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眠的心跳得很快，耳根有些泛红。
“孟哥，”他小心地抱住孟允柯的后背，“你辛苦了。”
去往派出所的路上，孟允柯被一同前来的医生带上救护车，和受伤的女人在一起，梁思眠则和冯遥坐在警车后座。
冯遥疲惫地叹了口气，靠在座位上，耳边却响起一阵敲键盘的声音。
回过头，就见梁思眠神情镇定，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敲代码。
“小梁，你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冯遥感叹道，“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赶作业。”
梁思眠似乎在写什么东西，但他完全看不懂。
“没办法，”梁思眠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待会儿就要交作业了，到时候要在很多人面前展示呢。”
冯遥感叹着大学生真不容易，闭上眼休息，仰着头，很快开始打呼噜。
梁思眠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已经睡了，便将界面切回桌面，框选了几个视频，一键删除。
派出所调解室。
女人和孟允柯被分别带去验伤，明亮的调解室里，长桌前坐着已经冷静下来的男人。坐在对面的，是义愤填膺的冯遥和梁思眠。
男人大喇喇坐着，已经从愤怒的状态中冷静下来，但依旧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梁思眠。他似乎误会了梁思眠与孟允柯的关系，因此对梁思眠的怨气格外地大。
梁思眠冷冷地回看他，镜片后的眼神锐利阴冷。
“今天遇上你们算我倒霉，”男人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们掺和，我和我老婆的事根本不会闹大。”
“你……”
冯遥见他还如此嚣张，张嘴就要骂人。梁思眠却率先一步开口道：
“她不是你老婆。”
他浑身散发着野兽一般的攻击性，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男人。“你也就只能在游戏里过过瘾，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你？！”
男人起身就要揍他，被一旁的民警喝止，只好忍着怒火，重新坐下。
正说着，女人和孟允科验伤回来了。
孟允柯跟在法医身后进来，左手的袖子挽起，手臂上裹着一层纱布。
梁思眠往门口看去，阴鸷的神色一扫而空。
“孟哥！”
他担忧地迎上前，拉着孟允柯的衣角。“怎么样？严重吗？”
他碰了碰纱布，眼泪都快掉下来。
孟允柯的左手有些抬不起来，于是用右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没伤到骨头。”
两人在一旁小声说着话，另一边，民警领着女人坐在长桌对面，刚才还暴怒无比的男人瞬间换上了一副嘴脸。
“老婆，我错了，”他双手合十，哀求着，“今天是我太冲动，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女人不说话，眼角残留着泪痕。
两人隔着长长的桌子相互对视着。男人依旧用往日深情的模样看着他，她却不知为何只觉得恶心和害怕。
“李凡，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民警边记录边说，“你女朋友刚才已经和我们说了她的想法，她想和你分手，订婚作废。”
男人不断摆动的手顿了一下。
“为什么？”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老婆，我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你，今天只是一次犯错……”
“一次？”
孟允柯拉着梁思眠回到桌前，嘲讽道：“你还想施暴几次？”
女人的眼角又渗出泪来。
男人急了，他的嘴唇不停发着抖，身体前倾，恶魔一般盯着女人。
“你今天取消婚约，你一定会后悔的……我现在买了房子，刚升职加薪，你一个女人什么也没有，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少用这种话打压别人！”
冯遥气不过，朝身旁的女人说：“姐，你怕他做什么，一个人有手有脚怎么会活不下去？离开他你只会比现在更好。”
女人捂着脸，兀自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什么话也没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默默等着她。
调解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半晌，她终于从情绪中缓了过来，擦干眼泪。
“这位先生说的对，”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早就该对你失望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我们到此为止吧。”
男人瞪着眼珠，视线转移到一旁孟允柯等人的脸上。
“你们……”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企图从座位上站起来，“管闲事管得还不够多吗？你就这么喜欢拆散别人的家庭？”
他的唾沫星子快要溅到孟允柯面前，梁思眠坐在一旁，眼神愠怒。
“说话小声点，”一旁的调解员厉声道，“这里是派出所！”
“我管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猛地拍桌，刚起身，便被一旁的调解员拦了下来。
眼见要再次吵起来，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手机的震动一声接着一声接连不断。男人起初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看到消息内容时，却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孟允柯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连着震动好几下。
“怎么了？”
孟允柯疑惑地抬起左手，“小梁，帮我拿一下手机。”
他的手机放在左侧上衣口袋里，梁思眠小心翼翼地摸索一阵，掏出来给他解锁。
手机上出现了几条未读消息。
梁思眠好奇地凑上来，帮孟允柯拿着手机。
发来消息的，是小区物业群。物业群里，有一个陌生账号，正在上传视频。
那些视频是孟允柯门前的楼道监控。噪点浮动的视频里，清楚记录下了男人暴怒的一切。
第一个视频，是他前几日误伤梁思眠的画面；第二个视频，是他在家门口暴怒地指责妻子；第三个视频，是他抄着木棍冲出来攻击孟允柯，最后被警察拦住制服。
同样的视频，也出现在男人就职公司的工作群。
视频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来，那个陌生账号头像灰白，一言不发，像个毫无情感的机器人，发完视频后便退出了群聊。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男人惊恐万分，不断点着删除却毫无办法，吓得将手机扔回了桌上。
手机在桌面上滑动一段距离，落在众人面前，上面赫然显示的，是男人公司所在的公司群。
同样的视频，也发到了工作群里。
男人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不要……怎么会这样，我才升职，这是怎么回事？！”
群里其他的同事已经看到了这些视频，他们一眼便认出，视频中暴怒的男人正是李凡。
孟允柯把视频音量开到了最大，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中的怒吼。
男人的手在发抖。
他看向自己对面的几人，发疯一般指着他们骂道：
“是不是你们干的？一定是你们干的！”
孟允柯蹙着眉，不动声色地坐着。冯遥则满脸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们一直坐在你面前，你觉得我们有机会做这种事吗？”
冷静而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说话的竟是梁思眠。
“这是你的报应。”他冷冷道。
那些视频全部发送结束，同事们在群中议论纷纷，更有直属上司愤怒不堪，骂他不配待在公司。
男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颤抖着，放下手机，彻底陷入绝望。
梁思眠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满意地眯起眼。
【作者有话说】
黑雾这个角色是引诱小眠黑化的导师，而且有接近梁思眠的动机，之后会出场滴~说一个大家好像没发现的小细节上一章男人打游戏的时候跳出来了一张鬼脸，结合之前黑雾和小眠的对话来看，是谁的手笔呢！
第13章 果酒
十一月初，孟允柯家的月季花开了。
他搬了一盆来花店，就放在收银台旁边，梁思眠日日都记得擦拭叶片，把它养得很漂亮。
花店里，冯遥和梁思眠坐在小板凳上修剪花枝，孟允柯手里捧着一杯红茶，正在看梁思眠整理的货物表格。
今天是周末，店里有好几个订单要完成。冯遥制作花束，梁思眠帮忙打杂。大家各忙各的，正这时，花店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
冯遥抬起头，与来者对视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年轻女性。她穿着棕色长裙忽然黑色高领上衣，手里挎着一个纸袋，脸上化了淡妆，笑意盈盈，气质很知性。
三人第一眼都没认出来，这是邻居李凡的“前未婚妻”。
“听楼下阿姨说，你们在这里开了花店，”她说，“我是来道谢的。”
“不用谢，”孟允柯起身给她倒水喝，“我们只是举手之劳。”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瑄，”她在桌前坐下，“我已经和那个人分手了，那段时间打扰到你们，真的很抱歉。”
冯遥叹了口气，“分手了就好，幸好没有真的结婚。”
提起前男友，秦瑄的神情还是有些落寞。
“我没想到，他会变成那个样子。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有些掌控欲，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他只是脾气暴躁，不会真的对我动手。”
她若有所思地抿着唇，沉默了良久。
“有时候我分不清，”她说，“孟先生，你觉得控制欲是爱吗？”
干燥的红茶在热水中翻滚，下沉，很快散开漂亮的红色。
“控制欲或许也是爱吧。”孟允柯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抱歉，我对感情一直很悲观，”
“但控制欲就是自私的表现呀。”冯遥不解道。
孟允柯摸了摸下巴，“所以……爱也有自私的部分。”
秦瑄好奇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觉得，爱不一定就是纯粹的好事，”孟允柯说，“‘爱’是利己的，控制、嫉妒，对他来说这也是“爱”的一部分。可是，一旦你无法控制他的‘爱’，就会被伤害到。”
梁思眠坐在孟允柯身侧，一知半解地听着这些言论，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不纠结这个了，”孟允柯将泡好的红茶递到她面前，“以后打算怎么办？”
秦瑄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打算换个地方，重新生活，再找份工作。”
梁思眠坐在一旁，悄悄看着杯中那缕跳升的热气，被孟允柯的呼吸吹散。
半晌，冯遥忽然神秘兮兮地咳嗽了一声。
“那个……秦小姐。”
冯遥神秘兮兮地握着手中花茎，小声问：“那个往李凡工作群发消息的人，到底是谁啊？我听说最后居然没查到，没留下任何痕迹。你说，是不是物业的人啊……毕竟能拿到视频呢。”
秦瑄打量着面前三人的神色，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半晌，她故意笑了笑，说：“我知道是谁。”
话音落，梁思眠拿着剪刀的手抖了一下，直接将玫瑰的茎秆剪断了。
孟允柯眉头微蹙，将他手中的剪刀拿走，放在桌上。
“小心一点，”他柔声说，“聊天的时候不要拿着剪刀。”
“对不起……”
梁思眠手忙脚乱好一阵，却也无事于补，只能心疼地摸了摸花茎的切口。
孟允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冯遥的关注点则再次回到话题上。
“姐，到底是谁呀？”
秦瑄有些不好意思，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梁思眠低着头，偷偷瞥向她，嘴唇因为抿紧而发白。
“应该是我的同学。”她说。
梁思眠愣住了，惊讶地抬起头。
秦瑄解释道：“我跟她抱怨过最近发生的事，她应该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帮了我一把。”
“啊？！”
冯遥瞪大了眼睛，“你同学还有这本事？”
“我大学是学计算机的，”秦瑄解释说，“她比我厉害多了。她要我赶紧分手，那时候我听不进去，她只好出此下策。没想到，那天李凡恰巧对我动手了。”
“原来是这样……”
冯遥感觉像听了个传奇故事。
“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孟允柯柔声笑了笑，“无论怎样，你能重新生活，我们都替你高兴。”
秦瑄点点头，将手中的纸袋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笑着起身，“那我就先走啦，以后有机会来桦台市，会再来看你们的。”
“一路顺风，”孟允柯柔声说，“别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秋风吹拂，花店门口摆放的绿植簇拥着她，花瓣轻拂过她的裙摆。
有的遭遇如同落叶般凋零，而萧瑟的秋风中，又有新的鲜花怒放盛开。
“小梁，”冯遥小声说，“你去送送秦姐。”
梁思眠似乎在走神，听到冯遥叫自己，才猛然回过神来。
“好，”他放下手中的玫瑰花，“秦姐，我送你去车站。”
广场上，音乐喷泉前有个大叔在拉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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