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看看孟明哲和谢星洲谁才最适合留在一队的。”
*
谢星洲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没了食欲,桌上的饭菜全是偏辣的口味,他基本没动过。
今天的晚饭是他就着酸萝卜吃完的。
想到席燃今天说的话,谢星洲脑子里总是时不时会跑出来一些模糊的片段。
分开时间不算太长,也许是生病的原因,谢星洲有些记不清了。
第一次和席燃见面那天,席燃穿了件黑色外套,头发微长并不乱,但能看出是精心打理过。
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
席燃带谢星洲去了一家并不算太整洁的烧烤摊,推杯换盏的声音与大人们的交谈声交织在耳畔。
呼吸间是浓郁的油烟味道和烤肉的香气。
“你真的有十八岁吗?看起来好小。”谢星洲尝试着抿了一口杯中还在冒泡的啤酒。
味道有点苦,刺激着咽喉,并不好喝。
他放下杯子看席燃。
席燃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略显尖锐的犬齿:“小朋友,未成年不许饮酒。”随后他才回答谢星洲的问题,“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八了。”
他抬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你不也未成年吗?”谢星洲小声说道。
“四舍五入懂不懂,四舍五入一下我都二十了。”
“你怎么不入到六十算了,直接退休领退休金。”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
那段记忆,即使是现在想起来,谢星洲依旧会觉得自由、快乐。
嘴角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很浅的笑意。
他站在席燃的卧室门口,门没有关,开了一条缝,隐约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况。
席燃坐在桌子面前,正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应该是刚洗完澡,黑色发丝的尾尖偶尔会掉下几颗小水珠,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咚咚咚。”
席燃头也不抬地应了声:“进来。”
谢星洲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转手关了房门。
“席队。”谢星洲局促地叫了声。
“这么客气?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席燃的话勾起了谢星洲死去的记忆,想到那些羞耻的称呼,脸颊微红。
“坐吧。”
谢星洲刚坐下来,席燃就扔给他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谢星洲现在存在的问题以及如何针对性练习的指导方针。
字迹苍劲有力,有些许潦草,能看出已经尽量在克制,好像是生怕看这本笔记的人看不懂一样。
“这是所有人都有的吗?”
“你说呢?”席燃挑了下眉,不慌不忙地翘起二郎腿,指尖夹着一支烟,没有点燃。
“如果把自己困在过去,是永远无法前进的。”谢星洲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双眸,却惊讶地发现,席燃早就变了,他的眼中是谢星洲从未见过的陌生,“我们只应该是队友。”
席燃心里闪出一团黑色火焰,把他的心烧出一个大洞。
他站起身来,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星洲,语气轻蔑:“谢星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俱乐部未来的发展,仅此而已。”
他的话语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没有人会再去计较。
谢星洲好像是忽然松了口气,堵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他很清楚,和席燃在一起,只会毁了席燃。
抓紧手里的笔记本,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我和你一起下去,教练不在,青训队的训练我来盯。”
谢星洲没有多说。
一前一后下了楼,现在这个点正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青训的队员早就三三两两聊着天、喝着饮料了。
谢星洲从二楼下来已经是件不小的事情,更别说身后还跟着一位魔鬼队长。
低声的议论两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训练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谢星洲熟练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点击绝地求生图标。
他选了海岛地图单人赛,还没来得及点开始就被席燃制止了:“选4V4。”
比赛模式最受欢迎的是单人赛和四人赛,单人赛谢星洲更拿手些。
除此之外,服务器的选择也很有讲究,相比较下来,亚服匹配到国人的几率更高,交流上也能少很多阻碍。
谢星洲忘了切换服务器。
不幸的是,第一局就匹配到了两位德国队和一位韩国队友,四个人三种语言。
谢星洲唯一能和对方无障碍交流的单词就只剩下了“How are you。Fine,thank you。”这种简单的日常用语了。
德国队友是个大嗓门,说话声音炸得谢星洲耳朵疼,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他一句没听懂。
韩国队友偶尔跑出来,巴拉巴拉地一通输出,谢星洲也只能听懂那句经典的“阿西吧”和“思密达”。
局面一度混乱。
两个德国人没什么团队意识,看到前面有房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进去搜索,哪怕谢星洲气得脸颊通红,也没能让对方明白“stop”的含义。
不会讲英语的德国人不算少,但是不会讲英语且完全听不懂英语的韩国人那可是少之又少,全被谢星洲遇上了。
他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甚至想求其他人把他杀了算了,下一局重开挽回下自己的面子。
“丫的,缺心眼啊,没看到对面建筑物有人吗?”谢星洲又气又好笑,最后还不得不扛着自己的Win94爬上顶楼架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菜逼韩国队友下一秒就抬着一把喷子冲出了房门,打算和对面的人来个贴脸。
耳机里还传来队友激动的叫声,一连串的思密达、阿西吧,谢星洲听不懂一点,没办法配合队友,只能尽可能和对面对枪,减少伤亡,最后队友倒在血泊中,谢星洲也终于把对面的小朋友狙了。
虽然死了个人,但是他稍微松了口气。
谢星洲小号段位不算低,好歹也是星钻,但是在这个段位碰到扛着喷子去送死的队友,他不由得怀疑对方是新手。
喷子打得好的不是没有,尤其是高段位的赛事中很常见,席燃就是其中之一,但在高段位中打得这么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对面完完全全就是个不懂配合的新人。
两个德国人因为队友死了,开始责怪起谢星洲没有第一时间把对面的人狙了,谢星洲一个字都没听懂,眼皮直打架。
席燃坐在他旁边,偶尔能听见对方的叫骂声,谢星洲听不懂,可不代表席燃听不懂。
他面无表情地拿过一只耳机,清了清嗓子。
第4章
席燃一口流利的德语把谢星洲听得愣了一下。
对方呛了一句:“你他妈的是白痴吧,明明可以在队友死之前把对面解决的,会不会玩啊。”
“闭嘴,两个蠢货。”席燃身上的气息冷了些,“你们除了欺负我家小孩听不懂德语还会干什么?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完全不懂配合,要是不会打团赛,就滚去当孤儿,菜逼。”
对方显然没想到谢星洲这边会忽然开腔,愣了两分钟后叫骂起来:“回家写作业去吧,不会玩就别玩。”
“又蠢又菜,听我指挥。”
席燃沉下声音来,不难听出已经很生气了,对方被他强大的气场压迫得闭了嘴。
谢星洲也没敢说话。
“你们两个去前面的房子里搜物资,我去找车准备跑毒。”转而他用中文对谢星洲说:“洲洲,去找车。”
估计也是气糊涂了,才会习惯性脱口而出了以前恋爱时候喊的称呼,谢星洲愣神两秒,看着席燃的侧脸抿了唇。
身体紧绷着,双唇挤压得殷红,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别发呆。”
席燃的提醒让他回过神来,默不作声地按照席燃的指示开始行动。
就算谢星洲技术好,也架不住带了两个猪队友,比赛进入后半段的时候,一个队友死于捡空投没有及时跑毒,另一个队友死于别队队员的冲锋枪之下。
谢星洲想救,没来得及。
等到整个队伍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席燃把耳机还给他,揉揉腰起身去了卫生间。
断断续续打职业两三年了,因为生病,谢星洲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地练习,比起团队作战,他更习惯打单人赛。
哪怕是现在1V4的局面,他也丝毫不慌。
熟练地躲在草丛里,穿着吉利服与草丛融为一体。
打死了对面的两个人后,谢星洲用一种堪称风骚的走位跑出了对方的视野。
一般常用的走位是S形蛇皮走位,与艾伦格地图适配度高,不少人都喜欢用。
谢星洲用蛇皮走位的同时还凭借着自己训练锻炼出来的意识加入了跳跃和直线走位。
加入跳跃并不少见,但是结合直线的就比较少了,一般他会跑到遮挡物后面,有遮挡的情况下再加入直线跑,能很大程度提升速度。
知道对方的大致方向、距离和大概的换弹时间,重重因素叠加在一起,才能有把握地用出这种走位。
手腕隐约的疼痛让他皱了下眉。
席燃回来的时候,谢星洲已经结束了这一局的比赛,14杀成功吃鸡。
席燃看了眼成绩,淡淡地说:“不错。”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谢星洲下午成绩为什么这么差了。
团队意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出来的,更别说这种局抛队友,谢星洲现在最缺乏的是团队配合。
席燃心里有了打算。
“回去休息吧,你今天的练习时长已经足够了。”
谢星洲叫住了要走的席燃,小声说:“席队,我明天想请个假。”
季杭不在,谢星洲不知道应该找谁请假。
“有事?”
他点点头,轻声说:“嗯,私事。不过明天落下的训练时长我会补起来的。”
席燃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点头离开。
凌晨一点半,谢星洲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睡意,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温温热热的。
这几天的训练强度偏大,他的手偶尔会传来短暂的刺痛感,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没法安心训练。
右手垂下,压在了脑袋下面,左手抬在空中,借着床头的小夜灯能清晰地看清楚左手腕骨上的黑色文身。
羽毛层次分明,眼睛炯炯有神,是一只渡鸦。
在不少人的观念中,乌鸦是不吉祥的鸟类,连见到、听到叫声都很避讳,在谢星洲心里,这只渡鸦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动物本身。
他转过身,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到后半夜才渐渐入睡。
第二天上午,谢星洲被微信消息的声音吵醒。
上百条消息像炮弹一样,把他炸得脑袋发昏。
昨天夜里李子遥把青训队的人拉进了同一个微信群。
铺天盖地的“收到”扰得谢星洲心烦意乱,向上划拉了很久,才看到李子遥那条通知。
社会你遥爹:“昨天有人来找我咨询了开直播的事情,按照规定,青训生不用直播,不过要是大家有这个念头,俱乐部是支持的,但是必须严格遵守以下几条规则。”
1、直播时不允许透露Hawk任何信息。
2、直播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内,不能影响正常练习、占用正常练习时间。
3、不允许签任何直播公司、平台,以盈利为目的进行直播。
4、不允许诱导任何粉丝充值、刷礼物,建立粉丝群。
一旦发现,立刻开除,绝不姑息!
这些条件乍看严苛,却不是没有道理,身为俱乐部的经理,李子遥自然不会让任何有可能损害俱乐部声誉的事情出现。
谢星洲打了个哈欠,心里也多了个疑问:李子遥为什么会答应直播的提议?
他没想到答案,跟着大部队回了个“收到”。
从俱乐部到第一医院距离并不远,步行半个小时就能到。
拿着病历本的手早已被汗水沾湿,谢星洲抓着领口扯了扯,想借此来让稀有的风丝带来些凉意。
汗水从脸颊坠落。
听到叫号,他大步走进诊疗室。
“怎么了?是手不舒服吗?”
距离最后一次复诊还有几天,上次检查后,谢星洲的手没什么大碍,看到谢星洲出现,刘医生有些惊讶。
“嗯,我最近总感觉手腕有点不舒服,有时候会刺痛,很短暂,一会儿就消失了。”
“间隔时间差大概是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但是我怕出什么问题,就来请您看看。”
刘医生抓着谢星洲的手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保险起见,拍个片子看看,以防是腱鞘炎。”
等谢星洲拿着片子回来的时候,刘医生的脸色有些沉重:“看着倒是没问题,骨头也恢复得很好。”
谢星洲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又开始打游戏了?而且时间很长?”
如果不是长时间活动手腕,谢星洲的手是不会出现这种刺痛感的。
刘医生一身见血的提问,谢星洲犹豫了两秒还是点了点头。
“难怪。我上次提醒过你,你可以打游戏,但是一定要适度,你肯定没控制好时间吧?”刘医生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让你打游戏,只是想提醒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要是不好好保护手腕,说不定退役时间都要提前个几年。”
刘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说的话谢星洲也听得进去,沉默地点了下头。
“没什么大碍,我开点药给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很清楚之前手伤有多严重,要不是抢救及时,恐怕你一辈子都碰不了键盘了,好好爱护身体,打游戏可以,一定要严格控制时间,给你的手一个适应的阶段。”
“谢谢刘医生。”
得知手没什么大碍,谢星洲心里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呼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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