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血都快要倒流,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额头冒出。
工作人员一边留意着蔺总的表情,一边在心里祈祷喻禾不要出事。
这份工作是自己好不容易托关系打点才找到的。
而喻禾背靠喻家和蔺家,还深得蔺一柏喜欢。
如果因个人工作疏忽导致喻家少爷出事。
那么,他想,他不仅会失去这份工作,更有可能会被限制行业内就业。
从别墅到康村私人池塘的路不近。
一路上蔺一柏都不发一言,脸色铁青,衣服因为剧烈奔跑而布满汗渍。
他俩前脚迈入私人池塘的大门,后脚就听到一道从不远处传来的微弱咳嗽声。
焦急的蔺一柏锁定位置。
三步并两步。
池塘边,喻禾浑身湿透趴坐在那里,白净的衣服上滚了一身泥,乱糟糟的头发缀着几株杂草。
单手捂着胸口正向外咳水。
“喻禾。”蔺一柏喘着气快速跑去,手臂刚触上喻禾的身子,身下人却猛地一颤。
“咳咳…”少年下意识向后倾着身子,仰首看人,全然是警惕的样子。
湿漉漉的眸子里全是警惕,像只受欺负的猫。
看到是蔺一柏,喻禾的身子松弛下来,却还在抖动,那瞧人的眼睛红彤彤,脸色也格外苍白。
“能听到吗?”蔺一柏捡起外套裹住少年湿透发凉的身上,指了指他的耳朵。
喻禾嘴唇颤了颤,耳边是嗡嗡嗡的鸣声,耳后疼的他想晕过去。
他忍受着痛苦,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摇摇头。
这副样子让蔺一柏心头弥漫一种说不上的心疼与懊悔。
要是今早他没有贪睡那么一会,喻禾就不会出事。
“蔺一柏,”呛水后的嗓子说话沙哑,失去了人工耳蜗体外机后,说话有些音不准,“有人…推我…没看到。”
“我知道了,”蔺一柏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起来,“先送你去医院。”
工作人员跟在身后,慌张到手足无措。
完蛋了,喻禾真的出事了。
他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蔺一柏抱着人,出门急,没带手机,不能及时联系导演。
转念想起一起来的工作人员。
他迅速侧眸,那人慌得手都在抖,明显不在反应状态里。
怀里人发起抖,蔺一柏越发焦急。
他冷声道:“麻烦你赶紧通知导演一声,挪出车来,我和喻禾去医院,至于其他事再说。”
“好好。”
他恍若大梦初醒。
立马致电联系。
蔺一柏见事情办的差不多,这才放心抱着人朝村口走。
节目组及时挪了一辆车出来。
初到这里他们也不识路,又联系了村委,带上了识路的村长,一路朝康村所在的区医院走。
路上的弯路多,车辆不停转弯。
喻禾侧躺在后车座,脸色更苍白,额头冷汗直掉。
他明显能感觉到,随着车辆的转向,眼前的眩晕感似乎更加严重,连同胃都在抽搐。
为了不让开车的蔺一柏分心,喻禾用牙齿死死咬着嘴唇,那些痛吟声才能被止住。
“突然落水导致了患者耳后的人工耳蜗体内器偏离,会有剧烈的痛感,并且伴有中耳炎的并发症,得快点进行手术。”
医生用笔点了点手中的X光片,有些抱歉,“先生,我们医院并没有进行过这种手术,毫无经验,所以建议你们转院。”
“然后,我这边会开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在转院的途中可以给患者服用。”
简单的医生办公室里,出现片刻宁静。
两张x光片贴在医用观片灯上,注视它们许久的蔺一柏感觉眼眶酸涩。
喉结滚了滚。
良久,蔺一柏起了身,“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们会立刻转院。”
人工耳蜗体内器偏离是对喻禾而言最坏的结果。
那个物件,原本固定在耳后的皮下组织里,有它,才能让体外机与神经系统的连接。
突然的推落入水,等待喻禾的将是疼痛、手术与满世界的宁静。
消毒水味散布的病房里,蔺一柏垂在腿面上的手握拳收紧,眉头紧蹙,眼前全是喻禾苍白的脸。
他将脸埋进手中,周遭全是颓丧的感觉。
这里的医疗环境简陋,医疗条件只能满足小病小痛,要说最好的医疗条件,还是得回到汴临市。
他短暂放空自己,又快速提起精神给助理打电话,申请航线、调派直升机,并通知了喻州。
得知喻禾被人推落池塘,并要转院回汴临,喻州没有对着蔺一柏的怒火。
他只担忧地问:“兜兜现在怎么样?”
“昏睡中。”
蔺一柏站在床侧,拨开喻禾额前的碎发,手掌贴在上面试了一下温度,似乎有些低烧。
“他没看到是谁推的,池塘附近也没有监控,查起来有些难。”
喻州摆弄着手中的钥匙扣,面色凝重,“我会派人过去和节目组联系慢慢查,你先带兜兜回来治疗。”
话落,对方停顿了半刻,宽慰道:“一柏,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都知道,风大才会有浪。
如今,蔺喻两家的地位如日中天。
对于有人会专门挑选喻禾下手这件事,他们就算能逃过初一,却也逃不过十五。
“爸妈那边,你帮我告知一下,喻禾的就诊医院还是之前那家。”
“嗯,就先这样,挂了。”
蔺一柏轻关上病房的门,站在医院的走廊里。
高大的身躯略微弯曲,眼皮微敛,透过门上的玻璃盯着病房内沉睡的少年。
心脏难受的像是卷起了边边角角。
蔺一柏将喻禾转回汴临市的私人医院,按照医嘱先是住院。
手术要等到身体各方面的检查下来之后才能决定日期。
vip病房里一片静谧,风吹起窗边的纱,高大的树影在摇曳中拂过脸颊。
躺在病床上病弱的少年睫毛轻颤,眼皮缓缓掀起。
喻禾听不到声音,不知道病房里有没有人,他下意识摆头看看四周,眼前一黑,晕得要命。
“蔺、一、柏。”
微弱的唤人在病房里重复了两次,迟迟没有人应答。
知道病房里没人,他索性也不再叫,撇着嘴转了转眸子,静静躺在那里等着人。
当章文怡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时,就见自家娇养的小儿子躺在那里,眼睛直溜溜盯着纯白色的房顶,小脸看起来格外憔悴。
“兜兜,”章文怡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靠近病床,弯腰伸出手在喻禾的眼前晃了晃,算是打招呼。
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听不到声音的儿子。
“妈妈!”喻禾那满是表达无聊的眼睛骤然变亮,嘴角勾起弧度。
得体的妇人脸上全是对儿子的心疼与担心。
她伸手摸了摸喻禾温热的脸,一字一句做着嘴形道:“妈妈来了。”
母亲的到来让喻禾在病痛的折磨中快乐了一些,获得了来自母亲身上的安全感。
喻禾嘻嘻笑着,利用自己没退化的表达能力说着:“爸爸和哥哥呢?”
章文怡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爸爸正在从公司赶过来,哥哥今天出差,他明天会回来看你。】
末了,她又打字:【一柏在和你的主治医生沟通手术。他说你睡醒可能会饿,让我做了你爱喝的银耳粥带过来。】
关于手术的细节,章文怡没再提及。
喻禾胆子小又怕疼。
她明白,要是自己说得太多,喻禾早早就会担心上,还得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是手术。
来之前蔺一柏也交代过她,就算是喻禾主动问起来,也得闭口不谈。
他又担心喻禾因为今天受到惊吓没胃口,特意嘱托自己做了喻禾最爱喝的粥。
章文怡扶着喻禾的身子,按了病床的伸降按钮,缓缓让小病人坐起来。
“醒了?”
“是呀,我到的时候就醒了。”
蔺一柏推门进来,身上留有凌冽的冷气。
他先叫了章文怡一声“妈”。
随后阔步走到床边,接替了喻母的位置,让人坐在喻禾不用折腾就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
之后又贴心地掖好被子、拉开窗帘,让一窗葱绿春色增添生机。
喻禾靠着靠枕,眼前的蔺一柏忙来忙去,似乎进了病房,他的目光就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眉眼失落低垂,却还是执着叫了一声,“蔺一柏。”
蔺一柏站在床头柜旁,打开保温袋,取出热喷喷的银耳粥和餐具。
听到喻禾叫自己,他放好床上桌,把东西安置妥当,坐在另一侧,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
吹凉之后喂给喻禾,“怎么了?”
三个字的口型很好辨认。
喻禾吃着粥,盯着面前的人看,样貌依旧俊朗,眉头却有揉不开的愁绪。
而且…在阳光的照射下,乌黑的发丛中掺杂着几根白发。
明明在他出事之前还没有。
少年的内心震动轰鸣,苦涩难安掺杂着哭腔,“蔺一柏,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没事。”
蔺一柏嘴角一勾,又很快扯平,盯着少年泛着泪光的眸子,低头打字给喻禾看,【头疼的厉害吗?”】
喻禾吸了吸鼻子,摆摆手。
蔺一柏又打字,【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很好,过几天就能做手术,再过不久,恢复得不错就可以戴体外机了。】
【还有,你的公公婆婆正从澳大利亚赶回来,他们明早会来看你。】
【所以,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大家都会陪着你。】
所有打出的文字都发送给了喻禾的聊天框。
发亮的屏幕被绿色占据了一小片。
细腻温暖的感情被揉碎在文字里,也揉碎喻禾的害怕。
“我不怕,”喻禾白着小脸,嘴唇一抿,嗷呜又吃了一口,精气神总算是不差。
没过一会,喻父便赶了过来。
他刚从公司会议上离开。
前两天喻州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要出差。
又碍于今天的会议不能推迟。
没办法,在家退居幕后的喻观森很突然又被儿子推了出来,拿着排位第二的股份主持会议。
不过,虽然喻观森许久未管理公司事务,但此时熨帖的西装套在身上,年过半百尚有威严在。
蔺一柏见人叫了一声“爸爸”。
喻父应了一声,却在问旁人,“喻州说得含糊,兜兜说没看清谁推他的?那节目组的那些人呢?”
蔺一柏扫了一眼喻禾,仗着他听不到,说实话,“没有,跟着的工作人员当时回来取东西,也没有看到是谁。”
那人是有预谋做事。
他不仅先一步切了直播设备的信号,还知晓他们在村子里的动向。
喻观森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喻禾,叹了口气,“喻州正好在那边出差,就让他派人去查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蔺一柏淡淡应下,又舀了一勺粥,怼到喻禾的嘴边。
“爸爸。”
喻观森来时匆匆,喻禾几勺温粥下肚,脸色好了很多,嘴唇也变得红润。
见他们的嘴唇不动,知道是说完话,立刻插上话。
他推开蔺一柏伸来的勺子,特意宽慰说:“医生说我动手术之后就会好了,你不要担心。”
“乖孩子。”喻观森摸了摸喻禾的头,算了默认了喻禾的话。
可这多出的疼痛,喻观森作为他的父亲,情愿自己的孩子从未遭遇。
平平安安太难求。
喻禾刚说完话,蔺一柏那头又来给他喂粥。
他只能看着爸爸朝着角落里沙发上的妈妈走去,随后牵起妈妈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喻禾咕叽咕叽咽粥,蔺一柏一勺一勺再续上。
少年偷瞄着看了一眼已经坐靠在一起的爸爸妈妈,眼神三人对视。
怔愣之间,妈妈先捂住嘴偷笑。
喻禾那小脸上立刻露出可疑的两坨红晕。
他又直接盯着蔺一柏看,乖乖吃,没扎针的手拍了拍小肚子,“蔺一柏,吃饱了。”
“好。”
男人抽出纸帮他擦干净嘴角,撤了床上桌,又给他喂了一些温水,拿过手机打字,【爸爸找我还有事,先让妈妈陪你。】
喻禾“嗯”了一声,乖乖坐着,目送爸爸和蔺一柏出了病房。
整整一天,喻禾和蔺一柏的直播间都没有再打开。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其他四个人的直播间也在同一时间关闭。
这让正上头的观众们一脸懵,纷纷去蹲官方。
平常骂习惯的网友苦守官方直播账号几小时,按在键盘上的手指有些痒。
多次刷新后,官方直播账号开启了直播。
大家一股脑涌了进去,弹幕上都在问怎么回事。
节目组导演正坐在康村村委会的院子里,僵着脸略表歉意地通报——因蔺一柏与喻禾有其他私人行程,需暂时缺席,为维持嘉宾整体性,综艺《与爱同行》休播两周。
【你说什么?两周?你让我这两周怎么过!】
【哪有私人行程?我记得白天蔺总还在找出门钓鱼的少爷,这会就有私人行程了?】
【我猜测,应该是少爷总给蔺总惹麻烦,蔺总不愿意带着他了,节目组在调解。】
【蔺总就不应该来参加这档节目,那么忙的人,还得陪少爷玩这种夫妻综艺,又连累其他嘉宾。】
【我有种大胆的猜测,少爷的直播间是最早关闭的,会不会是少爷出事了?】
【你这么一说,突然合理化。因为少爷出事了,所以节目组只能暂时休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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