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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贱(穿越重生)——梗鸡蛋

时间:2024-07-24 08:18:09  作者:梗鸡蛋
  安于柬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这一世,他和李文泉还没有任何交集,“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李文泉沉了下肩膀,明显轻松很多,“没事。”说完,便站在安于柬的另一边,按亮了下行的电梯间,安于柬看了眼电梯口的指示牌,立马猜出了李文泉的去向——内科住院楼。
  显示屏上黄色的数字不断变化,安于柬的记忆被拉回了某一时刻。
  他和小李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他刚被确诊肝占位性病变,正在等待进一步检查的结果,确定是否真的是肝癌,可实际上,安于柬心中多少有些数,八九不离十。
  安于柬看不懂片子,主治医生只是告诉他,他的转氨酶数值异常,甲胎蛋白也高出正常单位一个数量级。
  安于柬试图让自己乐观一点,没有盲目地去百度上搜“肝癌能活多久?”,也没缠着查房的护士问东问西,他只是凭感觉确定自己的状态,他还没有迅速消瘦,身形与正常人一般,身上也没有明显的、边缘清晰的肿块,除了食欲不佳,老是感觉疲乏以外,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身体出现问题,他把以上的种种归因于酗酒和缺乏锻炼。
  与其他病房的病人不同,安于柬没有忧心忡忡,也暂时未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但他依然感到日子难熬,偌大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除了做检查,便是等待护士查房,安于柬在频繁地挂水后变得愈发嗜睡,很多次醒来时,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光亮,私人病房隔音效果不错,他听不见走廊的动静,耳边只剩还未适应的、节奏紊乱的心跳声,连同输液管里,以及床边复杂仪器发出的白噪音在耳膜上一同鼓动。灯亮起,安于柬闭上眼睛坐起身,试图自己的眼睛适应周围的光亮,等心跳归于平静,他就会拉开遮光的窗帘,看一看远处急诊大楼上,在寂静的夜晚里变得异常醒目的红色十字,往往耐不住烦躁,他会背着护士在房间里抽烟,打开窗户,让带着湿气的晚风灌进单薄的条纹病服,也带走恼人的烟味。
  护士对他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常常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像他这样的人,她们也见过太多,明明已经半只脚悬在鬼门关外,还要继续糟蹋身体。
  安于柬也不想心情不好,只是,祝青霄很久没接过自己的电话。
  他只在住院的第二个晚上给过安于柬短暂的三分钟。
  “猜我在哪?”安于柬一贯如此,无论说什么,都带着玩笑的意味,没心没肺。
  对面也是一贯的沉默,安于柬只能听见拨动转向灯时的滴答声混和着车外模糊的喧嚣。
  “我在医院,你猜,我在干什么?”自问自答。
  祝青霄终于开口,“我没有兴趣知道。”
  “这样啊…”安于柬顿了顿,没有露出一丝难过,装作平常,“那你呢,你要去哪?”
  “安于柬,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好吧,我不问了,我换个问题问。你还打算和卫雪榕结婚吗?”虽然抢婚没有成功,但总算搅黄了婚礼,可他也因此被卫家盯上了。于他而言,在医院里避着也不算不明智。
  安于柬天真的以为,祝青霄不会再有动作,可他迟迟没有收到退婚的消息,便来试探祝青霄。
  许是意图太过明显,他听到了刺耳的笑声,“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次,他被问住了,没想过的答案冒了出来,安于柬口不择言,“祝青霄,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你要是敢,我死…”
  不等他说完,电话被人为掐断,陷入忙音。
  那天之后,电话在没有拨通成功,他被拉入了黑名单。
  “如果你敢和卫雪榕结婚,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自便。”
  他本想再次威胁祝青霄,可他忘了,这是最没用的东西。但这也根本算不上威胁,安于柬自嘲地想,他也许真的要死了。
  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祝青霄和祝别。
  有人敲门,安于柬把烟灭了,拉上窗户,把人叫了进来。护士案例寻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又做了些基本检查,无视安于柬心虚的表情,善意提醒他记得通风,安于柬嗯了声,答应下来。
  门被带上,安于柬仰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觉得是时候买一块墓地,又觉得死后只能呆在一处有些无聊,也许海葬是更好的选择,就算买,他也不打算和安嘉荷在一处。
  飞机失事后,只剩下无法辨认残骸。祝家拿走了大部分葬进了陵园,剩下的交给了祝别。祝家以祝青霄的母亲为重,安嘉荷到底不能跟祝云非埋在一块,安于柬没有意见,都已经烧成灰了,祝家这么做无非是顾及祝青霄的感受、也图个心安,只是买下云峰的一块好地,用来安葬母亲。
  葬礼上,祝别哭得不能自己,差点昏死过去。
  安于柬擦去脸上的痕迹,不是泪水,只是些阴雨天凝结的水汽,耳边是礼仪人员沉重的告别词,安于柬能感受到悲伤的情绪,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对安嘉荷复杂的情感让他无法和祝别一样感同身受,但他能理解祝别的崩溃,如果他曾拥有安嘉荷一半的爱。
  安于柬拉起祝别,用手帕抹去他脸上的涕泪,学着安嘉荷的模样拍打祝别的后背,希望他能坚强,仪式接近尾端,安于柬同祝别一起扶着骨灰盒缓慢地将它送入地下,封上石板,等待礼仪人员盒上最后的大理石棺。
  仪式的最后,安于柬为母亲献了一束花,安嘉荷生前最爱的银莲花,在看到墓前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安嘉荷后,安于柬突然释怀了,如同银莲花的象征一般,过去种种皆随风而去,他会在心里保留下她最年轻、最美好的样子。
  想好了身后事,安于柬翻了个身,一阵风刮过,他听见门开的声音,许是刚刚查房的护士没有关紧,安于柬起身往门口走去,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人。这不是安于柬第一次瞧见他,好几次这人都在他门口鬼鬼祟祟的,徘徊良久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有事吗?”安于柬伸出脑袋寻问在病房门口罚站的李文泉,“你好像经常出现在我门口,你认识我?”
  “不…不。”年轻人像做坏事被发现了一样,连忙摆手,安于柬低头注意到这人手中攥着个册子,上面写着一长串拉丁文,还有几个英文单词,安于柬只认识其中的两个,一个New,一个target,安于柬反应过来了,可能是来传教的。
  “医院不允许传教,这不符合规定,你要再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我就叫保安来了。”安于柬双手叉腰,“还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一个小伙子干什么不好,小心被人举报了要蹲牢子。”
  “不是,我这不是传教的东西。我从唐主任那里…”
  “打住,你怎么还敢跑到主任办公室宣传这些东西,我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来这里,听明白了吗?”
  李文泉就这样被吓跑了,安于柬倒是理直,心不亏,想着自己还帮着医院做了件好事。
  可警告似乎并不起作用,年轻人依旧出现在走廊,只是不敢再在自己门口逗留了,安于柬没有闲工夫管这些,只要自己不受打扰,他也学着那些护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天后,安于柬拿到了病理报告,唐主任理性地告诉他结果。
  人就是这样,没判死刑前,或多或少抱有侥幸心理,可真当厄运降临,伪装起来的理智不堪一击,安于柬也不能免俗,他只问唐主任,自己最多还能活多久。
  唐主任没有回避,直白地告诉安于柬,他的情况不太乐观,可能几个月,但如果配合治疗,一两年的可能也有…
  在听到几个月时,安于柬短暂地耳鸣了,他甚至听不进去配合治疗四个大字。他在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也许自己该换个医院重新检查。他一边听医生的话,一边呆滞地点头,口里重复一个字,好,可无助的眼神只能欺骗自己,无法让他欺骗医生。
  “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们会为你制定治疗方案…”
  安于柬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坐在冰冷的凳子上感觉天旋地转,快要昏了过去。
  “你要尽快重新办理住院,你现在在哪个病房…”…
  逃避的心理让安于柬不敢面对病历单上的结果,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迅速办理了出院,逃回私宅,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试图在祝青霄和他共同的地方找到一丝安全感。
  原来,他真的要死了。
  在私宅的每一天,他都在等祝青霄,等他出现,等他接电话。
  他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自己仅有的乐观情绪和求生意识。
  “…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自便。”
  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五天后,他收拾东西搬出了私宅,回到医院重新办理了住院,护士站的几个眼熟的护士都感到意外。只是几天,安于柬便断崖式地消瘦,人也没了精神。
  唐主任很快为他制定了方案,安于柬开始了化疗,但效果都不太好,他体质本就特殊,旧的方案让他高烧不退,唐主任只能把药停了,等他体温降了才换了新的方案,安于柬倒是不烧了,他开始频繁地呕吐,吐到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只剩下黄色的水。翻来覆去,安于柬都跟护士开玩笑,说自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化疗的副作用抽去了他的精力,他变得越来越虚弱,也许他现在还没有丧失行走的能力,但几个月后…安于柬有了终止治疗的打算。
  李文泉却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踏入病房时仍是一副扭捏的样子,安于柬实在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并没有立马赶他走。
  “你好。”李文泉把房门关上了,私人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次,安于柬又看见了那个小册子。
  “你直说吧,你要做什么?”
  “安先生,我知道你的情况。”李文泉鼓起勇气站到安于柬的床边,低下头闷闷地说了一句,“不是很乐观。”
  安于柬被气笑了,“谢谢你告诉我哈。”
  “安先生,其实我不是什么传教的…我是…”李文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于柬,安于柬瞅了一眼,除了李文泉三个字是拼音,其他都是他不认识的英文和日文,还有一个似乎在药店还是电视新闻里见过的大Logo。“我是个药代。”
  “药代 什么是药代?”
  “医药代表,我们公司是外资的医药公司,前两年研发了一款靶向药物,适应症就包括肝癌,已经通过FDA获批了…也通过了CFDA的审查,正式在中国投入临床使用,缩瘤效果很好,转化率也很高,但是一直缺乏临床试验数据。”
  安于柬没有立刻回应,掏出手机查了下名片上的公司,还是个挺大的日资医药公司,不过不算很出名。“为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东西,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效果很好,怎么会没人用?”
  “因为贵。”李文泉低下头,“因为太贵了,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能用得起。”安于柬往后一躺。“我也只是一般人。”
  李文泉扫了一圈单人病房,又看向安于柬手上戴着的江诗丹顿,似乎在问这还用觉得吗?
  安于柬无语住,“好吧,就算我能用得起,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虽不了解医药代表什么的,但起码我知道一点,你是个新人对吧。”
  “我…”李文泉噎住了。
  “你一直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安于柬吐槽到,“而且,你都没告诉我,这药叫什么,具体有什么作用,成功的例子有哪些,疗效疗程价格,甚至还有你说的临床数据。”
  “这些都在这,您看。”李文泉连忙把册子递过来。
  安于柬随手翻了两页,“这么贵?”
  “是很贵。”李文泉低下头。
  “你走吧。”安于柬把册子还给李文泉,“我不信任你,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专业度。”…又过了一个星期,安于柬再没有见过李文泉,这一个星期,因为出血,安于柬再次停药,在和唐主任商量后,安于柬打算办理出院。路过安全走廊时,安于柬却听到了一人在哭。
  拉开消防门,安于柬看到坐在水泥地上的李文泉,旁边是吃了一半的盒饭。
  【作者有话说】
  鸡蛋:文泉其实是个小天使,下一章就知道啦,咱星期天再见哦~
 
 
第15章 白噪音
  李文泉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难以平复地抽噎着,他把楼梯间当作发泄的场所,却不敢在没人的地方哭得太过狼狈,只有当憋不住喉咙溢出的哽咽时,才会抬手用袖口抹去糊住眼睛的东西。安于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种时候不适合打扰,打算离开。
  手机铃声响起,李文泉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起涨得像个发怒的河豚鱼,又很快吐出,如此重复,试图平稳糟糕的情绪,大约过了20秒,李文泉接通了电话。
  “喂,老板…没有,一针都没卖出去…没有合适的病人…能再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吗?我再想想办法…半个月呢…”后面的安于柬没再听清。电话终止。
  李文泉低下头,像一只受伤的鸵鸟。颓丧片刻后,拿起地上凉了的盒饭,随意巴拉两口,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胡老师,嗯,是我文泉。”
  “我也很想继续做您的学生…我,保研的名额是我主动放弃的…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我有考虑过助学贷款,可仍很困难…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继续考研,想跟着您继续学习…谢谢胡老师。”
  短短三分钟,安于柬彻底抛下了过去的成见,他没有转身离去,而是走进了消防楼梯,带上了阻力门。
  李文泉拨出了第三个电话。
  “喂,妈,是我。哥的手术费凑到了吗?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能赚到钱,领导已经答应下个月给我转正了…妈,我不想再继续读书了…我够不上保研,考研又要浪费大半年时间…你和爸不要担心我,哥有什么情况你们要告诉我。好,我会照顾找自己…”
  安于柬站在楼梯口,安静地听眼前这个瘦弱的青年如何向母亲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美好”而又“光明”的未来,一转之前的颓废之态,语气轻松而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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