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心里更加清楚霍非池肯定知晓自己身份。
要不然今天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个普通居民为变异体发声，就连丞枫看来的目光透露着狐疑和警惕。
乐不逢是变异体，这是属于他和霍非池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现在也做到了，终于听到霍非池说爱。
恍神中，乐不逢被霍非池抱住。
熟悉又温暖的怀抱，温柔地包裹住乐不逢这团汹涌燃烧的火，使他逐渐冷静下来。
“你的办法是什么？”乐不逢攥紧信纸。
霍非池牵上乐不逢的手，“我已经把两百多封信交给各位士官。”
其中也有不愿意看的，或者是看一眼丢掉的。
霍非池会再次亲自上门，所有人会给他面子，只是提起取消计划这件事，立即变了副嘴脸。
乐不逢自嘲一笑：“没有用是吗？”
霍非池沉默了，只是固执地牵紧他，额前几缕黑发分割破碎的眸，万千情愫瞧不真切。
“你让我……冷静冷静。”乐不逢挣脱，手指抽离掌心，绕过霍非池正要离开。
身后霍非池倏地问：“还会回来吗？”
乐不逢极轻地嗯一声，声音有些嘶哑，“我没有……生你的气。”
霍非池语调发颤：“我等你。”
乐不逢离开房子，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他从饲养圈被霍非池抱出来的那天，迷恋上他的血，这辈子想得到的人也只有他。
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然不会轻易丢了。
霍非池劝解失败他并不意外。
因为神种就是这样，它们容不下这个星球上的其他生物。
所以，现在需要亲自动手了。
乐不逢在心里默默思考计划，走着走着，到了厄兰上次睡觉的零食店。
大门早已经换新，此刻正敞开营业。
他探头往里看。
正巧和正在整理货架的厄兰打个照面。
“嗨！”厄兰手里拎着瓶酒，“你想我了？”
乐不逢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信：“路过，走了。”
厄兰一个箭步冲出来：“看你这么不高兴，是不是和决裁官分手了？”
乐不逢抢走他手里还未拆封的薯片，“少管。”
“你真的好凶。”厄兰不在意，指指店内，“不想知道副队的事情吗？要不要进来坐坐，请你吃东西。”
乐不逢确实饿了。
在刚才离家出走，路过厨房时想进去拿早饭，但是怕出来再被霍非池和丞枫撞见。
有点丢脸。
“走吧，我店里的东西随意吃。”厄兰彬彬有礼弯腰，做出请的手势。
只是身上穿着背心和沙滩花短裤显得有些滑稽。
乐不逢还是跟着进去了，不和他见外，看上什么零食便丢进篮子里，挑到最后停在摆放洋酒的货架前。
厄兰很大方道：“这个也请你。”
怪人的零食店里会摆洋酒。
乐不逢没喝过，挑了一瓶看起来很好看的酒，暗红色，像霍非池的血。
店里也没有客人，两人坐在橱窗边，这里铺的地毯，有三张椅子和小桌。
摆了一桌零食，旁边还有几个空酒瓶。
乐不逢坐下，捏了三四片薯片塞嘴里，腮帮子撑的鼓鼓的，眼神却丧丧的。
厄兰嘿了声，说：“你不高兴时候吃东西很野蛮。”
乐不逢蓝紫色的眼底闪过幽幽波光。
很不好惹。
厄兰连忙摆着椅子往另一边躲。
“上次决裁官被表白，你也是这样，咬了一大口苹果，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分手了？”
乐不逢磨了磨牙尖：“你如果再敢诅咒我，我会把你的店连同你一起砸掉！”
“好好好，我错了。”厄兰不敢再逗他，“讲一讲正事，副队的家人保下来了，但是只是暂时的。”
乐不逢侧头：“什么意思？”
厄兰显得气到极致又很无奈：“夏季蚊虫多，飞蚁携带许多病毒，已经由研究院检测出来。”
乐不逢拧开洋酒，喝了一大口，而后胳膊支在桌子，捂住额头，灵魂都发飘。
厄兰笑了声，起身给他拿水。
“虽然目前没有确定感染人员，不过他们不就是这样，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
“现在接触飞蚁的牧场人员，全部被隔离起来，副队和她的姐姐整天守在隔离区外，生怕父母会被在夜里悄无声息带去烧死。”
听出对方语气中难掩的愤怒。
乐不逢忽然拍桌，震的零食掉一地。
“所以为什么，要替神种卖命？工资是高了，但是她的钱全花替姐姐治病上了……”
厄兰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
“这就是资本家，钱到最后，还是流入他们的口袋。”
乐不逢有点上头，揉揉脸，“能不能帮个忙……”
厄兰：“你说。”
“我想找舒然，他说请我吃饭，现在还没有来找我，正好我今天没饭吃……”乐不逢吃腻了零食。
分外想念霍非池烧的饭。
饭后再咬一口烤鸡，心满意足抱着烤鸡入睡。
厄兰想了会儿，“应该可以，这小子喜欢乱添加好友，整天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游戏截图。”
乐不逢点点头，有些无力，趴在桌面闭目养神。
厄兰很快找到舒然通讯号，给他发了消息和定位，抬眼看过去还以为乐不逢睡着了，正想拉下帘子好能遮一遮阳光。
“你说……什么才算，标准的喜欢？”乐不逢眼睛半睁不睁。
以为他说的醉话，毕竟他这里的洋酒很烈。
厄兰还是回答：“没有标准，不论是神种还是普通居民，我们都拥有去喜欢别人的权利，看见喜欢的人，会很开心。”
“爱呢？”乐不逢感觉自己像团拧巴的麻花。
厄兰分析：“舍不得伤害吧，时常心疼亏欠，待在一起很久很久都不会觉得厌烦。”
乐不逢嘟囔：“你可真懂。”
厄兰自信拨弄头发：“没办法，爱过太多了。”
乐不逢：“…………”
厄兰忽然从躺椅坐起身，问：“那你呢？你爱谁？”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钻入耳朵，乐不逢却没感觉到意外。
爱谁？
“还能是谁……”乐不逢托腮，对上厄兰好奇又怕被揍的视线，便不想说了。
“不和你说。”
最好谁也不说，谁也不会爱才对。
等到报了仇，肯定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乐不逢揉揉不太舒服的心脏，还以为是喝酒喝的，听到外边很嘈杂，骂骂咧咧声传进来。
二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
巡逻队出现在街道，为首队长安排人手，三人一组分散开来，持枪闯入其他店铺，动作非常粗鲁地在店内翻找。
厄兰：“这群疯子又在做什么？！”
眼瞧着其中三人朝着零食店来，推开门，嫌门后篮子碍事，一脚踢开！
“接到城防部通知！神川区出现一只变异体，昨天夜晚攻击两人后逃跑，现在进行地毯式搜索，所有居民必须配……”
对方忽然闭上了嘴，一改嚣张模样，规规矩矩打招呼：“厄兰总队！”
厄兰穿着大花裤衩也不影响起范：“摆好我的篮子，你们这些没礼貌的东西！”
第56章 自毁程序
离开家的霍非池去往决裁院的半路上被紧急叫走，赶来舒然家。
照例进入电梯下行，进入屋子便听到二楼传来低沉的怒吼声。
霍非池很诧异，面上不显，不急不缓走去。
未关严的书房门内传出卫泽齐嘶嚎声：“怎么会有变异体进入神川区还不被发现？！”
“这代表什么！代表变异体真的完成了自主进化。”
卫泽齐声音里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房门被敲响，卫泽齐立即噤声，狠厉的目光扫过去，发现是霍非池，紧绷身体逐渐放松。
卫泽齐招手示意他坐下，转身压低声音。
“区长，必须尽快炸毁饲养圈，否则我们将会陷入无尽的危机中！”
“啪！”卫泽齐用力挂断了电话。
霍非池问：“伯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前所未有的失态。
卫泽齐向来在霍非池面前一直维持平易近人的表象。
“没事，没事。”卫泽齐语气敷衍。
霍非池心念微动：“伯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当年在福利院，是您资助我上的大学。”
他说的情真意切。
以往不善于表达，不过此刻在卫泽齐最需要帮助时，听到霍非池这番话，无比欣慰。
卫泽齐拍拍霍非池的肩膀，“小霍啊，你们院长已经退休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决裁院的总长官。”
霍非池并未觉得开心，“职位高低并不重要。”
卫泽齐：“知道你不在意这些虚的，但是这个位置，只能属于你。”
不用多加思索，霍非池能猜到，卫泽齐用了手段内定。
俗话说拿人手短。
霍非池等着他下文。
果然，卫泽齐说：“我们必须提前进行轰炸，饲养圈不能再留！”
霍非池试图劝解卫泽齐，“伯伯，目前两次大会持反对意见已有三十多票，我想我们应该慎重考虑……”
“不用！”卫泽齐突然爆发，面部肌肉抽搐：“必须快点！变异体已经进入神川区！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霍非池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如同疯子般大吼大叫。
“伯伯 变异体曾经也是人，我们不应该容不下他们，这个星球不止属于神种，只有平衡才能长久共存。”
卫泽齐一愣，“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霍非池眼神暗了暗：“谁？”
“一位女研究员。”卫泽齐讥笑，提起对方面色很不屑，“虽然她很厉害，但是太心软。”
或许时间实在是太久，加之让他恐惧的事情还是来了，憋了十年的秘密终究说出口。
“她是成露，第一位拿自己实验并且成功延长寿命的人类！”卫泽齐脸色阴暗：“可惜，她不支持基因编辑技术。”
“她和她的家族当年阻止此项技术发展，说什么神种不够完整，说神种必定容不下人类！”
霍非池沉下声：“就像现在，神川区始终把普通居民排斥在外。”
她说中了。
卫泽齐声音裹着寒凉的笑：“总要有高低贵贱之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霍非池沉默不语。
卫泽齐冷不丁问：“你知道神川区以前叫什么吗？”
霍非池回答：“我并没有看过这类书籍，偶尔听老教授提起过，但是找不到可靠的记载。”
不论神川区以前叫什么。
只能说神种统治后，直接抹掉了人类的过去。
卫泽齐背过手，眼神有淡淡怀念。
“神川区，以前统称九州。”
“这里曾经有三十四个地区。”
“后来星球资源枯竭，海水倒灌，火山爆发，山崩地裂，存活下来的居民不到以往一半人数。”
“那时幼儿很难存活，我们无法把希望寄托于后代，只能提升自己，努力研究基因编辑技术。”
“但是其中有不少像成露这样的人反对，不过作用不大，很快，神种代替人类，占据高位。”
“那时经过几番天灾，人类越来越少，是成露，她也是最后一位拥有实权的人类，却有着神种的寿命。”
“是她救下居民区两万三千一百五十二人！她拿自己一家的命，来换最后仅存那点人类的命！”
霍非池瞳孔震颤，从卫泽齐一番话中几乎猜到了成露……恐怕是乐不逢的母亲。
说是拿全家交换，可乐不逢的日记中，分明是强迫！
或许是拿人类的命来威胁，逼得她妥协。
霍非池五脏六腑仿佛被刺的鲜血淋漓。
敬佩乐不逢父母的伟大，但又因为神种所作所为感到悲哀和愤恨。
不过这还没有完全打碎他的信仰。
霍非池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也是长久以来的疑惑。
“伯伯，变异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卫泽齐忽地眼神闪躲，闭口不谈。
霍非池追问，言语犀利：“您到底在慌张什么？为什么会急着炸毁饲养圈？到底做了什么？！”
卫泽齐捏紧手中杯子，遮掩般喝了一大口水。
霍非池只想知道事情真相，佯装表明立场：“伯伯，我和您是同样的人，我会永远站在您这边。”
卫泽齐咬咬牙：“成露有一个孩子，他经过改造，非常特殊，当年成露和她丈夫接受各项实验时，那个小孩一直在看着。”
“本来我们想把他放进焚化炉销毁，后来……我恍惚看到了舒然，心软了。”
“我把他丢进饲养圈，任由他自生自灭，如果是他一个，不足为惧，但是现在出现了变异体攻击神种，甚至关希躲过基因检测进入神川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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