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眠挤进人群中,孟允柯领着他往前走。
“这里的鱼种是全桦台最全的,”孟允柯提高了声量,回头说,“还有各种造景。你喜欢吗?”
梁思眠四处张望,努力在人群中跟上他的步伐。
鱼缸的造景像一个压缩的魔幻城堡,颜色瑰丽的热带鱼穿梭其间,还有比手臂还长的金龙鱼,出现在风格各异的造景缸里。
但人群实在太多,梁思眠不喜欢拥挤的感觉,很快有些喘不上气。
他们被正在围观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几个小孩尖叫着四处乱跑,梁思眠没来得及躲闪,被撞了个趔趄。
孟允柯立刻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将人带到身前,有些严厉地指责跑开的小孩。“小朋友,这里人多不能乱跑。”
两个小孩弱弱地道了歉,被家长拉着带走了。
喧嚣的人群里,梁思眠呆呆站着,手腕被孟允柯握住,与他的肩膀贴在一起。
“跟紧我,”孟允柯俯身在他耳边说,“别走丢了。”
孟允柯的手很凉,修长的指节十分有力,不容置喙地握着他的手腕。
气息落在耳廓,梁思眠怔怔地看着孟允柯,任由他牵着。
他们绕过人群,在拐角处的店铺停下来,打算休息片刻。
梁思眠站在角落,隔着玻璃看那些造景。
这家店内有许多郁郁葱葱的鱼缸,有的摆放着微缩的中式楼阁,有的用石头拼出水下拱桥,风格各异。
还有些鱼缸里,只有一块大石头。
“这种是自然派造景,”孟允柯凑近了些,指给他看,“没有多余的修饰,用石头模拟海底的环境。”
梁思眠点点头,语气里流露出些许崇拜,“孟哥,你懂的真多。”
孟允柯无奈地笑了笑,“这都是前花店店主教我的。”
“前店主?”
孟允柯推了推眼镜,沉默不语地看着那些漂亮的鱼缸。
半晌,他勾了勾嘴角,再次露出笑容。“前店主是个很好的老太太,”他再次牵住梁思眠的手,“她很喜欢弄这些,可惜后来都卖掉了。有时间我再跟你说,走吧。”
梁思眠点点头,手腕又被孟允柯拉住了。为免被人群冲散,孟允柯与他贴得很近,肩膀紧挨着,一起往前走。
走过水族市场,过道两侧逐渐出现了小宠店。鸟笼里关着一群黄色的鹦鹉,地上的集装箱里还有许多仓鼠幼崽。
梁思眠对小动物不怎么感兴趣,但为了能多和孟允柯接触一会儿,他刻意放慢了脚步。
“喜欢吗?”
孟允柯也随之放慢脚步。
梁思眠视线落在那群鹦鹉上,没什么感情地点点头,“真好看。”
两人在店里逛了一圈,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了几家爬宠店。
隔着玻璃,能看到桌上整齐摆放的塑料打包盒,里面是各种颜色的小蛇,身体很细,似乎是刚出壳的。
爬宠店的顾客相对少些,梁思眠经过门口时,偶然朝里面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梁思眠?”
张忆采的声音从店里传来,她回过头,正巧与梁思眠四目相对。
女孩抱着一个小盒子,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那人头戴鸭舌帽,里面搭了件粉色衬衫,看上去二十五六,和张忆采长得有些相像。他们正在挑选造景缸,张忆采手中还抱着一块石头。
空气静止了一瞬,张忆采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梁思眠被孟允柯拉着的手腕。
梁思眠一惊,立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好……好巧,”他冷着脸,“在这里碰上了。”
张忆采狐疑地看了一眼孟允柯,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位……不是那天颁奖典礼上的学长吗?”她惊讶极了,不敢置信地又看了看梁思眠,“你们……”
梁思眠抿着唇,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不知该如何解释。
若说是自己打工的上司,可两人分明牵着手;若说是情侣……
梁思眠是绝对不敢的。
他的手心渗出汗来。
孟允柯不紧不慢,朝张忆采解释道:
“我是梁思眠的表哥,你是他的同学吧?”
梁思眠一怔,侧头看了眼孟允柯。
张忆采没有怀疑,笑着自我介绍,“原来是这样,难怪颁奖的时候你俩那么多话聊。巧了,我是思眠的同班同学,今天也和我哥出来买东西。”
她说着,侧过身,碰了碰身后青年的胳膊。“我哥养了只乌龟,想给它弄个新房子住。”
青年转过身,露出那张还算俊逸的面孔,笑容却玩世不恭。他的嘴唇很薄,浓眉大眼,第一眼看去,觉得十分和善。
“你们好,我是张忆采的哥哥,也是桦台大学毕业的。”
他说着,半眯着的眼睛多看了梁思眠一眼。
梁思眠推了推眼镜,掀起眼皮,在暗处打量他。青年挑了挑眉,又用一种颇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孟允柯。
“我认识你,孟学长,”他突然说道,“我比你低一届。虽然不是一个学院的,但是你的事迹,当时可是人尽皆知呢。”
孟允柯微微颔首,看着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还要去买花,”孟允柯并未接他的话,“回头再聊。”
青年笑了两声,“好,回头再聊。”
空气中弥漫出火药味,孟允柯没有再多说,拉着梁思眠走了。
人群依旧摩肩接踵,梁思眠偷偷打量孟允柯侧脸的轮廓,目光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上,嗅到了愠怒的气味。
“孟哥,”梁思眠试探着问,“怎么了?”
孟允柯深吸了口气,笑着回头。
“没什么,”他柔声说,“走吧,该去做正事了。”
从宠物市场离开的路上,孟允柯再也没提其他的话题,似乎心情不太好。
花香从前方的人群中飘来,过道两侧,渐渐被各式各样的花卉簇拥着,变得更为狭窄。
梁思眠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色,狭窄的空间里,满墙都是绽放的鲜花,玫瑰、百合、满天星、雏菊……应有尽有,而墙下摆放着各式绿植、多肉,以及陶艺花盆,芳香扑鼻。
闻着如此清新的香味,孟允柯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里大多都是从西南运来的花,”他小声说,“本地的花店都是在这边进货,虽然贵了一点,但是品质很不错。”
梁思眠点点头,“我们今天要买些什么?”
“都写在清单上了,”孟允柯带着他往里走,“就快到了。”
他说着,将梁思眠领进拐角处的一家店内。
店内坐着一位着红大衣的中年女性,见孟允柯来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又来进货啦?”
她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梁思眠,眼睛眯了起来。“这次是带了新的小弟过来吗?”
“嗯,这是我新招的员工,”孟允柯改为揽着梁思眠的肩膀,“订的货都到了吗?”
“都到了,”老板敲了敲身后的几个大箱子,“你清点清点?”
孟允柯走上前,朝箱子里看了一眼,里面全是未经修剪的玫瑰花。
“小梁,”他朝梁思眠挥挥手,“你来清点一下,我去隔壁买别的东西。”
“好。”
梁思眠接过孟允柯递来的清单,从口袋里掏出笔,在大箱子前坐下来,仔细地数着玫瑰花的数量。
孟允柯与老板闲聊两句,便去隔壁的店内买包装纸了。
未经修饰的玫瑰并不算好看,梁思眠小心地拨弄着,翻出许多残破的叶子。
他数着箱子里的玫瑰,心思却随着孟允柯飘到了别处。隔壁花店。
孟允柯挑了些常用的包装纸,站在店内等着店员去仓库拿货。
他等了会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学长。”
孟允柯回过头,刚见过一面的青年双手插兜,站在五米之外。
他笑眯眯地看着孟允柯,倚在门边。
“你好,”孟允柯站直了,推了下眼镜,“还有什么事吗?”
青年深呼了口气,慢慢踱步过来。
“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有缘,”他不急不缓地说,“孟学长,我们读书时见过一面,不过看样子,你不记得我是谁。”
孟允柯抿着唇,神色充满戒备。
“当年你袒护那个小偷的时候,你的室友找人公开他犯罪的监控视频,”他说,“你还记得吗?”
孟允柯冷冷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青年的眉毛微微上扬,明明是笑着的,眼里却藏着愤怒的神色。
“过去了?那个仗义出手,公开视频的学生,后来被记了过,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吧?”青年淡淡道。
孟允柯蹙起眉,眼神戒备,“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孟学长,你总是想救一些坏人,可是很多坏人生来就是恶种,是没法救的,”他说,“你为什么这么执著?难道你包庇那个人,是因为真的像传闻一样,和你是那种关系……”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孟允柯冷冷打断他。
“什么是对的?”
那人说,“你只顾着保护你的‘朋友’,有没有想过,那个公开视频的学生,还有那些声讨公道的同学,却因为一个小偷受到了责罚?”
“声讨公道,指的是言语暴力吗?”
孟允柯的语气非常不善,“自以为是的‘仗义’,本来就是错的。”
“孟学长,你不用把事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他顿了顿,换上一种有些戏谑的语气,“你作为班长却极力要保一个小偷,实际上就是喜欢他而已吧?”
“传闻都是真的,”青年笑着看着他,“是不是?”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孟允柯的语气彻底冷下去,微微颔首,露出镜片后深邃的眉眼。
“谣言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存在。说够了,就请你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粗长章!我又来讨海星啦(抖抖读者宝贝的口袋)
第20章 不悦
过于浓烈的花香充盈在空气里,梁思眠仔仔细细地清点了花卉的数量,确认无误后,让老板帮忙将箱子全部打包。
“我来打包就行,”老板拉长了手中的胶带,“你一个人搬不动的,去喊你哥来吧。”
梁思眠用桌上的抽纸擦干净手心,出店去寻孟允柯。
时间临近中午,花卉市场的客流量逐渐减少,各个店铺的老板们坐在过道里,边吃午饭边闲聊天。梁思眠四处张望,沿着孟允柯刚走出去的方向,走出去十几米远。
到了转角处,就见孟允柯站在一家小店门口,背对着这边,正在和一个男人交谈。
那人穿着黑夹克粉衬衫,鸭舌帽遮住了眉眼,正是刚刚碰到的张忆采的哥哥。
孟允柯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身姿笔挺,看上去十分戒备。
他们不知聊了什么,而后张忆采的哥哥大笑起来,无所谓地摆摆手,从侧门离开了。
梁思眠端详着他离开的背影,不露声色地退回身后的店内。
过了一会儿,孟允柯抱着一大袋彩纸回来了。
“孟哥,”梁思眠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已经清点好了。”
孟允柯进店时,眉眼间透露着一股怒意,直到梁思眠出声唤他,才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辛苦了,”他捏了捏梁思眠的肩膀,“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我可以送你一盆小植物。”
老板已经把纸箱用胶带打包好了,听着他们说还要买别的,便殷勤地迎了上来。
“小哥想要买什么?要不要看看多肉,便宜好养!”
梁思眠脸上微红,被孟允柯向推小孩似的带在身前,站在一排植物面前。
这里的每一盆植物都只有巴掌大,小小的花盆上粘着各式图案,十分可爱。
梁思眠瞥了一眼身旁的孟允柯,发现他正在走神,似乎在为刚才的谈话生气。
“那就这个吧,”他转过身,挑了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孟哥,你买给我吗?”
他语气轻快,想要哄孟允柯开心。
那盆仙人球很小,三个圆润的小球挤在一块儿,被安置在一个水杯大小的玻璃瓶中。
“好,那就买这个。”
孟允柯扫视其他多肉,自己挑了一盆红稚莲,一并买单。
“哥俩感情真好,”老板笑眯眯地用纸袋包好,“给你们抹个零吧。”
花店老板来别人的店里买多肉,这似乎是一件多此一举的事情,但梁思眠十分珍视,孟允柯也没有觉得不妥。
从花卉市场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孟允柯问店员借了个推车,将几大箱子东西拖到停车场。
“小梁,”他双手举着箱子,侧过身,“帮我拿车钥匙,开后备箱。”
梁思眠捧着装了两盆植物的纸袋,从他外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摁了下开关。
两人合力将货物往上搬,梁思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用力时牵扯到痛处,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
孟允柯立刻关切地问:“伤还没好吗?”
“……没事,”梁思眠抿着唇,“快好了。”
他抬眸,借着镜片遮挡,偷偷看了一眼孟允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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