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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相逢(古代架空)——此渊

时间:2024-07-25 09:08:58  作者:此渊
  凌初道:“越远的地方,就越难管,此处离上京上千里,四夷畏威,当年义母在此,军威极盛,如今……”凌初欲言又止。
  “如今又是蠢蠢欲动,是吗?”
  “是。”
  凌年道:“我一直在想自己比起义母,到底差在何处?为何就震慑不了敌人?”
  凌初沉默,他有时也会在想。
  凌年道:“义母好似有一种令人甘心追随的能力,这很难得,我就算学得五六分,也还是不如她,义母原本的打算,是想让你我都在边疆,渐扩疆域,不必急,维稳安防为主,但也不能久拖。”
  凌初听了,并不觉得讶异,这本是晏朝失地,一大片草原都被割裂开来,于晏朝而言,尽快拿回来才是最好的。
  “当年小公子想让你留在上京,义母想让小公子过得开心些,不得不作出让步,她深思熟虑数日,才终于开口,亲自来问你。”
  凌初音色沉哑:“可我后来留在上京,却是让他伤心了。”
  凌年沉默片刻,话一转,“那日你给我说你再不娶妻,可是真的认定了?”
  凌初道:“我认定了。”
  凌年点头:“好。”她抬手指着上京的方向,神情仍然是淡淡的,“怀归,今夜过后,晏朝将会变天!”
  “什么?”凌初愣了一下,他看向凌年,神色从疑惑到震惊。电光火石之间,脑中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或许这些疑惑一直都被他放在内心深处,因为和安逢离别他才无心深思,更或许是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真的去问任何一个人。
  当年被掳袭,安逢出乎意料的逃脱,陈一示喉中的宝石,成端云对安逢的亲近和熟稔,江连对安逢骤然的冷淡,还有凌君汐所有亲信心腹对安逢总是不远不近的态度。
  这些人里,也包括他的亲姐姐……就算被收为义女,是安逢长姐,她也只叫安逢小公子,极少亲昵地唤小逢二字……
  凌初骤然明白过来,压声道:“当年在佞王府,你忽然不见了,是因为......”
  “是因为要抱离小公子,楚叔要背着安夫人,义母信不过清嘉姐,而我夜能视物,她选了我。”
  凌初神色狰狞一瞬,红了眼,“小逢他是知道了,所以才会杀了陈一示……这就是陈一示的把柄……”凌初简直为安逢心痛,颤声说,“你们……究竟是将安逢当作什么?”
  凌年道:“这话我不能替义母和安夫人回答。”
  凌初仍是恍惚,他痛悔道:“我应留在上京的……”
  “不,”凌年掏出一道符令,“你即刻动身,前去利州,城门外有一个卖馒头的李跛子,你将这个交予他,他便会带你到一处小院子,里面有金银和一切路上所需,若是义母败了,最迟七日,小公子会由义母的人护送到那里,你带着小公子再往南下去无量海,最近的海岸有一艘大船在等你们,出海,离开晏朝,隐姓埋名,再也不用回来。”
  凌初还未从安逢身份缓过神来,便又听此等大事,他心中一震,忙问:“阿姊,那你?”
  “沿路的驿站都被我切断联络,若事未成,我会暂时封锁消息,稳定军心,争取打完最后一战,”凌年道,“我和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凌初眼中血红,“我不会走的。”可他想起安逢,又心难抉择。
  “小初,”凌年笑了笑,“我儿时就对你说过,我是会当将军的人,后来真的目睹死人,无论是晏朝的,还是敌国的,我都觉得痛苦,要是以后有个不用打仗的地方就好了,即使是为护国安邦,以战止战,也真的很累……可与其被人押回上京问审,死在沙场对我来说或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你还能指望方居勤能拿回这大片失地?他连佞王萧阙都比不上。”她轻轻一叹,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感慨,“早在三年前,小公子的一句话,就无意将你排在这生死难定的计划之外了。”
  凌初声音嘶哑:“小逢他也不愿走的。”
  凌年调转马头,“小公子会被迷晕送来,待他醒来,怕是早已离上京百里开外,除了你,无人能带他南下,我话尽于此。”
  “阿姊,你何必逼我,”凌初通红着眼,喃喃道:“若是事成……”
  “若是事成,”她声音几乎飘散在边塞的烈风里,“依义母的性子,在上京稳定,政权稳固之前,你们很难再见面。”
  *
  此刻宫宴之上,梁平参高声宣判凌君汐为逆党之后,便是一片喧嚷。
  “不可能!”一武官惊诧道,“凌将军怎可能谋反!”
  张怀易也心存疑虑,“光凭字条,难以断定此等大罪!”
  另一官员道:“凌君汐是女子之身,可军权在手,说不定是与人勾结!”
  众皇子异口同声:“绝不是本王!”
  皇室衰微,众官员七嘴八舌,都未能理会他们,只是稍稍离远了些。
  “她手握军权,自然有胆子颠倒乾坤!被权力欲望养大了胃口,想做第一个女皇帝!”梁平参一句话定下罪来,一如当年宴席上,公然称凌君汐为女奴。
  一干人等将信将疑,可眼见梁相都这般发话,也不敢立马否认。
  唯有张怀易走上前来,面容讥诮:“若不是指名道姓,我还以为相国说的是自己呢!”
  “你!”梁平参怒目而视,“张怀易!你莫不是也同逆党——”
  “相国大人可莫要见人就扣帽子!”张怀易冷笑道,“朝中皆知本官与凌怀归不对付,当年任他为守卫军副使,老夫可是当街斥他轻狂小儿,他险些拔刀斩我!”
  “被权力养大了胃口的人岂不是梁大人自己?”张怀易朝上拱手,“当年先皇托孤,钦点护国重臣,老夫品级不够,不知先皇说了什么,但也觉得定不是叫梁大人把持朝政上下,让侄子逼娶长公主,令皇室蒙羞,有了个作奸犯科的驸马,又令一众官员掩埋人尸吧!”他字字珠玑,说着,颇为随意地环视一圈。
  被若有若无点到名的官员不约而同避开了眼神。
  梁平参气得面皮颤抖,呼吸急促:“竖子胡话!先皇……先皇是信我……”
  张怀易冷冷道:“先皇自是信你,但定也未料到梁大人你竟活了这么久!更未料到贺女官溘然长往,让你独大,要老夫说……呵。”他嗤笑一声,想说梁平参可能比凌君汐还想谋反,但此言过重,他还是咽下去了。
  这边唇枪舌剑,宁巍这边便是心惊胆落,宁启则更是六神无主。
  即使宁巍对此有所准备,可未想过会这么快,两人心中想的都是一件事——她当真要拥立佞王的儿子为主?
  宁启则看向后方,方瑞正站在那里,早已被一群人撇于脑后,他神情惊慌,呆站在原地,似是无措。
  可宁启则看着方瑞,总觉得他好似是在观望,或者说,是在审视,众人姿态皆在他眼中,他像比周围所有人还冷静。
  好像有哪里不对……
  宁启则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一直想不到,也说不出来,他直觉是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改变场面局势,能决定他今夜生死。
  是什么呢?
  他眉头紧锁,心急如焚,忽然看向梁平参手中的字条。
 
 
第一百零五章 重阳宫宴(三)
  文徐宫。
  四足镂金熏炉青烟袅袅,蜿蜒上升,门开了,灰青色的细烟被风袭散。
  萧炀踏进屋,“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
  “就因为一晌贪欢?”安诗宁轻声道,“好像陛下更在意一些。”
  “你不在意?”
  “在长公主端来那碗甜汤前,我的确很在意,不过之后,”安诗宁淡淡一笑,“又不在意了,比起我想做的事,这些微不足道。”
  “所以你知道朕对你的心思,也依旧进宫同贺清才相交。”
  安诗宁轻易地承认了:“是。”
  萧炀冷笑:“罪人让朕来做,你倒像是被逼无奈。”
  “难道不是真无奈吗?”安诗宁也回以同样的嘲讽,“陛下贵为天子,强上臣妻,我难道还能高声叫喊天子迫我,为了那点贞洁自寻死路?更何况陛下若是真君子,我焉能诞下皇子?”
  萧炀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冷冷道,“什么皇子,是乱臣贼子的后人。”萧炀抬手,后面护卫立即倾身而上,团团围住安诗宁。
  “你引开朕,又说这些话,就是想替凌君汐拖延时间罢了。”萧炀看着一身素衣的安诗宁,眼中仍有些痴迷,“表姐,放弃吧,朕早已布下精兵在宫门处守着,凌君汐不可能进来,你能在这里,不过是有朕的授意而已。”
  “看来陛下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仅知道你会来,还知道你的人护着他已出了城门,现在他们应该抓到人了吧。”
  安诗宁轻松的神情稍稍收了些,“他身上说不定有你的血脉。”
  萧炀对她脸色的变化瞧得清清楚楚,“朕还以为你厌弃这个孩子,没想到你倒是将他的后路都想好了。”
  “他本就是无辜的,是我如今才想明白。”安诗宁抬眼,直视着萧炀,“那陛下的后路想好了吗?”
  萧炀道:“朕是皇帝,需要想什么后路?”
  “陛下觉得方居勤真的忠君吗?”安诗宁道,“得知有人造反,他怕是最高兴的,能借他人之手除掉君王,他便可以另立新君。”
  萧炀不信安诗宁挑拨,“朕已承诺今夜过后便立黎儿为太子。”
  “七皇子才九岁,陛下正值壮年,以后有何变动,谁都说不准,陛下若不信,便叫方居勤的人进来,看看他可给你留了几个人?”
  萧炀身旁亲卫两指捏入口,吹哨一声。
  屋外只有风声,无一人进来。
  亲卫面色齐齐一变,萧炀脸色极为难看,他看着孤身一人的安诗宁,后背却升起阵阵寒意。
  “圣上是不是也在想,为何火炮只响了一声,便再无动静?”安诗宁笑了笑,她因为心中记挂安逢安危,话语渐快,“因为我们就没想着会强攻进来,她在等着宫门敞开,我想如今着急的应该是方居勤吧,宫里全是他的人,永宁侯进不来,弑君的罪名,怕是就要落在他头上了。”
  萧炀寒声道:“你不怕朕杀了你吗?”
  “做大事是要有胆色,有代价的,我不怕死,”安诗宁说,“你也杀不了我。”
  安诗宁话音刚落,窗外便射进数箭,亲卫纷纷拔剑挡袭,欲上前捉住安诗宁,同时,几名黑衣从四面八方冲进屋里,与亲卫等人战作一团,安诗宁本就站在窗边,她从窗跳出,身后一片打杀之声。
  “你以为朕想做这个皇帝吗!”萧炀目眦欲裂,竟从一片刀光剑影中,满身是血地冲出来,“我不过也是半个傀儡罢了,父皇立我为太子,可从来没将我当成他的儿子,他心里只有那个死去的萧安,我即使再讨他欢心也无济于事,做了皇帝,无半分自由,朕还不得已献出了自己的亲妹妹!绮月她不愿嫁给梁瞿,可我连自己都护不了!朕是皇帝啊!”
  安诗宁身旁几人制止萧炀,将人按倒在地,帝王满面血土。
  “既是厌恶梁瞿,那你怎能默认梁平参毒害贺女官?对此视而不见!”安诗宁冷声质问,“她辅佐你这么多年,不过是与你政见不合,你就眼见她缠绵病榻,抱憾而终?”
  “辅佐?难道不是也想从帝王权势分一杯羹?她在世时,朝中有谁肯听朕的!奏折都不会送到朕手里!只有梁平参会听朕的话!朕没有害贺清才,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萧炀已然神志不清,言语紊乱,又说起以往进宫之时,初见圣成帝的事。除了从萧常世身上得到的片刻温情,他这辈子少父母亲,无友人爱,最亲的妹妹被他拱手送人,又被人骗着除掉了真正的忠义之人。
  这皇位本就是孤高之位,心太小的人坐上去只有痛苦。
  安诗宁点点下巴,寒光一闪,萧炀脖颈一歪,他倒在血泊之中,口中痴痴地重复梁平参的话:“她想开女科,为世不容,朕是对的……朕是对的……”
  安诗宁半是冷漠半是悲哀地看他一眼,吩咐身旁的人:“这里比想象中更容易,是我失算,看来萧炀将大多人都派去追小逢,你立马带人前去襄助,并告知君汐,事急从权,莫等时机,速速带诏进宫!”
  “是!”
  *
  夜色如墨浓稠,深深密林之中,安逢从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头仍是昏沉,耳边风声呼呼,他被人紧紧揽着,回过头,依稀见远处有点点摇动的火光。
  安逢大惊:“何人!”他摸上腰间的玉英刀,却是空空无物。
  “小公子,是我!”袁若全立马道,他将安逢搂得更紧,“奉将军之命,护你离京!”
  段禀知察觉到前面的动静,厉声道:“袁若全,药给少了!”
  “是卢大夫给的药,谁料小公子只喝了一点!只得用熏香!”
  咻地一声,弩箭破风而来!
  “当心!”段禀知大喊。
  袁若全立马压低身,将安逢护在怀中,箭擦过袁若全的背,留下一道血痕。
  “我去殿后!”段禀知带着几人压在人阵后方。
  “袁大哥……”安逢这时才看清远处的火光,皆是追杀他们的骑兵举起的火把。
  袁若全还有心玩笑,道:“本来小公子能坐马车的,可这些人追得太紧了,只好弃车用马啦。”
  “娘亲怎要我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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