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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设备都弄好了，拍摄任务再度启动，开始和结尾总是状况百出且忙碌的，闻畅从早上拍到下午两点才吃上饭，直接无缝衔接下午的戏，直到六点才结束拍摄。还是因为今天有聚餐。
闻畅和冯亦杭聊了一会明天的戏，副导演收拾完东西对他俩招了招手，“看给你俩忙的，走，今天吃顿好的去。”
冯亦杭喝了口水，笑着问：“今天也没人杀青啊，怎么想着聚餐了。”
“嗐，电影新有两个投资商，说想和团队吃顿饭，认识一下，这哪有拒绝的道理呀。”副导演三十几岁还没长啤酒肚，看起来挺年轻的，“正好对面来虹君山景区玩玩，就定了一家酒店。”
导演的商务车坐不下几个人，所以车屁股后面跟了一连串的保姆车。小许开车的间隙，闻畅点开微博看自己的排名。
第三名，和第二仅差二千多票。
这个新人奖是全民投票制，挺权威的主办方，后台有机器检测杜绝刷票行为，这样一来两千票不难超过。
车子行驶进一扇雄伟的大门，两侧绿化树变了个样，路边的随处可见的装饰牌都雅致起来了。
“哇，这个酒店这么大呢。”小许靠边停车。
闻畅把手机揣进兜里，开门下车，“让云导和主演都陪着的都是大投资商，当然不能怠慢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从车上下来，门口的迎宾将领着他们走进游廊，虹君山以景闻名，开在这里的酒店免不了以此为卖点，游廊两边宽阔开放，方便赏景。
闻畅自知不是聚会的主角，目光游走在两侧，欣赏着人造小溪。
“这里就是畅音阁了，诸位有需要随时叫我…”迎宾帮忙推开门，说完转身走到游廊的另一边。
“哎郑总、闻总你们竟然先到了，倒是我们这些近的还来迟了，礼数不周了。见谅啊！”云导说话间，餐厅旁的隔间出来几个人。
听见这声称呼闻畅还没反应过来，下面的声音直接让他如遭雷击。
“哪里，我和闻总也是想着到虹君山逛逛，来的早。”
“为了好剧本，多久都不算晚。”闻尹江的声线平缓无常，落在闻畅耳朵里却像从冰库取出来的冰水，把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小时候的本能想让他转身就走，但身后冯亦杭和副导演的存在感将他焊在原地，无法动弹。
包间的其他人没察觉到这细微的异常，云导依旧说着客套话，“这不，好剧本的主演都在这儿呢，剧本再好可都得托他们诠释出来呢。”
云谋卫的本意是好的，想在这两位投资商面前给几个演员露露脸，演员背后有资本的青睐，走的路也能顺畅一点。
“郑总闻总好。”冯亦杭挂上笑意寒暄。
闻畅感受到了许久未见的无力感，笼罩着全身，仿佛在侵透皮肉腐蚀筋骨，那是青春期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带给他的阴影。
直到身后副导演的提醒，闻畅才低下头打招呼。
闻尹江似乎对闻畅的反应很满意，没有拆穿他，在大庭广众下上演父子相认的戏码。
一顿饭闻畅吃的食不知味，很少说话，只有在被提到时才极力维持笑容应声。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郑总提议等会到酒店后面的园区转转，这个酒店以风景和服务出名，才不枉此行。
“不好意思，”闻畅对着冯亦杭道，“能让让吗，我去趟卫生间。”
“当然。”
谈话声被隔绝在门后，闻畅吐了口气，站在原地缓了缓，片刻后顺着指引牌往前。
与打火机同时响起的是推门声。
闻畅没什么表情地转身，再次看见包间里熟悉的面孔。
“小畅。”闻尹江的声音像一位合格的长辈，“抽烟对身体不好。”
“闻总，有什么事直说。”闻畅脸上挂着极深的嘲讽，“别他妈的假惺惺，我们不适合演父子情深那套，恶心得很。”
第68章
闻家是做传统行业的,从闻畅爷爷那辈起的家，并不涉及电影投资这个板块，闻尹江突然来这么一发，没有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小畅,你不要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在,毕竟在怎么说我们都还是父子。”闻尹江说话很平缓,几年不见,四十几岁的年纪倒真有几分慈祥的模样。
但这关他什么事。
闻畅嗤了一声，“你又不止我一个儿子。”
闻尹江的脸色难看一秒，又很快恢复正常，“我和你妈妈虽然离了婚，但你终究是我俩的儿子,名正言顺。也是我闻家最有资格的继承人。”
闻畅见他反复说那些没有用的东西，耐心消耗殆尽,懒得再听,侧身往包间走。
闻尹江迈腿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这次见你我的确有事情和你谈。”
“就在这儿谈多少有点不合适，周末回家，我们吃顿家宴。”
闻畅瞥他一眼，眼底嘲讽无所掩饰,转身观察这条游廊还有没有别的通向。
闻尹江深呼吸两口气,不断安慰自己闻畅就是这么个性子,他没得选了,终归是自己儿子,比起另一个面前这个小时候还算乖巧听话。
总归他要的也不是这个儿子真的对他敬重。
于是他选择开门见山，“白家的千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是个知书识礼温文尔雅的好孩子，和你年纪相当，我希望你周末抽空回来两个见一面。”
话说得很敞亮了，闻畅眼睛一眯，“你要给我相亲。”
闻畅忽地觉得好笑，像听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
闻尹江究竟哪来的脸，隔了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说要给他相亲。
缠绕不散的无力感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怒火和无法沟通的压抑。
闻畅火气上来了，直接推开他往前大步离开。
在进包厢前，闻畅调整好了表情，归功于长久的伪装和一个演员的职业素养不至于让他在这种情况下难堪。
里面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郑总似乎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只是看了他一眼。
云导问道：“哎闻畅，你看到闻总了没。”两个称呼几乎同时说出口，说完他自己都顿了一下，这两个人都姓闻，还真是巧了。
闻畅说，“可能在后面吧。”
逛了园区以后天色渐晚，周遭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了，空气中似有潮湿。
互相告别后，闻畅坐进保姆车后座。
一顿应酬饭大家吃的都累，小许连上车载音响想放点歌帮闻畅精神一下的，岂料闻畅上车后就紧闭双眼，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嘈杂，手搭在按钮上。
“别关了。”闻畅闭目开口，“通通风。”
“好嘞。”车窗重新降下。
等红灯的间隙，小许望向后视镜，暗道应酬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瞧把人累成这样。
感观的存在总是不使用的时候最深刻，风呼呼吹在脸上，带来凉意的同时也裹挟着市井烟火。
夜晚景区旁的各种小摊仍然热闹，闻畅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吆喝。
“叮…叮…叮”
闻畅睁开眼，看到手机上堆了很多消息。
他先点了那条陌生人短信。
[闻畅，我依旧是刚才的意思。不过，你不想见白家千金也没关系，爸爸也认识其他人家的好姑娘。只要你答应见一面。
我知道，你之前谈了个小男朋友，但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分手了。既然分手了就是过去式了，男人到底还是应该以事业家庭为重。
我知道你喜欢现在这个行业，爸爸也不强求你回到家里的产业，只要你回到正轨，家里当然要以你的事业为重，我会加大投资，电影电视剧都无所谓，让你站在行业的顶端。]
一段话下来说的是真情恳切，但闻畅从字里行间品出浓浓的掌控。
闻尹江完全是在以自己的想法揣摩，自以为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实则根本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在和他做交易。
把人生拿去抵换，恶心透了。
闻畅没回任何字符，把这个号码拖入黑名单，眼不见为净。
等点开微信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放松。
寝室群（3）
肖侗：[啊啊啊终于订到房了！]
肖侗：[暑假真不愧是旅游高峰期，几乎家家酒店都爆满！]
肖侗：[夏天的虹君山，我来了。@闻畅做好迎接室友的准备吧。]
闻畅打字：[没空。]
肖侗：[讨厌，人家知道你是口是心非啦。]
咦…
闻畅觉得肖侗谈恋爱以后说话越来越恶心了。
他不想再理肖侗，转头回林词闲的消息。
林词闲：[收工了吗？]
[已经半天没给我发信息了。]
[今天拍戏累不累？]
闻畅想说不累的，拍戏而已，他都习惯了，怎么会累呢，可是打在聊天框的字却莫名其妙自己少了一个字。
[累。]
情绪一旦捕捉到一点可以宣泄的缝隙，就会像洪水开闸一样，再也止不住，闻畅心头被酸楚占据。
他有点想林词闲了。
其实林词闲也没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安慰人的话，但他就是想，想听他的声音，想见这个人。
林词闲回的很快，“方便吗，我们视频。”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影响，闻畅想也没想，直接拨了过去。
林词闲秒接，然后…
“闻畅，你在吗？”他等了半分钟，一直没等到镜头切换，屏幕里只有一片看不清的板子。
“在啊。”闻畅把镜头下移了点，露出了个脑瓜尖。
就在刚刚，视频打过去的时候他情绪有点决堤，不知道是不是拍戏的原因，泪腺好像突然发达起来，但是他觉得因为“八百年没见的父亲要给他相亲”掉眼泪实在丢脸，给憋住了。
不过他现在的表情一定特别古怪。
仅凭一句话林词闲就听出他声音不对劲，片刻后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还在外面吗？今天很累吧，我们小耳辛苦了。”
这个问题又被重复了一遍。
刚刚看着方正的文字不觉得，只是有点感触，然而等隔着屏幕的人再一次吐露出关心的言语，闻畅不自觉想到闻尹江的面孔，将二者的态度做对比，一个细致入微的关切，一个自我为中心的控制。
“草啊。”闻畅的头发被风刮的乱歪，“别乱叫。”
林词闲：“好，带耳机了吗？”
闻畅还没开口，小许相当有眼力见地递了副蓝牙耳机过来。
到酒店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林词闲也没聊什么，只是跟他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想到什么说什么，期间还给他看了郁优女士养的花。
明明是烦躁的，但听见这些琐事，闻畅却感到了静心。
等回过神，他已经在酒店沙发上坐了有一会了。
他分心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他明天早上还有戏，不仅要赶过去还要保持睡眠。
“…林词闲，我要去洗澡了。”闻畅说。
“嗯？”林词闲刚好把一天的活动说了个彻底，“要挂了吗？那等会记得上药。”
他的意思是等会就不再打视频了，上药本来就是他找的一个借口，虽然他还不想结束，但时间挺晚了，闻畅得休息。
闻畅依旧不出镜，视频打成了语音，“等会再打过去好麻烦，就放着吧。你不介意吧。”
另一头的林词闲扬扬眉，“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他语气玩笑，“你带进浴室就更好了。”
闻畅正在收拾换洗衣服，同时把这句收入耳中。
也不是不行。
带进去就带进去就带进去呗，又不出镜。
林词闲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手机似乎被放在某个角落，对着天花板。
他也没在意，打开书法的电脑处理工作。
要给自己放假的前提是工作处理完，他想过去陪闻畅多待几天，要安排的东西自然多了起来。
文件刚看了一页，手机却倏地传出流水声，林词闲愣了一瞬，意识到闻畅真的把手机带进浴室后，心脏快了两拍。
“闻畅？”
他声音带着不确定，闻畅耳边全是淋浴头的杂音，听不真切，“嗯？”
林词闲也没听到，以为闻畅正忙着洗澡，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升腾起了点不满足，要是他现在在虹君山，说不定，进浴室的就不只是手机，而是他了吧…
啧，想什么呢。
林词闲暗自唾弃，人还没追到手，就想到这一层了。
他喝了口茶，重新看向文件。
刚看了半页…
“林词闲，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闻畅把沐浴乳冲掉，对着手机询问。
林词闲彻底看不下去了。
“嗯，叫你了。”
“什么事？”闻畅伸手到架子上想拿毛巾，转头发现架子上除了换洗衣服再没有其他，他回忆两秒，似乎是进来的时候走神，忘记拿了。
算了，出去拿太麻烦。
闻畅把要穿的上衣拿来当毛巾擦，出去换一件就成，穿上短裤后他还没听见回复，屏幕异常安静。
“人呢？到底什么事。”他问。
林词闲觉得今天的闻畅格外好说话，忍不住想再进一步，“等会可以连麦睡觉吗？”
“啪嗒…”
“靠！”
伴随着两声不同响动，屏幕里出现了一抹白色，精瘦结实的小腹一直延伸到锁骨，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合适，皮肤上似乎还淌着水痕，像沾水的玉石。
这次换林词闲不露脸了，镜头之下的眼神变得晦暗，像肉食动物盯着其他猎食者嘴边的食物一样，满是看的早吃不着的垂涎和觊觎。
今天的福利，貌似有点多。
腰腹近照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他相见的面孔，不愿意露面的人此刻正盯着手机，不住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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