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兰漫姐姐也是会心疼袁大哥是光头的!
安逢脸上有了点笑意,连忙转身要去自己屋。
兰漫着急道:“小公子!叫人帮你拿!你别跑,当心盗汗冷着了”
安逢跑着摆手:“不用。”可兰漫还是叫了几人跟上去,拉住安逢不准跑。
安逢只好慢下脚步,走着回到自己院里,在屋里翻来翻去拿了个最厚实的小帽,还自作主张,拿了副暖耳,他一路呵着白气,又是快步到了湖边,见人都散了大半,只留零星几人。
兰漫见他还拿了对暖耳,笑道:“今儿天冷,小公子大病初愈,戴两对暖耳好一些。”
安逢头上本就戴了一个。
这便是不准给袁若全的意思了。
安逢有些失望,还有些觉得自己得寸进尺的尴尬,他忽然看见凌初站在不远处,什么避嫌,什么赌气,统统都不在意了,他走过去,喊道:“这是我给义兄拿的。”
他将那副绵软暖耳递给凌初,凌初也顺从地接过:“嗯,多谢。”
凌初低头戴上,因为束着发冠,他不能像安逢那般戴得端正,只能歪斜着卡在额面上方,他面容严肃,背手而立,衬得很是滑稽。
安逢见凌初想也未想地就接过了,心中一暖,他抬眼看着凌初,抿嘴憋笑。
义兄也没有这么讨厌他嘛。
不过……义兄怎比前些天还憔悴了,可是娘亲也教训了他?
凌初这几年变了,又好似没变,以往锋利染着躁意的眉眼变得沉稳内敛,一身劲装,紧束腰身,身形肩宽窄腰,更高大了些。
从前还是个有些少年气的大人,现如今,是少年气都没有了。
安逢悄悄打量着,心里默默算着凌初的变化,他如今长高许多,却还是要抬头才能看到凌初的眼睛,他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凌初嘴唇。
那日隔得远,安逢只瞧着凌初嘴上一道伤,现如今近了瞧,却是越瞧越暧昧……
他还没道过歉,那日光顾着赌气伤心了。
安逢越想越脸红:“义兄……我不该打你的,我以后再不碰酒了。”
凌初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撒的慌,他垂眸道:“无事,我不疼。”
他又说了假话,其实那时他被咬得极疼,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深一道伤疤,可见安逢用了狠劲。
那股劲都不像是含情脉脉,倒像是生气恼恨——
恼恨……
凌初忽然想到什么,他看着安逢,眼中怔然。
安逢知道凌初在说场面话,嘴多脆弱啊,他见凌初看自己,也尴尬,他笑了笑,转身向袁若全那里走去。
凌初站在原地不动,就这样静静看着,头上还戴着那对毛绒绒的暖耳。
安逢走近袁若全,像是说了句什么,然后伸出手摸了摸袁若全的头,想来是手感奇特,他面色惊奇又兴奋,多摩挲了几下,正当他要问这脑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时。
凌初却忽然开口道:“安逢,”他取下暖耳,“你的玉英刀呢?”
安逢将帽子往袁若全脑袋上一扣,低头道:“嗯……我醒来就没见着,许是掉湖里了。”
凌初道:“可我记得元宵那夜,你未曾佩刀。”
那夜他未佩刀吗?
安逢心跳微乱,可话已出口,总不能改了,以后再假装寻到便是,或者干脆以后就再也不佩玉英刀,反正自己什么都忘了,自然不知何时丢了,就算后来“意外”找着了,他也不知为何缺了颗宝石。
对呀!他本来就不知道!
“啊……”安逢面色微红,有些说谎的局促,“那我便不知道了,我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未见着,还以为掉湖里了。”
凌初看他片刻,笑了笑,也不知信没信,倒是让安逢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本不敢看凌初,可他又觉着不能表现心虚,于是高高昂起头。
凌初道:“也许是落在你常去的武馆了,我派人去找找。”
安逢点点头:“那……义兄若是找着,记得给我说一声。”
凌初笑道:“这是自然。”
话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都不知又该说些什么,兰漫不知何时也走了,袁若全背对着他们,他正在受罚,故也不敢贸然插话。
湖边只余风声,凌初手拿着暖耳,不知在想什么。
安逢觉得此情此景尴尬极了,自从醒来以后,他见到凌初便只有尴尬二字,他都快把这两字给说烂了。
为何三年后的义兄,这般奇怪,给他的感觉如此复杂,不似从前的熟稔,既想贴近些,却又隐隐有些怨怼排斥,他是不是与义兄闹了些别扭,是什么别扭?对了,义兄还在怪他打人吗……
嘶,头又疼起来了……在这里站得太久了,就不该吹冷风。
安逢拧眉,揉了揉脑袋,刚要开口告辞,凌初便道:“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说完,凌初便转身走了。
安逢愣了一下,便也走了。
入夜后,寒风瑟瑟,湖风送来刺骨冰冷,袁若全被冻得牙齿打颤,他一人跪在湖边,心心念念说好将要送来的棉衣。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袁若全余光中看到了隐隐绰绰的灯笼光影,他不禁松了口气,他还怕兰漫姑娘太忙,忘了他呢。
袁若全低声道:“有劳了,夜深冷寒,放在一旁即可。”
可那棉衣直接搭在他肩上,他侧头去看,竟见是兰漫亲自送来,他慌忙地道谢,兰漫起身,对他摇了摇头,接着走到一边,垂首低眸,一副不再言说的模样。
袁若全愣了愣,随即才察觉到身后另有一人,在这府中有这般敛息的武功,又能让兰漫静候一旁,来人身份不言而喻。
袁若全当下心中骇然,起了一后背的冷汗。
“袁若全,如实说。”
凌君汐看了看袁若全脑后的伤疤,转开了眼神,往黢黑的湖中央望去:“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安逢(给袁若全戴帽子):(看到寸头)
安逢(忍不住): ( "ω)つ 摸摸
凌初(面无表情):(盯)
袁若全(紧张):为什么我背后在冒汗呢……
第二十章 不欢而散
夜里寒风四起,吹得窗轩摇动,安诗宁觉轻,她被屋外鬼哭似的风声惊醒,迷迷糊糊摸向床边,却只摸得一空,她彻底清醒过来,坐起身,披散着如缎长发,拢被倚在床头。
不知过了多久,凌君汐推门而入,带进一股股冷风,她见安诗宁醒着,也未惊讶,只合上了门,解下披风,向床边走去。
凌君汐道:“我还在想以凌初的身手,怎会躲不开安逢。”
安诗宁直觉惊人,她只沉默片刻,便问道:“你觉得是小逢下了药?去问了袁若全?”
凌君汐坐在床边,看了看安诗宁,嗯了一声:“他本来都不松口,我让他好好想想效忠的到底是谁,又说不责怪安逢,他才说出来。”
“你真不会去责怪?”
“你希望我责怪吗?”
安诗宁笑了笑:“堂堂元靖将军,权势滔天的永宁候,若是行不随言,何谈治军部下。”
凌君汐轻笑:“袁若全知道瞒不住了,就是等我松口才说,这样看来,他也算顾着安逢的。”
安诗宁问:“你后悔将安逢留下了吗?”
凌君汐敛了笑,半晌才道:“我不知……”她眼睫微颤,面色难得显现出疑惑和难过。
安诗宁看着凌君汐侧脸,更像是几分脆弱,她抚上凌君汐下颌一处,又辗转移到她柔软的胸脯。
凌君汐的胸口受过致命的箭伤,那也是被亲信背叛的证明。
正是因为这战场上的回头一箭,凌君汐百胜的名号有了一败,她于将士掩护中逃命,再是民间所言的战神将星,也只是凡身肉体,她狼狈地躲于一处山崖,力竭,奄奄一息,最后被一猎户所救。
将士节节败退,防线岌岌可危,凌君汐下落不明的消息被人刻意地传到都京。主将不知缘由地没了踪迹,京中动荡,举国惶恐不安,也有不少人落井下石。
几月后,凌君汐忽然回到军中。主将重现,军心大振。凌君汐心有诡道,手握神兵,带着剩下残部打了逆天一仗,有了鬼面修罗的称号。
当时的廷王萧阙卖舆图,扣军饷,买通军中副将刺杀凌君汐,致使主将凌君汐重伤,延误军情等等滔天大罪,已是铁证如山。
可帝王萧行念及手足之情,迟迟不下令处决,只下旨幽禁。
直到凌君汐归京当夜,她带着岁宁军,纵马闯入王府,一记长枪结果了萧阙。
然后便是数不尽的口沫横飞,说她拥兵自重,蔑视君威,一个女人,如此心狠手辣。
再然后……便是凌君汐呈报天子,说自己已有身孕,不便领兵,主动交出军权,让给了朝中另外几个武将,于是又有人说她未婚有子,不知检点……
凌君汐握住安诗宁冰凉的手,道:“我不悔,却也伤心,不止为你,也为我,”她又问安诗宁:“你呢?”
安诗宁默然少焉,才道:“君汐,小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品性如何,你我都清楚,我觉得他不会做出下药这卑鄙事。”
凌君汐道:“我也不想信,可袁若全不至于撒谎,他知道我可以向卢行义求证。”
安诗宁垂首,黑暗中,她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药是真的,但事情或许不是小逢做的。”
凌君汐忆起多年前的旧事,心骤然一痛,她神情微变:“陈一示?”
安诗宁点了点头:“陈一示此次来都城,我说不准缘由,但定是与你我,还有小逢有关,是来报复,”安诗宁顿了顿,“或是来确认。”
凌君汐默不作声。
安诗宁忧心忡忡:“去年我就见小逢不对,我们都以为他是为情消沉,可如今想来,他哪能是那般沉默……许是陈一示之前就找上了他,枉我们远走温阳来引陈一示入局,他竟视而不见,直接来了上京……”
凌君汐道:“他或许知道了。”
安诗宁垂眸:“这些都只是我妄言猜测,可陈一示死得太蹊跷,也太巧合,”安诗宁蹙眉,眼中渐渐浮现出思虑的忧愁,“他从不碰酒,何谈酗酒冻死一说?”
凌君汐道:“我去查一查。”
安诗宁嗯了一声,她闭眼歪头,与凌君汐头靠在一处,道:“既然凌初要瞒着,小逢也已忘了,那我们便也装作不知,免得再生波折……”
凌君汐问:“万一真的是小逢呢?”
安诗宁睁开眼,笑容苦涩:“若真是他下药强求……你我能拿他如何?他如今忘了事,又已落水受苦,算是偿还吧……”
安诗宁叹道:“还有小初,我们也琢磨不透他心思,那夜两人定是闹得不愉快,他冒险替小逢瞒着你我,心中缘由到底是悔还是情,又各占得几分呢……”
屋外的风刮得越来越狠,渐渐呼啸得更猛烈。
凌初听着窗外风声,手里仍是握着那颗宝石,他穿着白色单衣,又在外披了件大氅,显然是躺在床上久无睡意,才下床立在窗前出神。
他在回忆元宵那日。
元宵本是佳节,但凌君汐和安诗宁居在温阳,江连凌年守在边疆,仅剩的江晟与他们不太合不来,但三人好歹算是一起长大的,于是还是一道用了顿膳。
江晟本来还在叽叽喳喳说话,谈着近日趣事,可一见安逢心不在焉,二见凌初敷衍答白,顿觉无趣,撇嘴不说了。
于是一顿元宵宴吃得沉默无言。
膳用完,江晟本要归府,但天忽然下起了微粒小雪,而后越来越大。江晟自从救安逢那回受了伤后,他的腿一到太冷的天就疼,也并非疼得走不动道,就是不舒服,他也不喜忍着疼走路,江晟只得暗暗怨了句,留在了将军府中。
反正他也常常没事就留在这儿玩。
三人坐在屋内,吃些糕点,玩着棋,半吊子的江晟和不精此道的安逢对局,平常都是臭棋,两人你赢我,我赢你,可如今却是江晟一直胜。
胜得多了,江晟就觉得没意思了。
一旁看军书案卷的凌初早就察觉到异样,但他近些日子对安逢纠缠所烦扰,不太想与安逢交谈,于是并未开口。
可后来见棋越下越糟糕,凌初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怎了?”
安逢执着黑棋,垂眸道:“许是昨日去武馆,拉伤了,有些不舒服。”
凌初沉默不语,而江晟根本不认为安逢能在外面的武馆真学到什么,一直对安逢在外学武颇有微词,他心里不大爽快,落下一子,哼道:“用的什么借口,你伤着了又不关下棋的事,分明是我棋艺更进一步了,谁叫你在外面武馆找罪受。”
这一局也没下多久,江晟又赢了,他逗着安逢说:“我赢了这么多回,总要让我讨个彩头吧。”
安逢笑:“什么彩头?”
江晟想了想,指着安逢腰间的玉英刀道:“你的宝贝玉英刀借我看看?”
安逢一听便就变了脸,他摇头:“不行。”
江晟知道玉英刀对安逢有多重要,于是只是玩笑而已,可安逢回绝得太快了,倒叫他心里涌上一股劲来,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股火,他冷冷道:“看看都不行了?”
安逢下意识握紧了玉英刀:“除了这个,其他你说。”
江晟一见他这般防范举止,更气了:“不看便不看,还防着我!”
说罢,江晟起身,迅速穿好外衣,冒雪离开了。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安逢神色郁郁地看着门口,凌初道:“这两年你够惯着他了。”
“他毕竟救过我,”安逢望着窗外的风雪,声音渐弱,“他父亲当年也以命相护,引开追杀,救了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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