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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万人厌嫁给朝廷公敌后(穿越重生)——南歌玉转

时间:2024-07-24 08:01:58  作者:南歌玉转
  谢岁眼中泄露出几分憧憬,裴珩搬来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床榻旁侧,说书先生似的,抑扬顿挫,“西北共有三十三城,以渭河为线,越往北走,越是贫瘠。我自幼在北方长大,西北常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不比南方富庶安定,在征北军没有收服十四州前,那里匪盗横生,匪徒杀人如麻,生啖人肉的事常有发生。”
  谢岁默默竖起了耳朵,听裴珩讲起他的西北见闻,是八月飞雪的北方,滴水成冰,有拳头大的冰雹和半人深的雪,行军时若是不幸遇上暴风雪,人都会冻成冰雕,还有一望无际的原野,胡杨林和沙漠,沙漠中的绿洲,五颜六色的戈壁滩,能够将人卷到天上去的大风。
  半开的窗格内,谢岁听得入神,他在裴珩口中忽然好像看见了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有卷刃的刀,生锈的甲胄,茫茫黄沙和滚滚狼烟。还有尸横遍野的古战场,其上野狼和乌鸦盘旋,更有全身腐烂,肠穿肚流,在原野上成群结队出现,攻击商队,啃食生人血肉的活尸,只有砍掉头颅,才不会再动弹。
  还有大雪后从山上下来的雪鬼,袭击村庄和行人,拖到山顶封冻,等到来年春时,冰雪消冻后,显露出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
  裴珩压低声音,娓娓道来,从日常见闻,变成了从坊间听来的北方鬼故事,绘声绘色,真真假假,各种各样的怪物被裴珩活灵活现的描绘出来,起先还有些介绍风土人情的意思,后面讲故事似的,开始出现主角。
  小小的游侠仗剑天下,斩妖除魔,和一群朋友在最危险的地方游历,为苍生铲除恶鬼活尸。
  谢岁听得入神,等到日照西斜,房间里已然是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床畔裴珩孤坐的身影,正讲到游侠上山讨伐雪鬼,同伴一个连着一个被怪物拖走死掉,他终于走到雪鬼巢穴时,遍体鳞伤,剑都拿不稳,却没有发现身后雪色的怪物已经悄悄张开了獠牙——
  咔嚓一声,星火在修长的手指中点燃,一片摇晃的晕黄中,裴珩张嘴,牙齿尖尖惨白,恰似雪鬼的獠牙。谢岁猛地回神,他后背一身冷汗,面色稍稍有些苍白,如果不是不能动弹,现在已经躲到被褥深处去了。
  裴珩瞎编鬼故事,嗓子眼都讲的有些冒烟了,咳嗽一声,感觉再讲他明日上朝就只能装哑巴了,遂在故事卡了一半时闭上嘴,将房间里的灯一一点燃,跑到桌侧喝了一口凉茶,哑声道:“唉呀,已经这么久了?”
  谢岁还沉浸在故事里,游侠亲眼目睹那些被冻死在冰层里的同伴惨状中,听见裴珩说话,忽然意识到故事已经停住了。
  他嘴角动了动,很想抓着他衣领让裴珩不要停,继续讲,只是可惜现在自己根本动不了,也不好直接催促,感觉会显得自己特别幼稚。
  他躺在床榻上,看着裴珩端着杯茶水,慢条斯理的轻啜,忽然感觉此人若是哪一日不当摄政王了,跑去说书说不定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时候不早了。”裴珩润完了喉,径直起身,转了转酸涩的脖子,“记得早些歇息。”
  谢岁:“哦。”
  看着他闭上了眼睛,裴珩这才起身出门,出去洗漱。只在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耳边少了说话声,谢岁一瞬间觉得格外寂静,他在床上动了动,闭上眼睛就是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要不然就是西北的风沙尘土。
  他努力往自己的脑子里塞上朝政,想着大周律令,渐渐昏睡。然而当真睡着了,却还是在梦中冒险,背着长剑,在一片风雪中前行。
  谢岁听见了窸窣的衣料摩擦声,随后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人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过。谢岁默默睁眼,就看见裴珩坐在旁边拧水。他应当是刚洗过澡,身上有着水露的冷香。
  “把你吵醒了?”将谢岁的袖子捋下去,一大段雪白的肌理在面前显现,裴珩将布巾擦过谢岁的胳膊,心无旁骛,“马上就好,擦完就睡。”
  因着要时常换药,为了方便,谢岁只穿了宽大的袖衫,被温热的布帛擦过身体,谢岁偏侧着脑袋,垂着眼像是极度的羞耻。
  裴珩看着他的这副表情,手下动作有些迟疑,忽然就觉得房间里这暖色的光辉有些暧昧。水流滴滴答答,将浅色的衣袍沁湿,贴在单薄的躯体上,有种瓷片似的光辉。
  裴珩:“………”忽然下不去手。
  他看见谢岁的嘴角颤抖,以为自己的动作有些冒犯,手指蜷缩,忽然就擦不下去。
  “我先下去……”裴珩起身,将毛巾扔进了水盆里,一片水流声中,慌乱起身的想要出去,然而不等他离开,身后忽然就传来谢岁冷静的声音,“别走!”
  裴珩顿住脚步,缓缓转头,就看见谢岁费力的支起身体,长发披散,碎发下,一双狐狸眼似墨色一般深沉。
  少年望着裴珩,咬牙,随后像是起了莫大的勇气,诚恳道:“游侠死了吗?他们出雪山了吗?他的朋友还有救吗?”
  “啊啊啊,你别走!”
  “故事不要说一半,不然我真的睡不着啊!”
  裴珩:“………”
 
 
第71章 
  谢岁最终还是听完了他想听的故事,小游侠从冰面的反光预判了怪物的袭击,杀死了怪物,并成功在巢穴内寻到重伤晕厥的同伴,带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圆圆满满的结局,谢岁听完后长舒一口气,脑袋往后一仰,四肢舒展呈一个“大”字,躺着睡着了。
  衣襟还是开的。
  丝缎的里衣,襟口宽松,唯在腰间系了绳结,便于换药,因着断了腿,所以整条腿被叶一纯找了几个绳子吊着,顺滑的布料垂下,修长匀称,骨肉匀亭。
  裴珩站在床边看了半晌,起身时默默把谢岁下滑的衣服往上拉了一把,将他身上的衣服整理工整后,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门。
  待到房门外的人影彻底离去,谢岁眼珠转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规规整整的衣裳,默默松了一口气。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至少还要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才能尝试下地。他这次欠裴珩的实在是太多,若要还了这个人情……裴珩其实对他做什么都不为过。
  不过目前来看,对方现在好像还没那个意思。
  谢岁看了眼自己吊起来的腿。
  当然,他现在这种样子,应该也没谁会对他感兴趣。
  有些咸鱼的躺了下去,谢岁脑袋里回想起自己藏起来的本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容,眉头紧蹙。
  其实如果真的要上,他好像也不是……也不是不可以。
  凭心而论,裴珩如今助他良多,于他而言,已经同其他人不太一样。若是让他和萧凤岐和傅郁离他们亲昵,谢岁光想想就要吐出来,但裴珩……至少他能忍。
  谢岁闭眼。
  手指尖和腿上的痛感还是很剧烈,他有些疲惫的吸气,尽可能的将这种连绵不绝的磨人痛感忽略。可惜天气闷热,疼痛让他心中生出无尽的烦郁。
  “再忍忍就好了。”谢岁自我安慰,“再忍忍。”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口轻响,裴珩去而复返,谢岁忙闭眼,听见对方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靠近,没有点灯,黑暗中能够感受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许久,随后是一张沁凉的帕子落在了身上,小心翼翼沾掉了他身上的冷汗,原本火烧似的的伤口附近,被仔细敷上了冰冰凉凉的药膏,随后闷沉的房间里,忽然涌起了一阵阵的凉风。
  床幔浮动,白色的轻纱如同月光中翻卷的雾气。
  裴珩坐在床畔,支着脑袋,手里拿着个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人扇风。刚搬来的冰釜里,碎冰缓缓融化,窗外圆月如盘,房间内,冷气弥漫,被轻轻送至床帐内,只为助人好梦。
  裴珩缓缓打了个呵欠,趴在床边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伺候人可真难。
  他向来糙惯了的,一直以来也是得过且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能活着就行,并不怎么讲究,万没想到有一天还得在大晚上跑过来给人擦汗上药打扇。
  “喂,早点好起来啊。”裴珩撑着的脑袋渐渐垂了下去,早点好起来,他才好放心睡个囫囵觉。
  不知过了多久,谢岁感觉到一个脑袋靠在了床侧,浅淡的呼吸声里,扇风的动静渐渐弱了下去。
  但这一釜冰当真有用,房间里温度降下去后,心中的焦躁也随之消散,他原本还在装睡,装着装着,倒当真缓缓沉入梦乡。
  这次他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是背着剑的小小游侠,带着一个黑衣服的打手爬雪山,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他杀的很吃力,不过所有的怪物都不能靠近他,稍微贴近一点点,便被打手玄色的影子吞没。
  一夜安稳。
  第二日谢岁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唯余床畔的一釜清水,几点冰片在其中起伏。
  *
  伤筋动骨一百天,谢岁这漫长的恢复期里,除了每天晚上必定过来陪他,给他讲故事的裴珩外,最常见的其实是叶一纯。
  叶大夫被裴珩勒令,每日都要过来查看谢岁的恢复情况,汤药都是亲自熬的,还得帮忙复健,免得谢岁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导致身体僵直。
  不过叶大夫明显对于这种加班行为表示不满,毕竟他是暗卫,不是大夫。现在拿着一份的例钱干两样的活,还不给他涨钱,最关键的是,
  上一次同他的小道士一别后,两人才团聚没多久,他这整天忙来忙去,都不能和人家好好相处了!
  不能相处还怎么好让感情深入?感情如果不能深入,如果不能戳破那层窗户纸,他还怎么谈恋爱!
  他上次还看见小道长算命时被人纠缠,那人长的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将林雁堵在巷子口,表情扭曲,看神情简直像是老情人重逢一样的激动,虽然被小道长三言两语哄走了,但走时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的,一看就有内情!
  叶一纯明显看见了小道长对着那人露出了笑,笑得灿烂又好看——林道长从来都没那样对他笑过!
  叶大首领危机感顿生,忽然发现他的小道长生得这么俊俏,人又温柔,必然抢手!他再不看紧一点,万一被心怀叵测的人提前骗走了可怎么办?
  恨不能十二个时辰全部都挂林雁身上,可惜他现在还得照顾病号。因而叶一纯十分焦虑,而这种焦躁感在日复一日的上门问诊中愈演愈烈。谢岁在叶大夫第五十次叹息时,终于忍不住问起缘由。叶一纯坐在角落里熬药,躺在摇摇椅上一晃一晃,两眼空洞,感觉灵魂都要飘走,他幽幽道:“我对门的小道长怕是要跟人跑了。”
  谢岁竖起耳朵:“………谁?跟谁跑了?”
  叶一纯表情痛苦。“不认识,长的五大三粗,看起来像个要杀人越货的土匪,一点也不俊朗。也就林道长看不见,若是看见了,保不准被那张丑脸给吓到。”他十个手指头尖尖颤动,恨不得掏出毒针把那个男人给扎死,但是不行,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凶残的一面,万一被林雁发现,把人给吓跑了就完了。
  谢岁听着叶一纯的描述,估摸着叶大夫怕是遇上林雁和丹宿碰面了。他之前与斗玄楼丹宿的那笔帐还没了结,不过他现在很明显是结不了的,只能托付给他的师父。林雁是斗玄楼的上一任头牌杀手,不过后来不愿意在江湖上混了,叛出斗玄楼,到现在还在斗玄楼的暗杀名单上。
  谢岁回来后同林雁见过一面,同对方说后,林雁说这点小事教给他就行,五百两都不用,五十两就能打发了。
  可见斗玄楼的溢价有多厉害。
  出于对自己师父的盲目自信,谢岁将这事全权交给了林雁处理,却没想到这俩人会面会让叶大夫撞上。
  要是让叶大夫知晓他嘴里的柔弱温柔的盲眼道长,不仅不瞎,还是江湖上曾经的第一杀手,恐怕他师父好不容易生起的这点红鸾星动得灭的彻彻底底。
  这让谢岁感觉自己十分作孽,他遂昧着良心安慰,“怎么会呢?哪里有人能比的上叶大夫您玉树临风,温柔体贴?况且,林道长……看得出来,林道长还是很喜欢也大夫您的,。”
  叶一纯竖起耳朵,闻言坐着他的摇摇椅从墙角摇过来,青衣大夫的脑袋凑近,两眼好奇,“真的有那么明显?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岁:“………我与林道长不熟,但喜欢一个人的模样是控制不住的,就比如……比如同他聊天,提到叶大夫您时,他常常会笑。”
  “神色也会很柔和……”每次办完事第一要务就是跑回去看他的小大夫,可不是喜欢极了。
  “总之,叶大夫,您与林道长瞧着般配,若是喜欢,何必再躲躲藏藏,不若……主动出击?”
  叶一纯:“主动?”
  谢岁的手已经可以抬起来了,他举着自己被裹成萝卜条的指尖,稍稍动了动,“就……若是喜欢,总是要宣之于口的。”
  “不去问,又怎么会知道他对您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意呢?”
  叶一纯:“……”
  他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竹椅晃荡,不说话了。
  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但若不提,人跑了可怎么办。
  如此纠结来,纠结去,叶一纯差点将摇摇椅晃散架,终于在午后给谢岁上完药后,扛着自己的小药箱,提前跑回家了。
  这次走后,叶一纯旷工多日,没再过来。谢岁估摸着这么久没来,多半是成功了,就是不知道师父干了些什么,让叶大夫这么久脱不开身。
  不过谢岁如今身体恢复的极好,也不用人日日看着了。只是伤口愈合的太快,骨头缝里都开始泛起绵密的麻痒,让他时常想挠上一挠,可惜没东西给他挠。
  裴珩说这是骨骼在愈合,非必要别碰。看谢岁忍的辛苦,只能给他帮忙,每天晚上除却擦身念书,还得加上一项挠痒。
  一个多月的日夜相处,谢岁对于裴珩的触碰已经越发熟悉,从最开始的抗拒,不自在,到现在已经变成到点往床上一躺,伸出胳膊腿,让人给挠挠,舒服的时候甚至会直接睡着。
  裴珩在日复一日的上朝,回府照顾病号,看奏折,念话本子中,忽然有一种自己在窝里养了只小动物的错觉。
  并且这个小动物好像与他越来越熟了。
  随着伤口逐渐愈合,夹板也被一点点拆下去,裴珩已经从睡在床沿,变成了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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