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与教授道别，匆匆出了教学楼。
秋高气爽，校园里的银杏叶也泛起漂亮的黄色。梁思眠背着书包，肩膀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他深深吸了口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孟允柯发来的消息。
【今天我不在花店，不过，如果你下午也在学校的话，我们说不定会遇见。】
梁思眠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孟哥要来我们学校吗？】他回复道。
半晌，孟允柯发来一条语音：
“好好吃午饭，事情忙完我会来找你。”
银杏叶纷纷落下，在空中纷飞。梁思眠反反复复听着这条语音，忽然有种在和孟允柯暧昧的感觉。
孟允柯会不会也挺喜欢自己的？
他如此想着，心跳也越来越强烈，心中却涌起一种不安感。还是不要了。
梁思眠的神情很快恢复冷淡。
他盯着变黑的手机屏幕，看到了自己那张阴鸷的脸。
他不需要自己的暗恋得到回应，更不想孟允柯看到真正的他。
如果知道真相的话，孟允柯一定会被他恶心吐的。
梁思眠收起手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缓慢地往食堂里去了。
下午，高数公共课上，梁思眠坐在最后一排补觉。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小时，下课铃响过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孟允柯没有给他发消息。
学生们陆陆续续出了教室，梁思眠也跟着走出来，走到门口，却被辅导员拦住了。
“梁思眠，你等一下。”
辅导员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梁思眠记得她叫张忆采，似乎经常参加各种活动，成绩也很好。
“下午操场有个颁奖仪式，学校要给帮助新校区建设的校友颁奖，”辅导员说，“你俩是班上最优秀的同学，下午辛苦一下，去参加参加。”
梁思眠有些不耐烦，“导员，我下午还有事。”
“颁奖很快的，”辅导员安抚道，“你们去一趟就好了。”
梁思眠蹙着眉，他对这种活动没兴趣，但不知如何推脱，只好答应下来。
操场上已经搭好了颁奖台，草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折叠椅，学生代表和师生们陆续入场。
梁思眠跟着同班的张忆采往颁奖台上去了，他望了一眼台上坐得整整齐齐的领导，除了带他的李教授，一个也不认识。
组织者将他和张忆采带到一众学生队伍里，让他们换上统一的红马甲，肩上挂着绶带，在领奖台一旁排队等候。
“今天听说来了好多校友，”张忆采站在一旁说，“有的现在是集团的老总，还有的是大领导，都给新校区捐了好多钱。”
“我听说，教学楼下的那个雕塑，就是艺术学院的校友捐赠的，”张忆采似乎知道许多，“还有音乐学院的新录音室，也是一个前辈出资建设的。”
“嗯。”
梁思眠不感兴趣，随口应了一声。
操场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台上的校长开始发话，说了许多新校区建成不易、对未来的展望、又衷心感谢了为学校大力出资的校友。
几位领导讲完话，组织人便来给一众志愿者颁发证书与奖杯。
“都拿稳了，待会儿上台递完奖杯先别走，要和前辈们合影！”
组织人一路走到最后，视线落在梁思眠脸上，忽然道：“同学，你能不能把眼镜摘一下，颁奖最好不要戴眼睛的。”
梁思眠一愣，没反应过来。
“上台的时候摘下来就好，”张忆采小声安慰道，“待会儿要是实在看不清，跟着我后面走。”
梁思眠点点头，把眼镜摘了下来。
视野立刻变得模糊起来，梁思眠心中涌上一股不安感。
没有眼镜的遮挡，他总是觉得很不舒服。
从前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听到周围人无心的夸赞，说什么父子俩的眼睛长得真像，是会惹女孩子欢心的模样。
梁思眠抗拒这句话，也不喜欢摘下眼镜拍照，只恨自己不能将眼睛剜掉才好。
正这时，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一众人从舞台另一边上来，各个西装革履，几位女士也穿着漂亮简单的纯色长裙，十分光鲜亮丽。
“哇，居然有这么多人，”张忆采小声说，“你看，最后面那个学长好帅啊。”
颁奖台离台下大概一米五的高度，梁思眠看不清，视线中只有一群黑乎乎的人影，连男女都分不出。
组织人催促他们赶紧往台上走，梁思眠握着奖杯，手心莫名出了汗。
台下的掌声密集而热烈，似乎化作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梁思眠跟在张忆采身后，一手握着奖杯，另一只手持着还未打开的证书，盯着脚下的台阶，小心往台上走。
台上，等待领奖的校友们一字排开，主持人则在广播中一一报上他们的名字与身份。
“让我们感谢为新校区捐赠做出贡献的各位校友！首先，是现任宝心集团董事长……”
“……优秀毕业研究生，致力于动物救助的温景焕先生……”
“……桦台大学优秀退休教师，李老师……”
颁奖的志愿者们从右至左依次站好，梁思眠一步一步走到队尾，在最后那人面前站定，打开手中的颁奖证书。
证书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上面那印刷清晰的名字，瞬间呆住了。
主持人的声音也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以及为新校区的艺术楼，投资建设录音室的校友，孟允柯先生。”
面前的男人穿着干干净净的黑皮鞋，西装裤里包裹着笔挺修长的双腿。
梁思眠猛然抬头，发现孟允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这一次他们隔得足够近，即使整个世界都已经模糊了，梁思眠却依旧能看清他的笑脸。
“……孟哥？”
孟允柯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西装，依旧戴着那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他那件修身的外套熨得平平整整，与平日里慵懒随性的模样判若两人。
孟允柯不说话，只是眼里含着笑，默默看着梁思眠。
梁思眠愣了许久，无数疑问充斥在他脑海里。
身旁的学生们都已经献上证书，孟允柯轻咳了一声，抬手点了点他的手背，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梁思眠递上证书和奖杯，转身就要走。
“喂！”
一旁的张忆采小声提醒，“还要合影呢！”
梁思眠赶紧转身回来，所有学生站在获奖校友的左侧，校领导们也起身，站在最中间。台下摄像机夸张地亮起闪光灯，给所有人来了一张大合照。
闪光灯闪过后，孟允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梁思眠的背，小声说：
“待会儿来店里找我，我等你。”
他的气息落在梁思眠背上，梁思眠惊慌地绷紧了身体，跟随在其他人身后，落荒而逃。
第10章 做饭
黄昏时刻。
大学城的夜市十分热闹，梁思眠背着电脑包，快步走出人群，匆匆走到花店门口。
冯遥正在给玻璃门上锁，孟允柯则靠着墙，看着手中的一封信。
“我来晚了，”梁思眠有些气喘，“孟哥，我今天下午……”
孟允柯抬起目光，朝他笑了笑。
“我以为你会坐在台下，”他柔声说，“没想到这么巧，你居然上来颁奖了。”
冯遥锁上门，朝梁思眠嘿嘿一笑。
“想不到吧，我们店长是你的校友哦，”冯遥眨眨眼，“不过他年纪比较大，你估计没听过他的名号……哎呀！”
孟允柯用信封拍了拍他的头，“不想要工资了？”
“要的要的，”冯遥嬉皮笑脸的捂着头，“店长，你还没告诉小梁呢，今天要请我们去哪儿吃饭？”
“去我家，”孟允柯边走边朝梁思眠解释，“月底了，请你们吃火锅。今天早点关门。”
“是啊，已经快十一月了！”
冯遥伸了个懒腰，“花坊已经一岁了呢。”
梁思眠默默听着两人说话，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他跟在冯遥身后半步的距离，偷偷看着孟允柯。
孟允柯住的小区离大学城只有一站路，小区环境很好，他所在的单元楼是靠近马路的低层，有个可以晒太阳的小阳台，楼下还有一个中型超市。
孟允柯领着两人进去挑食材，“今晚吃火锅，想吃什么都可以买。”
“店长万岁！”
三人在超市里买了些食材，半晌，冯遥抱着鸡蛋面和火锅底料回来了，孟允柯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
从超市里出来，冯遥负责拎蔬菜，孟允柯拿剩下的肉，梁思眠则抱着两瓶鸡尾酒。冯遥似乎也来过孟允柯家，三人一起坐电梯上了楼。
孟允柯腾出手摁指纹锁，将手里的信件递给梁思眠。
“帮我拿一下。”
信件背面朝上，梁思眠本不想打探孟允柯的隐私，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信件内容。
雪白的纸面上，是一个个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方块文字。展信佳。
允柯哥哥，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梁思眠沉默了一瞬。
他摸了摸那些文字，沉吟片刻，好奇地问：“孟哥，你有个弟弟吗？”
孟允柯打开门锁，回头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不是妹妹？”
梁思眠愣住了，“我……我随便猜的。”
“店长你别逗他了！”
冯遥忍着笑，朝梁思眠解释道：“这就是我上次说的奇怪的匿名信，店长最近正努力破案呢。”
梁思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有进展吗？”
孟允柯招呼他们进来，在鞋柜里找了两双棉拖鞋。
“有，”他蹲下身，把拖鞋放在梁思眠脚下，“包装上有寄信地址，是就在市区里。”
梁思眠若有所思地站了会儿，冯遥已经换好鞋进去了。
上次半夜跑来孟允柯的家，梁思眠还未来得及参观，今天也是第一次正式拜访。孟允柯住的房子干净整洁，装修是北欧极简风，简单但舒适。玄关右侧是客厅，左侧是餐厅和厨房，落地窗前养着几盆绿植。
梁思眠小心翼翼地摘下书包，放在玄关处的地上。他走到沙发前，四处打量。
“你会做饭吗？”孟允柯忽然问道。
孟允柯脱了外套，贴身的毛衣上罩着围裙。他反手系上绳结，将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
梁思眠转身看着他，眼神有些变了。
“……我会，”他走过去，“我来帮忙。”
“那我就不来啦，”冯遥伸了个懒腰，“店长，我帮你浇花吧。”
两人留冯遥在客厅里休息，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厨房的空间比想象中要狭窄，勉强容下两个人。孟允柯把推拉门合上，梁思眠瞬间紧张起来。
“来，帮忙把土豆剥了。”
孟允柯把食材拿出来洗干净，布置好砧板和削皮刀，交给梁思眠。
梁思眠默默站在灶台边剥土豆，孟允柯侧对着他，在一旁洗菜。他挽起袖口，手臂上的沾着水，肌肉线条隐约浮现。
水花四溅，孟允柯将洗好的菜捞出来放在一旁，每次转身，几乎与梁思眠几乎是紧挨着。
梁思眠悄悄瞥了他一眼，小声问：
“孟哥，你一个人住吗？”
“嗯。”
孟允柯将手里的白菜掰开，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的父母住在外省，这房子是我去年装修好的，打算就在这里养老了。”
“养老？”梁思眠满脸疑惑。
孟允柯低头搓洗白菜，脸上的金丝眼镜微微往下滑。
“我以前在电视台，做音频后期，工资挺多的，”他随口聊到过去的事情，“后来不干了，就在这儿买了套房子，剩下的钱就捐给母校了。”
“可是……”梁思眠犹豫着，十分谨慎地问，“没有钱结婚怎么办？”
他连呼吸声都放得极其轻缓，怕自己的问题冒犯到孟允柯。
“我是不婚主义，”孟允柯随口道，“所以不用考虑这些。”
土豆皮落在垃圾袋里，梁思眠略微有些失神，双眼盯着面前洁白的瓷砖，不知在想什么。
孟允柯回头看他一眼，就见他手中的削皮刀对着左手手指，刀刃快要蹭到皮肤。
他赶紧拉住梁思眠的手。
“小心点。”
梁思眠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啊，”他眨了眨眼，“没事，刚才走神了。”
孟允柯的手又凉又湿，两人只是握了一瞬，便立刻放开。
“想什么呢，”孟允柯换了个话题，“今天在台上，看到你没戴眼镜的样子，第一眼还没认出来。”
他顿了顿，笑着说，“……挺好看的。”
梁思眠抬手推了下眼镜，企图遮挡住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准备好食材后，梁思眠又帮忙打了鸡蛋，之后便没他什么事了。
孟允柯炒了一个醋溜包菜，冯遥热好了火锅底料，梁思眠把食材端出来，三人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火锅里的热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冯遥给梁思眠夹了个牛肉丸，“我们花店每个月都会聚餐，小梁，你别客气。”
梁思眠捧着碗接过，戳了戳冒着热气的牛肉丸。
7/79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