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逢整理着衣服，反骨劲儿上来。
“神川区如果敢对变异体出手，我一定会和它们一起反击，你阻拦我，我就……”
乐不逢想说连你也杀了。
可是说不出口，只能重新放狠话。
“我就把你双腿打断，拿锁链把你锁起来，每天砍一颗人头给你看，气死你！”
霍非池好笑他的小孩子脾气，却又忍不住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乐不逢，你会爱我吗？”
不是爱不爱，而是以后会不会爱。
乐不逢攥紧领口，反问他：“你看了我的日记后，对我更好了，霍非池，是怜悯和愧疚居多吗？”
“他们都怕你，他们不知道你就是好人，你会因为自己长久的寿命是拿我父母生命换来的，所以愧疚对不对？”
霍非池只是说：“你可真没良心，乐不逢。”
两人视线相撞，霍非池幽深如寒潭的眼眸仿佛翻涌着无数情丝，繁复细微。
“我会对你的父母愧疚，但是我爱你，才会心疼，日记本上每一个字，刀子一样划在我心里，每次看到你背后的疤，我感到呼吸困难。”
“乐不逢，我想和你结婚。”
“我想每天从决裁院忙碌过后回到家，可以看到你。”
那数次夜晚亲热时，霍非池掌心会轻柔地摩挲乐不逢背后的疤。
心里不断想着，要护着乐不逢，不让他流浪。
乐不逢弯了弯嘴角：“这疤早就没有了，但是我会自己划上一刀。”
哪怕换了无数具身体，并不代表他真的重生。
被取走骨头的乐不逢，被挖走眼睛的乐不逢，灵魂一直在原地轮回。
没有杀死卫泽齐之前，他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
“别伤害自己了。”霍非池捧着乐不逢的双手，低头不断亲吻他的指节。
乐不逢却在此刻看清楚了一件事。
霍非池这个生化人，只会想留在神川区，可笑的妄想改变神种。
“要让你放弃他们，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乐不逢喃喃道。
“如果有一天，创造你的人想杀了你，或许你才会想离开这里吧……”
得走了。
不能再耽误下去。
乐不逢决定不要霍非池了。
可笑的是，信誓旦旦想过很多次，要打断霍非池双腿，真到此刻，下不去手。
霍非池脸颊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一道很浅的伤。
乐不逢主动贴过去，亲亲霍非池脸颊伤痕，又用柔软的舌尖轻轻扫过。
红色发丝有熟悉的洗发水香气，霍非池也在用，但是乐不逢头发更好闻。
他心脏饱胀，爱意无处安放。
索性低头，想要亲一亲乐不逢眉心红痣，吻却落在乐不逢阖起来的眼睛。
乐不逢心口不舒服，还是弯了弯笑眼，忽然软化态度，枕在霍非池肩膀，在他耳畔轻声说：
“我想和你做。”
距离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他要去双星塔的时间，也是即将要离开的倒计时。
霍非池没有答应，摸摸乐不逢后脑勺。
“以后不要冲动，许多事情急不来，不吵架了，乐乐……宝贝……”
乐不逢脑袋蹭蹭他，乖巧却让霍非池不安。
霍非池用力抱紧他，“饿了么？我们回家，晚上去书房休息，那里没有监控。”
这样他可以在乐不逢心情平复下来后，帮他避开伤口擦洗干净身体，换上柔软的睡衣。
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抱着他，哄他开心。
霍非池愿意一辈子都哄着乐不逢。
小脾气暴戾耍赖，照单全收。
乐不逢被放在副驾驶，乖乖披着长官服外套，怀里抱着霍非池胳膊，让他只能单手开车。
到家后，也不乐意动，由着霍非池抱他进屋。
像往常那样。
抛去仇恨和神川区的压抑，他们好似平常的夫夫，一起吃饭，洗澡。
乐不逢会缩在霍非池怀里，躺在书房过于宽敞的沙发上，身上裹着毛毯。
屋内灯也关了。
乐不逢睡不着，仰头看他，霍非池也会睁开眼睛，低声细语和说些无聊的事情，试图逗他开心。
听得烦了，乐不逢会扒着他肩膀，和他接吻，接很久的吻，亲的情.动，缠着霍非池要他。
乐不逢被腰间搭着的大手轻轻一托，转过身。
书房沙发是木质镂空，乐不逢指尖扣进镂空花纹中，汗湿的红发随着身体轻颤。
脆弱的颈高高扬起，缓上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那口气。
霍非池沉而急的呼吸不断起伏落进耳朵，捞着怀里的人不让他躲，汗津津的手指交缠，扣得很紧。
结束后过了十二点，霍非池这些天东奔西跑，睡着时眉宇间疲惫感仍然浓重。
乐不逢枕着他胳膊看他很久。
半个小时前霍非池喉结不断滚动，挂着汗珠，乐不逢有那么一刻想咬断他的喉咙。
尝试许多次，尖牙都即将刺破霍非池皮肤，他还是没有躲。
乐不逢放弃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乐不逢坐起身，控制着力道一手刀砍晕了霍非池，下了沙发，身上披着毯子去衣帽间找衣服。
手指停留在霍非池买的那身情侣休闲装。
还没来得及穿过，当时乐不逢喜欢黑的，耍赖让霍非池穿白色。
乐不逢穿上黑色休闲装，离开衣帽间转头往书房看了一眼，原地站上许久。
在回忆霍非池睡着的模样。
乐不逢还是没有踏进书房，离开了这栋到处都是自己痕迹的小洋楼。
孤零零的身影踏入夜色，独自被黑暗包裹，越走越远。
第70章 生出新鲜的血肉
双星塔很高，乐不逢攀上最高处时，胳膊环过面前栏杆，转头眺望神川区。
挺漂亮的。
水渠环绕半个神川区，每隔一段距离，水质检测灯彻夜明亮。
中心高楼耸立，万家灯火通明，蓝或紫的霓虹灯恰到好处点缀在几条繁华街道。
“幸好我特么是一只怪物，要不然还真上不来了。”乐不逢仰头。
看到了关希口中所说的被封死的塔顶。
金属钢板冰冷，乐不逢指尖勉强触碰到，视线仔细扫上一圈，发现有一截像是梯子的东西。
高空风大，乐不逢红发飞扬，也不怕这个高度自己掉下去会摔成一滩肉泥。
灵敏轻盈的身手可以让他在这里如履平地。
靠近梯子，乐不逢终于看清楚。
上方应该是一个平台，登上平台才能进入塔顶，这里原本可能有梯子和塔身连接。
但是现在，通往平台的梯子被人为破坏掉，只剩下不长的一段，连接固定的螺丝还松动了。
风一大，带动悬空的一截梯子“吱呀吱呀”响。
乐不逢看准入口延伸下来的断梯，猛地跃起，抓上断梯一瞬间的力道带得本就摇摇欲坠的铁梯晃得更加厉害。
没有一秒耽误，乐不逢抓住入口边缘，翻身踩上平台！
倏地，耳边环绕机械感十足的声音。
“你是谁？”
乐不逢环视四周，发现四角各有一只圆球般的机器眼睛漂浮着。
“监控？”看到圆球朝自己飘过来，乐不逢摊开手掌，圆球眼睛虚虚停在他掌心上方。
圆球：“请叫我小神022。”
乐不逢敷衍道：“22，你知道怎么进去面前这个大铁盒子吗？”
圆球转了一圈，“你指的是控制系统中心吗？”
乐不逢点头：“嗯。”
圆球顿时变了语气：“立刻离开双星塔！前方非二星级士官禁止入内！”
不让进那么礼貌干嘛？！
乐不逢气的抬手抽了它一巴掌！
打的圆球在空中飞速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揍了这一个，其余三个立即躲得远远的。
乐不逢懒得搭理这几个玩意儿，在金属墙面摸索几下，正在苦恼怎样进去，忽然旁边墙面缓缓向内凹陷。
“这么热情？”乐不逢回头瞧那四只大眼珠子。
四个圆球监控躲出了平台外，露出一半眼睛盯着他，极其猥琐。
乐不逢朝它们竖了个中指，走入黑暗。
整个人完全被黑暗吞没时，身后金属门关上发出沉闷声响，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持续没有两秒。
地板格子亮起柔和的灯，一格一格延伸，直到光芒照亮整条走廊。
乐不逢抬头，这里显得很闷。
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金属墙壁，走廊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忽然面前像是有块屏幕卡顿，蓝色方块忽明忽暗，很快组成小男孩的模样。
乐不逢低下头：“你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眼睛里一片漆黑，没有眼白。
“我是你要找的控制系统，你要做什么？”
“炸了你啊！”乐不逢猛地出手，手掌却穿过小男孩的虚影。
本就是虚晃一枪，乐不逢趁这个机会往深处跑。
不过两秒，虚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小男孩用机械的童音，冷冰冰道：“你会受到惩罚的！”
童声还在回荡，乐不逢脚下一空，整个人极速下坠，不过两秒“噗通”掉入水中！
四肢如同灌了铅，乐不逢用力往上游，却还是不断下坠。
冰冷刺骨的水包裹着他，掉下来太突然，乐不逢本就没有吸入多少氧气，最多只能支撑四五分钟。
力气用光也无济于事。
最终在氧气耗尽的前几秒，乐不逢神色凌厉，尖锐指甲划破手臂！
血如同烟雾在水中散开，乐不逢闭上眼睛，吐出一直憋在嘴里的那口气。
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越沉越深。
.
二十分钟后，乐不逢穿上湿漉漉的衣服，垂着目光看一眼自己的尸体，重新推回水中。
耳朵仔细听这里的动静。
他掉进的地方是一个超大的蓄水池，底下有排水口，极有可能这些水会排入水渠，流出神川区。
“怪不得累成狗都游不上去，果然是被排水口的压力吸过去了。”乐不逢热了个身，适应新的身体。
顺着蓄水池的梯子往上爬，很快爬到最上面，找不到出口，没了耐心直接哐哐两拳砸上去！
硬生生把入口那块开关缝隙砸出两指宽的缝，推出能过去的宽度，用蛮力挤了出去。
“我手骨头粉碎了。”乐不逢掀起眼皮，侧过身，“你是自己把自己炸了，还是等着我把你炸了？”
小男孩黑眼珠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可以再次出现在这里。
“你不会死，你也不是生化人，你是谁？”
乐不逢走近，蹲下身，“告诉我，控制生化人的系统在哪里？”
小男孩面上少了几分阴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乐不逢说的轻松：“看某个人不顺眼，弄死他。”
小男孩注视着乐不逢蓝紫色的眸，眼前倏地出现一块虚拟屏幕，他指着虚拟屏幕上的男人。
“你，认识他对吗？”
乐不逢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三秒，挪开。
“不认识，这男的长得不错。”
屏幕上的男人正是身穿长官服的霍非池，不过外表看起来还未褪去稚嫩。
应当是以前的照片。
“你在骗我。”小男孩漆黑的眼珠好似能穿透人心，“你的眼神在告诉我，你爱他。”
乐不逢挂不住脸，不耐烦道：“我刚想明白的感情，你一眼就看出来了……真让人不爽。”
“他爱你吗？”小男孩问。
少年不好惹地呲牙：“关你屁事。”
“他，爱，你，吗？”小男孩坚持不懈地问。
乐不逢有刹那间的失落和难过。
小男孩脑袋忽然一歪，精密的算法使他得出结论，“霍非池肯定爱你。”
乐不逢没想到这个拦路的玩意儿这么难缠。
“我要为我刚才的莽撞道歉，按照系统中心第25条规则，遇到强行闯入人员，立即清除。”小男孩语气和刚才比天差地别。
乐不逢不想和他废话：“你还有什么办法，尽管用，信不信我陪你玩到天亮，你的蓄水池会堆满我的尸体。”
电流最密集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
可难就难在，四周全是金属钢板。
如果靠拳头砸，砸到天亮换上百具身体，也砸不穿这厚墙。
小男孩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是霍非池，二代生化人，我们一起被创造出来，现在的我，只是一串代码。”
乐不逢索性盘腿坐下，托着腮：“怪不得你是投影，如果不杀我就让开，我很赶时间。”
他本就随口一说。
不曾想小男孩主动让开，手指向尽头处由方格组成的门。
“那里是控制系统，你带我离开，我帮助你。”
乐不逢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小男孩摇摇头，白净的小脸上倒有了几分可爱。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离开这里。”
“而且，我很好奇，霍非池的大脑和心脏全部是机械的，他没有独立的灵魂，没有真正的血肉。”
“这一切无法让他有感情，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爱上了你？”
乐不逢怔住，总算明白为什么霍非池暴走时血液那么烫。
小男孩目光探究，眼睛仿若黑洞：“难道，机械也会因为感情，生出新鲜的血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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