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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着耳机，音乐声开得很小，视频里能供视线聚焦的地方不多，主要就是……闻弛的侧脸。
下颌骨线条分明，鼻梁高挺，钢琴将他平日里的张扬沉淀下来，化作更猛烈的风暴，从每一次手指的动作和音符之间迸发，席卷全场。
确实是一场视听盛宴。
叶云然看完最后一遍，慢慢从床头滑进被窝里，闭上眼。
一分钟、五分钟、半小时……叶云然再度睁开眼。
他双眼里带着茫然和一点讶异：我失眠了？
上次失眠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
叶云然失眠也不会表现得焦躁，他没有辗转反侧，只是躺在那里静静等了等，发现真的睡不着，才起身下床，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管Alpha气味素。
当发热期或者易感期导致严重的心情浮躁或者激素紊乱，影响了正常作息，就可使使用A或者O的人造气味素来治疗。
叶云然以前从没用过，只当常备药备着，他拧开盖子，放在鼻尖下，呼吸之间将气味素吸入。
这管是普通花香，并不难闻，叶云然准备的时候也是随缘买，根本不挑味道，但现在他闻了两下，脑中就一个想法：
下次买白兰地味的好了。
方才回到宿舍时叶云然就觉得头脑莫名静不下来，他打开终端，本来想再学习一下恋爱教程，结果等回过神，他已经在搜索栏输入了这样一行字——
觉得一个人信息素特别好闻，算是喜欢他吗？
可惜网上基本没人这么问，从稍微相似的问题收到的回答来看，全是否定答案。
这也不算，喜欢可真复杂。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果一直不行，那闻弛……
叶云然手指紧了紧。
片刻后，他慢慢吐息，在夜里的眸子显得格外安静，一点儿灯光落进来，纯粹又隐秘。
叶云然眼睫微垂，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心底说：不。
不，他一定会弄明白什么才叫喜欢一个人。
气味素里有药物成分，还是很管用的，叶云然很快睡着，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音乐环绕，让人身心舒畅。
第二天，所有学生接到一个通知，在众人间掀起了新的话题。
本周三，两位皇子殿下将莅临帝国军校，进行视察和慰问。
军校选学生看的是本事不是出身，贵族出身的子弟只是少数，更多的是平民学生，对大部分学生来说，从前帝国皇族对他们来说非常遥远，只存在于屏幕上。
现在有幸能见到真人，不是一般的兴奋！
况且每个人加入军校的追求不同，比如闻弛是为国为民，某些人就是为了权，那么两个皇子里就有他们未来效忠对象，提前在皇子们面前刷个脸，日后没准有机会辉煌腾达呢！
大家摩拳擦掌的时候，叶云然也收到了叶风声发来的消息。
叶风声：“可以和两个皇子接触，不用对谁表现得特别亲密，也不用对谁刻意疏远，你已经入了军校，迟早都会引来他们注意。”
从前叶云然保持低调，除了有些人听说过“怪物”的谣言，在大部分贵族和官员面前，他只是个柔软乖顺的Omega，2S的等级除了查阅过档案的军校高层和家里人外，是个秘密。
入学第一天后，必然有些人在震惊的同时，也把叶云然的情况传给了家族，比如金家的利安。
皇家一直也对叶家很注意，他们也得到消息了吗？
好像无所谓，反正他自加入军校起就不装了，走了这条路，叶云然有心理准备。
到了周三，所有学生免了晨跑，但凡在校的所有学生早早集合，整齐划一站好方阵，等待皇子们的检阅。
九点，太阳已经高挂，军校上空出现一支大型舰队，主舰上刻着皇家徽章，威风凛凛又十分豪华，另有十艘飞舰忠诚护卫，气势慑人，学生们不由把腰背挺得更直了。
飞舰降落的时候，大皇子穆尔和二皇子威廉正在主舰中下一盘棋。
穆尔像皇帝，一头棕发，眼神过于深邃，以至于哪怕是笑着，都有种上位者的威严感；
威廉像现任皇后，金发碧眼，很英俊，符合想象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但他眼带桃花风流，总容易让人误会成纨绔。
穆尔慢慢落下一子：“开场致辞你来？”
威廉盯着棋盘：“向来是皇兄讲得好，我听着就成。”
穆尔笑着摇摇头，仿佛是对弟弟的散漫态度无奈，他看着外面逐渐下降的高度，突然问：“听说叶家小少爷也进入帝国军校了。”
威廉撑着下巴，眼神动了动：“是有这么回事。”
“2S的Omega，”穆尔意味深长，“叶家藏得够深。”
威廉随意把棋子一下，揶揄：“怎么，哥哥想要他？”
两个皇子都是Alpha，他们是想拉拢叶家，但光一个叶家，不至于让他们把伴侣位置让出去，可如果还是个2S级别的人，那分量可就不同了。
穆尔但笑不语，没正面回答，威廉手指在膝盖上轻敲：“可惜他已经跟闻弛有了婚约。”
“我正觉得奇怪，”穆尔说，“两家订婚宴不欢而散的消息已经传遍，叶家竟还没提解除婚约？”
威廉往后一靠：“我听说是叶小少爷对闻弛一见钟情非他不嫁，所以宁愿暴露2S的等级，也要追到军校来跟他日日在一起，创造相处的机会。”
“热脸给了冷面人，总有伤心的时候，不急，”飞舰平稳降落，穆尔说，“看看就知道了。”
一盘棋没下完，但他俩的心思都不在这局的胜负上了。
在学生们殷切地注视下，两个皇子一前一后走出，威廉落后半步，大皇子穆尔就自然站在了演讲位。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诸位，帝国未来的希望们，我是大皇子穆尔·米安诺斯，代表皇室前来慰问。”
穆尔果然很擅长演讲，场面话和激励话一套一套的，听得不少□□血打满，恨不能立马上战场位帝国发光发热，蓬勃的精神面貌让老师和随行官员们都很满意。
穆尔在把众人情绪调动起来后，宣布：“在此，我提议在星网中进行模拟战，以最漂亮的战斗，展现帝国军校的风范！”
这也是老师们提前打过招呼的，大家伙儿都有心理准备，不少人眼睛炯炯有神：这简直是表现地大好机会！
之所以选择星网模拟，是因为可选的战斗类型更多，学校这么多人，视察只有一天，不可能让所有人参与1V1，大型对战才是首选，可以是陆战，也可以是宇宙战场。
除了护卫们全心尽忠职守以外，两个皇子和官员，还有全体学生都戴上全息眼镜，登录星网。
负责指挥的老师用校内频道传递消息：“按照昨天发给你们的房间号和密码进入战斗区，进入房间后所有人必须开启军校特殊认证。”
星网账号后台当然也是有实名的，为了方便集体活动，可以在实名栏提前输入对应集体的编码，比如军校的认证开启后，每个人的头顶就会出现真实名字，免得认不清谁是谁。
学校在战斗区单独建了新房间来进行本次活动，叶云然输入密码进入，开启军校验证后，他身上的服饰自动变成了帝国军校制服，不过虚拟形象依然是银发蓝眸的青年。
叶云然手指一滑，原本过腰的长发瞬间变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腰窝处，他按照指定位置，去寻找指挥系的集合区域。
指挥系在……
“找到了，在这儿呢。”一个声音响起，叶云然愣了愣：耳熟。
非常耳熟。
他立刻转过身，跟一双金色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面前这个金发的青年，拥有一张叶云然非常眼熟的脸，过去，叶云然只知道他的网名是“Sugar”。
现在，此人头顶上顶着大写的一串身份信息——2000级指挥系：闻弛。
Sugar是……闻弛？？
第20章 拉勾
叶云然不由睁大眼，表情很空白。
那个陪他在星网上度过了三年的人居然是闻弛？
不，等等，他和Sugar切磋了这么多次，对彼此很多招数都熟悉了，入学当天就打了一场，为什么没有认出来？
叶云然脑子里转了转，立刻发现了问题：在星网模拟战中，因为不用担心受伤或者死亡，所以近身打架他们也全都是带着武器，敢下杀手的。
下杀手的路子和无武器格斗当然不同，即便一两招眼熟，也会以为是基本动作，根本不会多想。
叶云然恍然记起宁灵之前知道自己是White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俩原来是相爱相杀的剧本，这也太会玩了！”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宁灵作为闻弛的同学，早就知道他的马甲，只有自己还一头雾水。
闻弛的震惊程度不比他少，两人就这么杵在原地半天不动，大眼瞪小眼。
陈晨顶着名字从他们身边路过：“你俩干吗呢？”
虽然集合时间还没到，还可以自由活动一下，但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任何话，怎么看怎么怪好吧，没发现路过的人都要瞧他们两眼吗？
“等等，”陈晨发现什么，双眼惊讶地瞪圆了，“叶云然你是White？”
这声嗓门够大，立刻就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回头率骤然飙升，大家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
“White，在少年组霸榜的那个大佬！？”
“我去真的，居然就是叶云然！”
“慢着，”有盲生发现了华点，“这么说闻弛跟叶云然不是早就认识了？？”
这句话听得叶云然和闻弛都颤了颤，振聋发聩，两人四目相对，都有种脚踩棉花的不真实感，这时候才有念头疯狂划过脑子——
真的是他！
机甲系和指挥系的集合区域挨得很近，宁灵凑过来想打声招呼，当然也注意到了两人构成的奇异风景，他嬉笑着凑上来：“叶云然！”
“这下他们都知道你是White啦！嘿嘿，先别人一步知道秘密的爽点就在于，现在可以尽情欣赏他们惊讶的表情——哎等等，”宁灵后知后觉，左看右看，“你俩怎么了？”
叶云然和闻弛都没出声，宁灵看着他俩的表情，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不会吧，难不成你俩——”
叶云然和闻弛脑袋里弦一崩。
“——你俩一直没认出对方？？”
很好，弦断了。
宁灵说完，看两人的反应，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也傻了。
他以为他嗑的CP是故意调/情相爱相杀，结果他俩拿的甚至都不是网恋剧本，而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晨嘴巴已经能塞个鸭蛋了，他匆忙伸手把自己下巴阖上，一言难尽扫过两人，把呆住的宁灵拉走，给他俩留点儿空间。
走之前陈晨心情复杂地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很乱，但别急着乱，要说什么还是换个地点再谈吧。”
离集合还有时间，换地点简单，但是……说什么呢？
两人习惯性走到一处草坪，回过神时，已经跟往常一样，先并排坐下了。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叶云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在最初的震惊后，只要稍微冷静下来想一想，就发现线索实在很多：
同龄人、军校生，还能跟他打得不相上下。
闻弛认不出他，可以是因为不知道他以前是否有星网账号、是否刷战绩，毕竟这些理由他还以White的身份认认真真帮闻弛分析过，但闻弛从军校初等部开始就必须注册账号，要刷战绩。
叶云然为什么完全没把他俩联系起来想过？
叶云然缓缓低头：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在乎。
是他天性冷漠，明明都决定跟闻弛试着相处了，居然也没能多考虑，完全没有借口可找。
一股难言的力道攥紧了他的心脏，让叶云然呼吸一滞。
从前，他从别人的反应里明白自己不对劲时，他没什么感觉，最多就是调整表现，学着“普通”，但这一刻，他头回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怪物。
费劲心思披上普通人的皮囊，可他终究学不会做一个真正的人。
叶云然慢慢曲起腿，双手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一阵风从两人之间吹过，闻弛终于理好了心情，挠挠下巴：“那什么，不好意思，没认出你是我太迟钝了。”
闷闷的声音从叶云然臂弯里传出：“不是你的问题。”
低沉的声音听得闻弛一愣，叶云然在不高兴？
闻弛忙说：“也不是你的问题。”
孰料叶云然坚决道：“不，就是我的问题。”
这下可以确定了，叶云然是真的在郁闷，而且把锅全揽在了自己头上。
闻弛有点手忙脚乱：该怎么安慰啊！
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叶云然有心理问题，跟自己的想法肯定不一样，不会瞎想吧？别啊，钻了牛角尖让心理疾病加重怎么办！
闻弛绞尽脑汁，在看到叶云然银色的头顶时灵光一闪，有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你抬头，我给你看个东西。”
叶云然依然把脸藏在手臂里，过了片刻，才缓缓抬头，看向闻弛。
闻弛见他瞧了过来，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外人注意到这个角落，这才放心大胆五指一张，拉开浮空屏幕。
闻弛点了几下，紧接着，他的虚拟形象发生了变化。
一双毛茸茸的狮子耳朵从金色的发丝里钻出，他身后也多了条长尾巴，闻弛控制着耳朵和尾巴晃了晃：“看！”
叶云然：……这是在干什么？
闻弛：“商城新外观。”
叶云然：“……”他知道，他不瞎。
“你满脸写着‘怎么突然给我看这个’，”闻弛咧开嘴笑了笑，“我是在逗你开心啊，叶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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