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领口遮住下巴。袖口太长，指尖都被盖起来。
整个人装进这件过大的衣服里面，感觉热烘烘的，果然好温暖好舒服。
属于祝驰舟的味道灌入鼻腔，林纨把领口往下压了压，呼吸轻浅地平复了一下心绪。
他声线平淡地向祝驰舟下达命令：“穿好了，你继续做你的。”
呵呵，你继续装。
祝驰舟强迫自己不去偷看林纨，正襟危坐，专心在键盘上敲字。
会议室里很安静，中央空调工作嗡嗡作响，间或有翻动纸页或者敲击键盘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结束今天的工作，陈立明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去用晚餐，林纨拒绝道：“我们已经有约了。”
陈立明又问需不需要派车，林纨说不用，明天早上他们也自己打车过来就好。
有约，有什么约？
祝驰舟小小地忐忑，我们俩单独约吗？
出了企业，林纨才告诉祝驰舟：“晚上和我的朋友吃饭，你也一起。”
原来不是单独约。
可是，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了？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你和你的朋友聚会，”祝驰舟斟酌地开口，“我去会不会不合适？”
太阳快下山了，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凉，林纨又把领口拉起来，下巴藏进去一半，看向祝驰舟：“有什么不合适的？”
【张总专门叮嘱了要照顾好你，难道我能丢下你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祝驰舟突然心情就不好了，他转开脸不看林纨：“算了我不去了。”
“是两个我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林纨继续说，“我们就随便吃个饭聊聊天，没什么不合适的。”
原来是高中同学，那是没什么，但林纨又不是真心邀请他，只是为了完成张总交代的任务而已。
“算了，”祝驰舟重复，“我不去。”
林纨也不坚持：“那你晚上吃什么？”
祝驰舟觉得更不开心：“我又不是小孩子，看酒店有什么随便吃点。”
林纨遗憾：“那家的东星斑做得很绝，我就是想着你喜欢吃，才跟他们约的那个地方。”
祝驰舟抿了抿唇，板着脸，看看天，又看看路边的绿化带，最后看向林纨装在他宽大衣领里的脸，别扭开口：“那……那去吧。”
两个人打车回酒店放东西，林纨进房门前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了祝驰舟。
再出来，他换了件米色V领针织衫。针织衫的领口略微开得有些大，露出一截锁骨。
在祝驰舟面前，林纨还是头一回穿这种特别休闲的衣服，此时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柔软，祝驰舟不由看得呆了一瞬。
林纨看到祝驰舟的时候也微微一怔，祝驰舟身上那件黑色冲锋衣，是林纨下午穿过的。
电梯里的空气安静得有些微妙，祝驰舟率先打破沉默：“地方远吗？我叫个车？”
林纨：“我朋友过来接我们了。”
再次陷入沉默。
好在电梯很快下到一楼，一辆白色宝马五系停在酒店门口。
副驾驶窗户开着，一个满脸笑意的男人探出头，朝他们招手：“小纨子！”
林纨拉开车门先坐进去，跟他们介绍：“这是我同事，祝驰舟。”
然后又跟祝驰舟介绍，开车的是徐亮，副驾驶的是唐清禾。
路上祝驰舟了解到，原来他们三个都是蓉市人。那两个大学毕业后回了家乡工作，他们有不少高中同学也都在蓉市。
徐亮和唐清禾性格开朗，祝驰舟又是个社牛症，饭桌上很快混熟，酒还没过半就把微信加上了。
徐亮给祝驰舟倒酒：“驰舟弟弟，小纨子那个性格阎王爷都怕，你在他手底下做事辛苦了。”
祝驰舟开始装：“没有没有，林总很关照我。”
徐亮一脸兄弟我懂你的表情：“高三那会儿他带我复习，每天给我从早上六点整到晚上十二点，比我妈还严格，硬生生把我从二本线拉到了一本线。”
“对，”祝驰舟捧场，“他对我也比我妈严格。”
林纨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祝驰舟表演。
这家伙好像有什么魔法，天然地就对各种社交场合游刃有余，不管是从前带他出席工作上的应酬，还是这次参加自己的私人聚餐，祝驰舟总是能很快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话题从林纨的高中时代扯到风投圈，又从风投扯到股市。
大家吐槽了一圈经济形势不好，林纨开口提到裘葛实业的事，问唐清禾：“听说他们工人到你们市政府去闹了？”
唐清禾就在市政府工作，他头疼道：“就是啊，他们闹一次我们就要做一次报告走一次流程。我都要烦死了，这两个月就光忙活他们的事儿了。”
林纨：“我还没跟你说，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裘葛实业。”
唐清禾眼睛一亮：“你们要投？那太好了啊，有什么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全力支持！”
林纨：“是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唐清禾干脆道：“你说！”
一顿饭从晚上七点吃到十点，中途徐亮发了个照片到他们高中同学群里，几个要好的听说林纨回来了，一定要林纨再跟他们去喝第二场。
林纨推辞不过，只好带祝驰舟一起去了。
这个晚上，祝驰舟没有修正多少对林纨的印象。
尽管林纨是同学聚会的主角，他话也不算多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安静地听别人说话，偶尔接话也只说重点。声音不大，但总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观点。
祝驰舟觉得，大概林纨脑子里随时绷着一根弦，让他永远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喝了再多酒也丝毫不会扰乱他。
比如说现在，他同学问他选股票的问题，林纨便认认真真给人从基本面分析讲到行业个股，好像突然开了个股票行情研讨班。
第二场喝到凌晨就结束了，明天还上班，大家都比较克制。
徐亮叫了代驾，说要把林纨他们送回酒店。
林纨没说话，祝驰舟先回答：“不用，你快回去吧，嫂子都来好几个电话了，我打个车就行，很方便。”
徐亮本身也有点怕老婆生气，顺着话说：“那行，我把小纨子交给你了啊。”
祝驰舟看一眼面色如常的林纨：“他比我还清醒。”
徐亮哈哈大笑，“你以前没跟他喝过这么多吧？他这状态就是已经喝到位了。”
祝驰舟：“？”
可是林纨甚至连脸都没红。
出来等车的时候，祝驰舟才知道徐亮说的林纨喝到位了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站在路边，林纨突然伸手扯了扯祝驰舟的衣袖。
祝驰舟：“嗯？”
林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祝驰舟不解地睁大眼睛。
不是，你在心里想的，我是该假装听不见呢还是假装听不见呢？
林纨又扯了扯祝驰舟的衣袖，眼睛里有一点乞求的情绪，非常浅，没跟他认识半年以上根本分辨不出来。
【快点，脱给我穿嘛！】
【好不好嘛！】
不得了，还会撒娇！
祝驰舟无法确定林纨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不敢贸然接茬。
正好一阵风吹过，祝驰舟问他：“吹风了，你冷不冷？”
林纨还是不说话。
【不冷，但是我想穿你的衣服。】
“冷啊，”祝驰舟边脱衣服边说，“来给你穿上，别冻感冒了我还照顾你。”
林纨眼睛里的乞求变成了雀跃，也很浅，但是祝驰舟能分辨出来。
林纨把衣服穿好，拉链拉起来，然后提着领口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祝驰舟：！！！
祝驰舟听到林纨在想：【啊，好满足！】
祝驰舟燥得酒劲儿都上头了，赶紧把衣服给他拉下来：“别那么痴汉，车来了！”
上了车，祝驰舟跟司机说：“师傅开慢点，我朋友喝多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两个帅哥，心里门儿清，“放心，我开车稳，窗户给你们开一点，到酒店就清醒了。”
祝驰舟没精力去察觉司机话里的深意，因为此时林纨把脑袋也靠在他肩膀上了。
两个人挨得太近，除非祝驰舟把头转向外面，否则怎么都会看到林纨。
【他身上好暖。】
【好想再被他抱着。】
祝驰舟瞬间把头转向了窗外。
林纨的脑袋随着车辆行驶轻轻晃动，短发蹭在祝驰舟脖子上，让祝驰舟有点痒。
两分钟后，祝驰舟又把头转回来，垂下眼看见林纨细密的睫毛、笔挺的鼻梁和红红的嘴唇。
脑子里满是林纨的碎碎念。
祝驰舟忍无可忍，伸手，一把将林纨揽进了怀里。
第12章 【抱着我睡】
好在林纨喝醉了还是有非常充分的自理能力，他自己下车，自己上电梯，自己走到房间门口，准确无误地刷卡开门。
全程看起来非常冷静清醒，没有一丁点儿喝多了的样子。
但是他一言不发，所有的心声都会在脸上露出细微的表情。
林纨站在3305的门牌灯旁边，神色正经地看着祝驰舟，心里说：【你的衣服今天晚上陪我睡。】
祝驰舟：“……”
“晚安！”祝驰舟说。
他刷开3306，不敢多看林纨一眼，“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脑袋抵在门背后，听到隔壁的房门也关上了，祝驰舟才呼出一口气，走进房间脱衣服洗澡。
洗完澡出来已经一点多了，祝驰舟穿着睡袍，到外面的小客厅找手机充电器。
睡袍半敞，从胸口到腹部，肌肉若隐若现。
充电器没找着，却听见有人在按旁边房间的门铃，铃声在静谧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祝驰舟走到门边，听到“咔哒”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
服务生说：“先生，您要的冰块儿给您送来了。”
对方回答：“谢谢。”
是林纨的声音。
都半夜一点多了，要冰块儿干嘛？喝香槟啊？
祝驰舟打开门出去，正好看到服务生推着车，车上整整三大桶冰块，林纨手里还有一桶。
“你干嘛？”祝驰舟走过去问。
林纨抬头，目光落在祝驰舟半敞的睡袍上，微微睁大了眼睛。
祝驰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把睡袍抄紧，还拿带子在中间打了个死结。
林纨失望地转身，提着冰块往房间里走。
服务生手脚麻利，很快帮林纨把冰块全部拿进了房间。
祝驰舟跟着进去，又看到林纨把冰块往浴室里搬，他一头雾水地问：“你到底要干嘛？”
林纨终于说话了，嗓音低低的带着沙哑：“我要洗澡。”
祝驰舟无语：“你不是已经洗过了吗？”
头发湿漉漉的，皮肤泛着红，还换上了自己带的睡衣。
林纨摇头，有些没力气地说：“没有，你出去。”
“你——”祝驰舟走进浴室就顿住了，他看到浴缸里装了大半缸水，冷水，然后现在林纨在往冷水里面倒冰块。
祝驰舟认为林纨完全就是在耍酒疯，“你要用这个洗澡？？”
林纨没回答，又从外面提了一桶冰进来，倒进浴缸。
一共四桶，全部倒进去，冰块浮在水面上，铺满了整个浴缸。
“出去，”林纨对祝驰舟说，“我要洗澡了。”
“你这不是洗澡，是在找死。”祝驰舟看着他，神情难得严肃，“才喝了酒就泡冰水，你心脏会受不了。”
林纨又不说话了，就站在浴室的顶灯底下跟祝驰舟对峙。
他没戴眼镜，被封印的活色生香又露出端倪。
暗纹的桑蚕丝睡衣，花青色衬得他肤白胜雪。领口敞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顶灯照在他脸上，五官越发精致立体。
他脸色看着比喝了酒还要红一些，眼睛也红红的，像被欺负了，带着水光看人的样子会让人轻易心软。
祝驰舟觉得口干，却忽地听见林纨在心里说，【我要泡冰水，我受不了了。】
祝驰舟：“？”
林纨重复道：“你出去。”
祝驰舟无可奈何，“别闹了行吗？林总监，现在都几点了？”
“我要洗澡。”林纨坚持。
“洗澡可以，不能泡冰水。”
林纨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些无辜，又有些委屈。
【不泡冰水，你抱着我睡啊。】
祝驰舟：“……”
祝驰舟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林纨现在就是个醉鬼。
但是他不管，明天林纨病了更麻烦。
“睡觉去。”祝驰舟懒得废话，直接伸手抓林纨的胳膊。
林纨突然呼吸非常急促，有点站不稳地摇晃了一下，祝驰舟伸手去扶，他“啪”地一下打开祝驰舟的手，后退几步靠在洗漱台上，有些喘不过气的样子。
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眼睛里盈起泪光，很可怜无助的样子，让祝驰舟想起游泳馆那天的情形。【抱抱我。】
林纨低着头，双手往后撑在台面上。【摸摸我。】
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呼吸急促，右手横过来抱住左边胳膊，身体微弓，似乎在忍受什么折磨。【抱……】
祝驰舟跨步上前，弯腰，双手搂住林纨的背和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纨老实了，不再坚持要泡冰水浴，也没有反抗，很乖地窝在祝驰舟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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