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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雪从苏琼这番话中听出不小酸意，他也能够理解。
毕竟谁会不希望自己多些聪慧学生呢？
就好像武林剧中，那些开宗建派的大师都喜欢广收天下英才般，教书育人也是一样道理。
文字和真理需要传承，宇宙的何其宏大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去探索。
眼下苏琼正在打理花束，她还有些教案没有修改完。只能先打发林疏雪到处逛逛。
可他对这片区域实在太过熟悉，实在没闲逛兴致，索性就半躺在沙发上休息。
只是转个头，从他的视角透过隔壁开着的百叶窗。
林疏雪看到两张照片。
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偷窥！
但...就是无意一瞥林疏雪就认出来那是沈清石和其他人的合影。
看起来是小时候全家福，还一张应该是毕业照，看样子应该是博士毕业时和教授合拍。
一般来说，一个人工位上摆放的物件可以反映这个人性格特点。
比如像苏琼喜欢在工位上摆放植被以获得归属感和幸福感，这种人对生活热情、充满期待。
像林疏雪，办公室里没有过多摆件，倒是电脑屏幕上常年贴些便利贴，他们对待工作态度严谨，勤奋且善于思考。
而沈清石，他桌面上非常整洁，除去两张照片任何装饰都没有。
林疏雪脑海中灵光一现，扭头问向苏琼：“这位沈教授不是已经结婚吗？”
“结婚？没有啊，清石他明明是优质单身男士啊。”苏琼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会这样问？”
“他当时在上课时候自己说的啊，有位学生当众表白，然后他就把自己手上的戒指亮出来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林疏雪坐正身子同时还伸出自己左手向苏琼比划。
“哦，你刚刚上的是他的课啊。”苏琼恍然大悟，失笑道：“之前来我们学校报道时候都没有戴戒指的。后面有天突然戴起戒指，我们还打趣问是不是恋爱了。然后人家说是因为有学生在课后拦住他问问题时趁他不注意塞了封情书，吓得他连夜去首饰店买枚戒指套手上。当时把我们都给笑疯了，有教授直接就说要不要给他介绍几个认识。当时我给你说...”
等到笑意过去，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关心人家结没结婚干嘛？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吧？”
“啊？啊...”林疏雪反应慢半拍，他也不知道亲妈是怎么思维就跳跃到这个事上，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觉得这位教授有很意思，想认识认识。”
苏琼呷口花茶，明亮眼神仿佛看透一切，她不带表情说道：“没想法就好，我怕你糟蹋人家。”
林疏雪尴尬挠头：“我在您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啊？”
苏琼将杯子放回桌上，边做最后收尾工作边慢悠悠道：“什么形象不好说。但是呢，清石这个孩子我是真喜欢，如果你敢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那于情于理，我都是要站在他那边。”
“是是是。”林疏雪忙不更迭答应下来，心里却嘀咕。
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您亲儿子呢。
就见过几面都算不上认识的一个陌生人都能偏心偏成这样，等以后自己恋爱结婚那还得了？
沉浸在自己岌岌可危的家庭地位中的林疏雪没注意到苏琼已经整理好最后一份文件。
合上文件夹，苏琼拍醒林疏雪，拿起手机给他看：“走吧，赶紧吃饭去，我都饿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预约到的中餐厅。”
整个办公区基本都已经走空，林疏雪落后两步趁苏琼没注意回首望向旁边办公室，他门前挂着的牌子上三个大字写在那里——沈清石。
林疏雪嘴角不自觉露出抹笑意，心中自顾自念道——真是个骗子。
因为刚步入夏季，学生们刚开始课程不久，压力不大情况下学校外餐厅是基本人满为患。
其中，中餐厅更是绝大多数人第一选择。
苏琼一路上都在和他吐槽餐厅用餐资格多么难抢，要预约多久，排队多久，饭菜又有多好吃。
好不容易刑满释放到达目的地。
林疏雪找到地方停好车，才有功夫来观察这家独立餐厅。
看到这家店，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家闲得无聊出来体验生活了？
餐厅规模百来平，其中装修堪称奢侈，整体风格是那种纯正中国古代样式。
用梅花屏风来分割后厨和大堂彰显空间层次，门窗则用棂子做成方格，上面还整整齐齐挂着两个中国结。
桌椅用的是八仙桌官帽椅，头顶点亮盏八角宫灯。
就连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和镂空饰品更是各大名家珍宝。
墙面深红，地面深色木地板，天花同样是深色木材，搭配清淡灯光，庄重、优雅又有内涵。
再抬头一看店名——“故宫”。
“怎么样？这个名字大气吧？”
看向目瞪口呆的林疏雪，苏琼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林疏雪苦笑：“这何止是大气，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家店内只有五张桌子，限量接客，开店时间全看老板心情。今天咱们是赶巧了。”
“真是任性。”
“谁说不是呢。”
第3章 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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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餐厅才发现，服务员听到声响直接从后面走出来。
定身一看，这不熟人么。
“沈教授？”苏琼惊讶问到：“这家店...”
沈清石看到两人也是惊讶得很，他很快反应过来：“您误会了。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不过他现在有点私事回国，就暂时将店交给我打理。”
“这样啊。那您这位朋友可真厉害。”
“苏老师说笑，您是长辈，直接叫我清石就好。这位先生是...”
沈清石显然不打算深聊关于这家餐厅的事情，索明知故问刻意将话题引开。
苏琼心中了然，拉过林疏雪向他介绍。
“啊，你可能不认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林疏雪。先前还和我聊起你的课，问我下一节课什么时候呢。”
“是 ，上午和林先生有一面之缘。”沈清石主动伸手笑着道：“您好，沈清石。”
林疏雪反握住他回礼：“您好，林疏雪。”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倒真是苏琼能取出来的名字，浪漫、温柔。
“两位先坐，我去给二位准备今天午餐。”
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今天整个餐厅中竟只有他们两位。
看上去就像是被包场。
林疏雪好奇，“这不是还没点餐吗？”
刚好沈清石拿餐具过来听到他的问题，“这是老板定下的规矩，有什么吃什么，而不是顾客吃什么做什么。”
看着手中这套以牡丹为主题色温润通透的骨瓷，苏琼简直爱不释手，注意力不在其他地方，听沈清石这么一说也就随口附和说。
“这老板这么有个性？”
沈清石拿起刚泡好的茶给两人添上，嘴角漾开抹笑，“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最早是因为老板在德国吃不到正宗中国菜，为了满足自己胃口就会订批菜自己做着吃，结果当时签订单时意外漏点个小数点，菜量太大放着就是浪费，也是避免浪费也就有了这家店。”
“老板回国以后食材却因为合约不能立刻断掉，索性和店铺一起交由我来处理。”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会来这边帮厨师忙。”
“这位厨师可是大有来头，据说祖上是御厨，也不知道是被他从哪个地方挖来。”
开着无关轻重的玩笑，这不仅在无形间让饭桌上氛围轻松几分同时也拉进两人距离。
毕竟在深色环境中用餐确实显得过于严肃。
待到上菜，林疏雪才知道这老板过得多么奢靡。
“佛跳墙、开水白菜、龙井虾仁、松鼠桂鱼、北京烤鸭...”
他眼皮直跳，话语从牙缝中几乎是蹦出来：“这是能在德国吃到的东西？”
对某对完全不会做饭的母子来说——嫉妒简直使人面目全非。
“今天食材剩下不多，所以只招待二位，饭后还有份应季水果拼盘。那二位慢用，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说完，沈清石就要转身退下。
但苏琼却叫住他，“你不过来一起吃些吗？这么多我们俩个也吃不完啊。”
“这...不太好吧。而且后厨那位厨师也还没有用餐呢，我还是...”
正说着话，沈清石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低声说句抱歉，然后走到旁边接通电话。
其实一共没聊两句就结束挂掉。
林疏雪看向他的神色特别耐人寻味，忍不住问是不是发生事故需要去处理。
沈清石尴尬挠头：“没，是那位厨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女儿突然病倒要赶紧回去照顾她，请我帮忙处理下剩下事情。”
“这感情好。”林疏雪从旁边桌抓过来凳子就按着他坐下：“现在总可以坐下来吃点吧？餐具在哪儿？我去给你拿。”
边说，林疏雪就边往后厨走去，沈清石刚要起身追上就被苏琼拉住：“你就让他去吧。省得他后面还念叨你。”
等林疏雪翻箱倒柜找出东西来回位置上时，他就看到自己桌前餐盘碗碟长出翅膀飞到沈清石面前。
苏琼夹起鱼肉就往他碗里送。
而自己那份佛跳墙也莫名到某人面前。
林疏雪端东西站在不远处，而他们两个却在那吃得开心。
究竟谁才是亲生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林疏雪也知道自己在老母亲心中地位，没自讨没趣多说什么。
老老实实回到位置上坐下自顾自己。
“话说这地方离学校可不近，你下午赶得回去？”
沈清石放下筷子答道：“今天没课了，下午回复几个邮件然后准备下给研究生开会材料就好，不是特别忙。”
“这样啊。”林疏雪像是突然想到话题，一转话语：“我倒是很期待沈教授下堂课，不知道下堂课又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下节课应该是在下周，至于内容嘛...”沈清石留下悬念：“你都说是惊喜，当然要到时候拆开才有意思。”
苏琼就听他们两个随意聊天，偶尔插上两句话也不出戏，中间不忘提醒沈清石别光说话把筷子放下，多吃菜。
而趁闲聊兴起，沈清石不着痕迹地偷摸又将佛跳墙送回林疏雪面前，同时再没给他机会递过来。
这顿饭大抵是林疏雪移民来德国以后吃过最丰盛一顿中餐。
健康且满足。
看吃完以后就开始忙着收拾的沈清石，林疏雪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主动就上前帮忙。
看他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也不是那种常年健身夸张样子，很平常甚至还有点瘦弱，倒是很像古代里那些傲骨文人。
说是帮忙，其实林疏雪只剩下递送盘子活儿干。
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他才能更好观察沈清石的样子。
离开学校后沈清石特意换上身常服，不那么正式却也更给人亲近感。
这是由于身份转变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在学校，作为一名老师，对待知识是崇拜，对学生是谦卑，对教学是一丝不苟；而在外面，他才可以收敛起敏锐目光，放松神态。
侧目细看过去，林疏雪才发现沈清石左眼下有颗不那么明显的泪痣。
他想象讲台上，面对自己所热爱一生学问时，沈清石目光如炬，像是古老教堂里双手合十做祷告的牧师虔诚地望向自己的信仰。
讲课时沈清石眼睛里是闪着光。
而现在他目光更加柔和，露出对世界最本质，真诚美好的善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疏雪干脆主动找起话题。
“听说你刚来德国不久，接手这里也不久吧？”
沈清石就他答道：“嗯，差不多两个星期前接到消息。”
“但你洗碗手法看起来很熟练啊。”
沈清石接过他递来过好水的碗盘收回柜中，“店里就我和厨师两个人，他做饭那就只能我洗碗，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林疏雪打趣道：“你们店里服务员还挺忙。”
“当然，既然接下活儿来，那自然是要认真对待。”沈清石点点头，擦拭干净桌面水渍，再将垃圾整理好，“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会做饭，虽然不能和那位大厨比，但也还说得过去。偶尔没时间过来帮忙，那些食材可就全都进我们肚子。”
林疏雪想想，到底关系要到哪一步才可能如此放心地将自己的店铺和杂七杂八一堆事情一起交给某个朋友打理。
似乎真不是一般交情可以比拟。
至少林疏雪觉得自己不会这么轻易信任别人。
到最后他的思考只化成一句：“你和你朋友感情还真好。”
“对，认识很长时间了。当初在美国求学是睡上下铺。他家室好，为人却很随和，和大家相处从来没有过架子。”
确实，如果不是好相处，这位老板也不会愿意和沈清石睡在同个寝室，能开这样一家店，家室何止是简单的好，那分明是相当有钱。
通常瞬间暴富是非常难以将财富延续下去，正所谓富不过三代，因为突然出人头地带来的狂喜会让人迷失自我，过分在意表象，人内心就永远是空虚落寞。
那样的家庭培养不出合格继承者。
而越是庞大的家族往往越注重教养和文化培养。
林疏雪问说：“故宫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很多人对他评价是，‘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有万贯家产，只要回家挂个名，几辈子荣华富贵都享受不仅，可他却特别喜欢做些‘没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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