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腌臜(近代现代)——万紫千红

时间:2024-07-25 09:43:31  作者:万紫千红
  宋继开接到调任令,平调到雄平,宋老爷子说的没错,他太年轻,能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极限。他并没有太失望,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这块土地未来的价值。
  郑重打来电话,一边祝贺,一边沟通后期也许能够承接的项目,以前旧城拆迁的项目他没沾光,还是多亏了李余,他才彻底和那个烂摊子彻底分开,这回,这块肥肉他一定要吃进嘴里。
  宋继开淡淡道:“这些都说的太早。”
  郑重:“今晚上叫上李余去吃个饭?”
  宋继开:“嗯。”
  郑重莫名松了口气:“他没事是吧?”
  “这段时间一直都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你嫌他麻烦,又先把他……安置起来了。”
  宋继开:“没有。”
  挂断电话,宋继开倒了杯热水,袅袅白雾腾起而上,他把文件合上,从手机里找到李余的号码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宋继开低头,看了眼播出去的号码,没有错。又看了眼日历,早就过了扶贫立项的返岗时间。
  宋继开皱眉,给张建国打电话,对方告诉他,李余申请了停薪留职。
  宋继开声音很冷,问,这可以随便批么?
  张建国愣了一会,李余请假,那不是经常的事么,他还以为是宋继开安排的。
  张建国:“他有病例报告。”
  宋继开挂了电话。
  宋继开不知道,停薪留职这个事,其实连李余都不知道。
  三个月前,李余打电话给刘科长,说他已经把局里安排的任务完成了。
  刘科长以为他是受不了下乡的苦,说,要是干完了,可以早点回来。
  李余说:“不了,我想旷离。”
  刘科长当时脑袋就大了,问李余是不是在乡下摔坏了脑袋,净说一些胡话。他知不知道这是份什么样的工作,多少人削尖了头都进不来!
  李余知道。
  这份工作,曾经是他人生里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它稳定,工作时间规律,社会地位高,似乎占尽了所有好处,但同样,它也是一条套在脖子上的锁链,把他牢牢绑在北京城。
  李余还是说:“我不想干了,科长,能不能帮我个忙,十五天后,再往上报。”
  十五天,是规定脱岗开除的时间,就算后期被查,也不会有刘科长的责任。
  刘科长一直说,我不同意。
  李余没再多说。
  挂断这通电话,李余把手机卡抠出来,扔到了窗外。
  车开的很快,眼前的风景不停变化。他眼睛微微发红,宋继开很少给他发信息,还是第一次连发三条,其实李余并不是一点都不想看。
  宋继开回家,屋子里有保洁打扫,就算没有李余,也跟几个月前一样整洁。客厅里里放着个快递箱,是阿姨代领回来的,里头是堆贫困县地址寄回来的很大个的黏玉米。
  宋继开闭了下眼,心脏依旧跳的很快,他打开抽屉,想吃颗药,看到了李余留给他的信。
  说是信,但只是装在信封里,里头没一个字是写给他的,都是些资料,记录了李余这么多年听见,看见的,许多宋继开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
  李余的意思很明显,别找他,这份材料可以复印很多次,下次,就不一定是在哪儿。
  宋继开深吸了口气,手指微微发麻,眯着眼睛,一脚把床头柜踹翻了。
 
 
第四十八章 
  李余失踪了。
  郑重大半夜跑到宋继开家里:“找吧!他没钱去不了哪。”
  宋继开拉开抽屉,里面那张卡没了。
  宋继开:“少了五千块。”
  郑重噎了一下。
  “他不是不稀罕花么?”
  宋继开把李余留下来的两张纸翻了个过,后头有李余算的账,精确到一块一毛,他工资卡在宋继开这,没好意思要回来,但是债,已经在两个月前还清了。
  郑重急赤白脸:“那怎么着,那份材料我也看了,这小子知道这么多,不抓在手心里,谁能放心?”
  宋继开闭了下眼。
  李余是从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走的,贫困县好多人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天眼,三个月过去,找李余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就像大海捞针。
  是他太小瞧李余了。
  只有郑重还在说:“外面哪那么好混,他那么蠢,指不定过两天就自己滚回来了。”
  ……
  李余半路就下了车,没到市里,打了黑车往临县的汽车站走,坐火车要身份证实名,客运车不用。
  李余一路都带着口罩,下车被多讹了二十块钱,都没吭一声,宋继开很厉害,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他没挑目的地,随便上了辆大巴车,坐到终点,到了个县级市,李余买了个县城地图,闭着眼随便指了个地方。
  李余又转了趟小巴,最后在个乡镇落脚,这地方物价比北京便宜很多,当他问到一个月的房租价格,吃惊的表情让房东以为他还嫌贵,又往下压了几十。
  小地方租房的人本来就少,只要每个月把钱给到就行,李余提前办了个假身份证,给对方看了一眼,很快就收起来了。
  李余在屋里躺了两天,一想到他丢掉的工作,就揉着心口抽气。
  房东住在李余旁边,是个热心肠,看到自从他住进去就没出来过,心里有点犯怵,别是死在屋里了。
  房东带了俩粽子过去敲门,李余打开了,两个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房东把粽子递过去,李余一个劲说谢谢。
  “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可别有什么事想不开啊。”
  “不会的。”
  李余一口气吃了俩粽子,终于活过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振作起来了,用冷水冰了下眼睛,下午去外面找了份工作。
  他以前在部队学校里颠过勺,看到有个私立小学缺做饭师傅,就去应聘了,工资算不上高,但也完全足够他在这地方生活。
  两个月后,李余从新闻上看到了宋继开的消息,他调任雄平,似乎是一个没什么名声的小地方。
  有人叫他赶紧切下土豆,李余立马收回视线,去干自己的活。
  李余这个岁数,在食堂里挺格格不入,干这个的都是些年纪大的阿姨,李余长得好,又勤快,有个跟他说过好几回,想给他介绍对象。
  李余红着脸说不用了。
  “小余,你是什么学历啊?”
  “高中。”
  择菜的阿姨挺吃惊:“哎呦,这么高的学历,怎么做这个啦!那我家姑娘可是配不上你那。”
  “……”
  李余第一次听说有人说他学历高,愣了好一会。
  半个月后,学校里的英语老师怀孕了,要休产假,整个学校里没一个能顶上的,小县城教育水平低,英语更是这几年刚加上去的新科目,就连这个怀孕的女老师,原来都是教体育的,第一天先跟着磁带把单词怎么读学会了,再教学生念。
  在小地方,去找真会英语的,很难。再往上,岁数大点的老教师,当年都是学的俄语。
  不知道是谁把李余上过学的事跟校长说了,李余被叫到校长室,一个五十多的老头,上来就问他:“小余,你读过高中?”
  李余:“啊……”
  “会不会英语?”
  “会一点。”
  “毕业证能拿来么?”
  李余一头冷汗,以为是宋继开找到这了,差点要撒腿就跑。
  “校长,您到底有什么事?”
  “这样吧,你做套题。”
  校长给了李余套卷子,李余稀里糊涂做了套题,挺简单的,一不小心就拿了个满分。
  校长握着李余的手,用力摇晃,应聘他当学校的英语老师。
  那会私立学校,还不需要走那么多流程,校长也不愿意给李余签什么合同,他看着李余不太精明,就说每个月付他多少钱,比现在多挣好几百。
  李余挺高兴。
  要是真入了教育系统,一往上报,他这张假身份证立马就得被拆穿。
  第二年,李余当上了班主任,从三年级开始带,其实没人愿意干班主任这活,费心不说,也多挣不了多少。
  但李余挺愿意,他没家庭,有更多精力,他看着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孩子,希望能引导他们往正路走。
  期末考试后,校长和李余说,你们班里那个第一名的小姑娘要退学了。
  李余没听说过,他把小姑娘叫到办公室,问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哇的一下哭出来,说他妈生了个弟弟,家里钱紧,不想让她再上了。
  06年,义务教育还没免费,私立和公立差别并不是太大,私立学校的寄宿制,可以减轻不少家庭的负担。
  这不是李余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愣了一会,这次他有更好的立场去处理。
  李余去女孩家家访,两层的小洋房,听说家里是干制炮厂的,已经不怎么年轻的夫妻俩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像是抱着命根子。
  李余说了挺多,却一点用没有。
  回去路上,李余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
  这场家访以他最后他把孩子的学费拍在桌子上结束。
  李余从来没这么强硬过,他说,他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他可以自掏腰包,供她读完初中。
  李余注意到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使。
  月亮高挂在天上,李余又想起了宋继开,当年,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在看宋继开么?
  不,也许更加热烈。
  李余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个人,最开始激烈的情感随着时间慢慢淡了,李余笑了笑,以前的遗憾和过往那些腌臜事,好像都远到天边了。
 
 
第四十九章 
  马上到了暑假。
  李余闲了一个多月,实在没意思的时候,他想过给胡兰芬打个电话,出来这么久,就连过年都没给家里发一条信息。
  胡兰芬对他算不上好,但他生病住院,也会给带来钱和一锅鸡汤。
  李余把手机拿出来,电话号码都输好了,最后又放回去。
  他还是怕宋继开。
  李余其实不知道宋继开会不会找他,他没想消失一辈子。他乐观的想,再过个三四年,宋继开儿女双全,他哥身边一直不缺新人,等完全把他当成空气,是迟早的事。
  李余坐在窗前,外面连下了好几天雨,洗了的衣服干不了,被子也有点潮湿,北方很少有这样阴雨不断的天气,他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雨停之后,紧接着就是高温,李余不怎么想出门,但家里最后一袋挂面都没了。
  第二天,李余起了个大早,出去赶集,他买了点菜,又提了两斤猪肉,回去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学生。
  几个小孩正高兴呢,一扭头看见李余,立马拘谨起来,眼神都不对了。
  李余挺温和,笑着问他们暑假作业写的怎么样,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放假前把最后一页的答案撕了交上来。
  “……”
  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没一个敢吭气。
  李余乐了一会,不打算逗他们了,问他们怎么没带着郑金。
  别看郑金每次都考第一,玩心一点也不小,在学校里就跟眼前这几个关系好。
  “她啊,在家里晒炮呢。”
  “晒炮?”
  “俺们村炮厂多,前几天下雨,库房里的炮都潮了,这两天日头好,搬出来晒晒。”
  过了早,太阳挂起来,李余觉得热,往阴凉下站了站:“这能安全?”
  “没事哒,好些年了,一直都这样。”
  李余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说:“回去劝劝家里,三伏天了,还是别弄这么危险的事。”
  “行。”
  老师说的话,几个小孩一扭头就忘了,跑着去买集口的冰糖葫芦。
  吃完午饭,李余翻开接本的教材,屋里没空调,电扇吱呦呦的转,屋里太热了,李余穿着汗衫都直冒汗,天气预报报着37度,地表温度得40以上了,鞋底子薄点,走路都直烫脚。
  六点多,日头还不见落,李余忍不住出去买了根冰棍,骤然几声巨响,震得人心里一跳。
  最开始,李余想到的是地震,很快就发现不是,声源地扬起浓重的黑烟,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响起。
  李余问:“那是哪啊?”
  小卖部老板说:“那边不是陵口炮场么?!”
  “……”
  李余的脸刷的白了。
  陵口炮场爆炸,一百二十人受伤,四十七人死亡,三人失踪。这事一出,立刻引起巨大轰动。新闻记者现场采访,镜头晃过一个消瘦的人影,紧紧抱着个小孩。
  李余赶到出事点的时候,并没抱多大希望,郑家经营的烟花厂在爆炸中心,已经成了一个三米深的大坑。
  他在路上听说,当时郑厂长一家都在办公室里吃晚饭,“嘭”一下子,整个厂房就平了。
  浓烟还没散,记者已经到了,救护车正在拉满地哀嚎的幸存者,李余帮着往救护车上抬了几个人,突然听到身后头有人叫他老师。
  “……”
  李余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学生。
  郑金一直在哭。
  她告诉李余,弟弟的奶粉喝完了,她妈让她回去拿,她正在路上,然后家就没了。
  “老师,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李余抱了她一下,喉结艰难滚动,他安慰道:“别怕,老师帮你。”
  郑金受伤不重,李余把她带回去,跟着自己住了两天。
  李余其实是存了收养她的心思,他去了趟当地的民政部,甚至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一天后却被告知,郑金还有其他近亲属。
  郑金自己都从未听说过的大伯父从外地赶过来,对李余千恩万谢,说让他放心,他肯定会好好照顾这个侄女。
  郑金抓着李余的袖子,哭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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