流逃跑了。
叶秋尘起身走到水边。
沈夏星抬起一张湿漉漉的小脸看向叶秋尘，告状道：“那鱼太狡猾了。”
此时他的额发和上衣都湿了大半，有些狼狈。
“上来吧。”叶秋尘说。
“可是我还没抓到鱼。”沈夏星垂头丧气，下压的眼尾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刚才那条，算你抓到了。”叶秋尘说。
“真的吗？”沈夏星又变得欢快起来，眉开眼笑地问道，“那叶老师，我现在能用别的办法抓鱼吗？”
叶秋尘问：“你想怎么抓？”
“用石头把那边垒起来，堵住鱼儿逃跑的出路，然后……”沈夏星从裤子的后口袋，掏出一个红色塑料袋抖开，“然后我用这个在另外一边设下埋伏，保准能抓到条大的。”
叶秋尘看着那个让他颇感意外的塑料袋，抿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一开始也没说让你必须用手抓。”
“啊？”沈夏星愣住了，回想了一下，叶秋尘确实说过只要抓到鱼就行。
所以他刚刚在那里忙活半天是为什么？
他还以为叶秋尘是为了训练他的敏捷度。
可恶，怎么有种被应无名耍了的感觉。
“你站在那里，等着收鱼就好。”叶秋尘见沈夏星呆呆愣愣的站在水中，还是没忍心让人空手而归。
“哦，”沈夏星手里拿着塑料袋，“那我要怎么做？”
“把鱼装进袋子里就行。”叶秋尘说。
沈夏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秋尘往他前方的位置弹出一颗石子，石子激起水花的同时，水花周围的水面也翻动了一下，不稍一会儿，一条翻着肚皮的鱼就顺着水流流到了他的脚边。
他赶紧弯腰拿塑料袋去捞。
叶秋尘再弹出一颗石子，又一条翻着白色肚皮的鱼，被沈夏星麻溜地捞进塑料袋里。
“叶老师，大丰收耶。”沈夏星提着两条鱼，兴冲冲地淌水回到岸边。
“嗯。”叶秋尘接过鱼，“你衣服湿了，快脱下来弄干，鱼我来处理。”
“哦。”沈夏星抓着衣摆想要把湿衣服脱下，但看了看叶秋尘，“我、我就这样穿着吧，很快就会干了。”
叶秋尘也没有强求，问：“你会生火吗？”
“会。”沈夏星点头。
叶秋尘让他去把火堆生好，然后自己留在河边处理鱼。
他在河边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到火堆旁。
沈夏星已经把火堆点起来，衣服看起来也干燥许多，刚才还有些湿的额发又变得和平时一样蓬松。
“叶老师，刚才你那招一弹指好厉害。”他模仿着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
“一弹指？”叶秋尘将鱼穿进之前削好的一根棍子里，“这个名字不错。”
“之前没有名字的吗？”沈夏星问。
“没有。”叶秋尘回答。
“那以后就叫它一弹指了。”沈夏星擅自决定道。
“好。”另一条鱼也被叶秋尘穿好。
“能教教我吗？”沈夏星问。
叶秋尘将串好的鱼递过去。
沈夏星接过，眼里有小心翼翼的期待。
“以后教你。”叶秋尘说。
沈夏星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两人坐在火堆旁烤鱼。
逐渐西落的太阳把水面照得波光粼粼，四周有虫鸣，还有鸟儿归巢的振翅声。
烤好的鱼吃起来一点都不腥，沈夏星问了才知道，叶秋尘清理完后用酒和盐腌过，虽然味道不如店里的烤鱼那么丰富，但胜在新鲜。
“叶老师，你之前经常在户外这么吃吗？”沈夏星好奇，他还是第一次在野外烤鱼吃，感觉很新鲜。
“嗯。”叶秋尘不知道想到什么，垂下眼睫，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真有意思。”沈夏星没多想。
“也不是很有意思。”叶秋尘低声说了一句。
“嗯？”沈夏星没有听见，凑了颗脑袋过去。
叶秋尘一抬眸，就看到沈夏星的嘴角不知道沾了什么，有些黑。
“叶老师，你笑什么？”沈夏星疑惑地吸吸鼻子，顺着叶秋尘的视线抹了一把嘴角，发现是自己出丑后，气哼哼地转过头去继续吃烤鱼。
他觉得叶秋尘跟应无名真是越来越像了。
叶秋尘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烤鱼，想着以前一个人吃烤鱼确实没什么意思。
吃完烤鱼，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叶秋尘开始教沈夏星招式，一共三招。
第一招就是被别人从后方抓住衣领以及脖子时，该怎么防守和反攻。
沈夏星在练这个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后领被扯坏了，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叶秋尘第一招要教他这个，心里升起一丝感动，后面学得格外认真。
“反身时你可以抓对手的肩膀，也可以抓脖子。”叶秋尘做起示范，转身时，伸长的手掌分别在沈夏星的肩膀和脖子处稍作停留。
沈夏星点头，表示明白了。
“抓肩膀，就要抓这个地方。”叶秋尘点了点自己肩膀和手臂相连的位置，“这里有一条筋络，如果被抓到，手臂会发麻，你可以趁机跑掉，或者再次进攻。”
“哦。”沈夏星摸摸自己肩膀相应的位置。
“要是抓脖子，就抓这里。”叶秋尘伸手，张开的手掌很轻松就握住了沈夏星的脖子，拇指和中指分别在某个地方按了按。
他没有用力，但沈夏星像是触电般微微颤了一下。
“疼？”叶秋尘赶紧把手松开，低头去看沈夏星的脖子，脖子很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不疼、不疼。”沈夏星快速地摆手，“只是有点……不习惯。”
叶秋尘点点头，又看看天色：“刚才的动作再来一遍，我们就回去。现在我攻击你，你防守和反击。”
“好。”沈夏星应声。
前面防守的时候，沈夏星做得很好，可到反击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差错，他想要去抓叶秋尘的肩膀，可手臂抬得稍微高了一些，直接抓了个空。
叶秋尘想要让他吃点教训，直接抓住他扑空的手腕往后一扭。
沈夏星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想要去攻击叶秋尘的肩膀，很不幸的是，那只手也被叶秋尘抓住，扭到身后。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沈夏星的双手被叶秋尘钳制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他被迫昂着头，看着叶秋尘近在咫尺的脸，表情有些许慌乱。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叶秋尘就着这个姿势问。
“错、错哪了？”沈夏星迷茫的眼神中还夹杂着紧张。
“错在……”叶秋尘垂眸，视线落在沈夏星的脖子上。
沈夏星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叶秋尘抬眸：“错在你没有立刻攻击我的死穴。”
他语调悠缓，仿佛傍晚的徐徐凉风。
“我给了你机会的。”
第28章
沈夏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低垂着眉眼，不敢说话。
叶秋尘垂眸看了看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松开了手。
沈夏星摸摸自己的手腕，眼尾耷拉着，眸子小心地越过上目线，看向叶秋尘。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抓鱼吗。”叶秋尘转身向后撤去，蹲下身子开始收拾火堆的残留物。
“为了训练我的速度？”沈夏星试探地问，同时也蹲下身子，打算帮忙收拾。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叶秋尘抬手制止，没让沈夏星去碰那些烧得黑漆漆的树枝。
“哦。”沈夏星没事可做，只能蹲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
“武术就和抓鱼一样。”叶秋尘边收拾边继续说，“抓鱼，鱼是目的，能抓到鱼，就是达到了目的，而武术中的每一次出招，目的是防守和进攻。”
“嗯。”沈夏星认真地听着。
“你抓鱼之前，我并没有提任何要求，你却被自己的想法绑住了手脚，只用了一种办法去抓鱼。”叶秋尘侧头看向沈夏星，“可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沈夏星先点头，后摇头：“我还是想了办法的，比如一直把手放在水里，还有观察鱼的游向，然后趁其不备，把它抓上来，差点还抓住了一条。”
“不够。”叶秋尘说，“因为你还是没使出你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武术和抓鱼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有效的应对招式，然后毫不犹豫地出招。”
说着，他瞥了一眼刚才装鱼的那个红色塑料袋：“要是你早点用上那个，鱼早就到手了。”
跟着他又看向沈夏星：“要是你刚才早点用上我教你的第二招，你就能攻击到我的死穴了。”
沈夏星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刚才在跟叶秋尘交手时，比划的是第三招，因为他出手失误，被叶秋尘钳住了一只手，如果他改用第二招，确实有破局的可能，而且还有机会点到叶秋尘的要害，但是他心里只想着第三招的招式，最终又被叶秋尘以同样的办法钳制住了。
“如果太过于拘泥招式，把每个招式分得太清，这和捆住自己手脚没什么区别。”叶秋尘说，“武术其实就是一门融会贯通的术法，你要把你的所知所想所感全部用到实战中，才能达到防守和进攻的目的。”
“嗯，叶老师，我懂了。”沈夏星很快就开了窍，“以后会注意。”
叶秋尘拍拍手上的灰：“慢慢来吧。”
两人起身离开时，之前烤鱼的地方已经恢复了原样，完全看不出那里曾经生过火。
“叶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在回基地的路上，沈夏星问道。
“问吧。”叶秋尘说。
“如果，你做了一些你认为正义的事情，却影响到了别人，还被别人误会和讨厌了，甚至，他们还欺负你，你会怎么做？”沈夏星仰着脸问。
“既然是正义的事，那就不是你的错。”叶秋尘回，“你不需要自责。”
“哦~”沈夏星仍然垂着头。
“跟你关系很好吗？”叶秋尘问。
“之前，还算好吧。”沈夏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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