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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彤多久没出门了？”杜夫人面色冷静，但是问的事却不似那么平静。
杜管家微微垂眼，心思也是转了好几弯，才回道：“少夫人近日确实不爱出门走动。”
杜夫人冷笑，没有说话，摆摆手让管家下去。
杜管家心里松了口气，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看天，心底隐隐升起几分凉意。
初阳升旭，鸟声叽喳不绝，杜府的下人从寅时便开始起床打扫，浇花除草，准备主人家起身需要的东西。
“看来你们昨日收获不小。”
玉麒麟看着阿七有些泛黑的眼圈，好心给他倒了杯茶。
阿七接过之后，道了声谢，随手放在一旁，可惜现在茶水也不能缓解困意和睡眠不足的头疼。
青子衿瞧不过去，走到阿七身后，伸出手指摁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按压。
阿七感觉到发胀的太阳穴上的轻柔，疼痛舒缓了不少，整个身子放松了许多，下意识阖眼享受这温柔的服侍。
玉麒麟啧啧两声，简直看不过去，他原本以为这二位的相处应该是那种彼此相互照顾，相互分忧，但是后来发现阿七这孩子不行，所以只属于青子衿单方面付出，阿七成了享受的一方。
青子衿当然听见与玉麒麟故意发出的感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手上不忘继续给阿七按摩。
“你们……”陶幕扬推开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愣，随后便是习以为常的态度忽略过去，“我刚刚和杜夫人聊过，她和之前的态度变了不少，看来应该是已经察觉我们暗中调查杜家的事。”
青子衿想起昨晚看到的管家，附和：“我昨夜看到了管家，应该是他告诉的杜夫人。”
玉麒麟随口感慨：“看来这杜家确实有见不得人的脏事，为了面子不要儿子，不仅隐瞒儿子活着，还将人关进阁楼，任由人欺辱。”
阿七忍不住打个哈欠，接话：“那我们时间不多了，她今天不会赶我们，但也是明后日的功夫，我们要利用仅剩的时间。”
陶幕扬点头，他虽然无意事情本身，但是如果真的因为主人家厌恶，随口一个由头把他们赶出去，便是丢了他的脸面。
“那位杜夫人定然会吩咐下人严防，不许随便回答我们的问话，看来这件事不能只在杜府调查。”
阿七猛地睁眼，伸手拍了一下放在他太阳穴的手，示意他不需要按了。
“我们兵分两路，我和青子衿去外面，玉麒麟和陶师兄你们留在杜家应付。”
“哎！等等！”玉麒麟突然打断，三人奇怪地看着他拉起阿七的手说道：“你们俩就不能稍微分开一次，别老一块，这次我和你一块，不许拒绝。”
青子衿不屑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满意还是觉得玉麒麟的行为幼稚。
总之，阿七没有反对。
他又不是一定要和青子衿总黏在一起。
各自没有异议后，阿七和玉麒麟去府外打听周边街坊对于杜家的看法，青子衿和陶幕扬留在府中应付杜夫人。
虽然青子衿和陶幕扬留在府中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那位杜夫人真的知道了，必然会暗中阻碍他们，所以现在调查重任就落到了外面的阿七和玉麒麟身上。
阿七和玉麒麟走访了周边的百姓，发现他们对于杜家的了解不一，有地说杜家是高门大户，却配了个商贾的媳妇；还有的说杜家门第没落，宅子不干净，死了儿子还病了老子。
不过众说纷纭中，他们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杜家少爷和他父亲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更知道内情的，说这杜少爷曾经喜欢一个男子。
这件事是之前一直给杜家厨房送菜的王大拿口中说的，这王大拿家里贫穷，就只能靠着种些蔬菜拿到集市上卖，后来被杜家厨房采买的张婶看中，就让经常给杜府送菜，不过前两年王大拿身体不好，已经不做送菜这活了。
但是他之前几次送菜，每次都看见杜家少爷与杜老爷吵架，而且有几次吵得很凶，甚至杜老爷扬言要将杜少爷逐出族谱，话里话外都涉及一个男人。
他还偷偷去前院看过，杜少爷曾经还真收拾过包袱，看那架势就是要离家出走。
玉麒麟和阿七听完王大拿说的话，神色各异。临走时，玉麒麟还扔了块银子给他，算是报偿。
两人根据之前王大拿所说，决定去找那位张婶。
“真的会有人为了世俗眼光，家风人伦，伤害自己的孩子吗？”阿七还是很难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
玉麒麟摇着扇子，一把搂过阿七的肩膀，劝慰道：“不是都看见了，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就是经历太少不知道，这天底下不止这种，还有的脾气不好经常打孩子打娘子的，赶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要开始卖儿女了。”
阿七听见这话不可置信瞪着玉麒麟，明显是在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太可恨了！
“唉，别惊讶，以后你见多了就知道了。”
阿七心性之单纯就连玉麒麟都有点不忍直视，这要是以后经历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住现在的样子。
根据王大拿所述，张婶得了杜夫人的信，早年给她放了身契，她靠着一点积蓄在西边巷子买了一处小宅子，她一辈子没嫁人，收养了个小丫头，每天中午忙完都会赶着回来给家里的丫头做饭。
王大拿说那位张婶虽然是厨房一霸，但是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就是杜少爷的奶母，既然是奶母，那和杜少爷的关系自然很亲近。
所以杜少爷如果有什么事，她会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站在门口的玉麒麟突然想起，之前去厨房看见张婶训人的样子，不禁有点怀疑，就这脾气，那杜少爷受得了吗？
阿七看玉麒麟愣神，轻轻推了他一下，“干嘛呢，推门进去啊。”
这个时间点张婶在杜府干活，要等午饭过了回来，他们不能回杜府问，只能在守株待兔。
玉麒麟莫名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地摇晃着手中的扇子，故作严肃：“我们还是在这等着，这位大婶的脾气我见过，还是礼貌点，咱们在外面等。”
阿七微微偏头，忍着笑意故意盯着他，给他看得有点心虚才罢休。
两人一人一边靠在门边，一直到了午饭过后，阿七拍了拍肚子，都叫了好几次。
玉麒麟也有点待不住，心想着要不先去吃点东西，但是又怕张婶回来他们没堵住。
第四十二章
哒哒哒~
阿七和玉麒麟耳朵一动，瞬间直起身子，张婶胳膊上挎着菜篮子，刚拐进巷口，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两个大汉站在她家门口把守。
玉麒麟露出他经常用的假笑，礼貌地问好：“张婶，干活回来啦！”
原本挺客气的样子，落到张婶眼中变成了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呸！说！你们是谁！堵在我家想干什么！”张婶脾气泼辣火爆真不是随口说的。
她可忍受不了两个七尺大汉站在她家门口，虽然模样长得都不错，但是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张婶在杜家厨房耀武扬威，面对两个男人也没发怵，手伸进菜篮子拿了一根丝瓜对着两人，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老婆子我可不怕你们，赶紧滚蛋！否则别怪不客气！”
阿七没想到这位张婶上来就这么彪悍，但是又觉得这种性格还有点亲近。
“张婶，我们不是坏人，您应该知道杜府因为闹鬼请云苍派弟子下山捉鬼的事情吧？”
这话让张婶神情微愣，她当然之后，虽然不住在府中，但是对于闹鬼的事情也听底下人提起，一开始她还不信，但是就连老爷夫人都那样说，她就不得不信了，甚至她还猜测过这鬼的身份。
见张婶脸色有所缓和，玉麒麟赶紧示意阿七趁热打铁继续说动。
“张婶，实话跟您说，其实我们想抓到鬼很容易，但这鬼的来历不一般，他甚至还和杜家少爷有点关联，我们听人说，你是杜家少爷的奶母，想来应该知道些什么，所以想来找您问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啪嗒——
丝瓜被掉在了地上，张婶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又带着些难过。
“你们，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张婶一改刚刚的火爆脾气，语气变得温和许多。
玉麒麟见状，总算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位大婶拿着丝瓜满地追打他们。
“我们想到事情真相，无论这件事谁对谁错，我都想给他们一个公平。”
张婶诧异地看着阿七，看了好久，阿七都被盯着有些发毛。
过了许久，张婶缓缓开口：“进去吧。”
张婶一开门，院子里正在安静坐在凳子上的小女孩就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抱住她，十分亲昵。
张婶也不像对待外人一样凶恶，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叮嘱她去里屋玩，一会儿再出来。
小女孩十分乖巧，即使对于门外的两个哥哥十分好奇，也听话地快步跑回里屋去了。
这座宅子确实不大，左右两间分别是厨房和柴房，堂屋正对大门，后面是休息的卧房。
张婶带着他们到堂屋搬个石墩坐下，没有心情招待他们，直截了当问：“你们先告诉我，那鬼是谁。”
阿七和玉麒麟相视一眼，张婶虽然在问，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些早已知晓的笃定。
“他叫陆晚平。”
果不其然，张婶脸色平静，看来她猜到这鬼会是谁。
阿七试探地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张婶看着二人，神情郑重，十分严肃地说：“我说了，你们可以救出少爷吗？”
玉麒麟眯了眯眼，心中了几分猜测，看来这位张婶确实和杜阮关系不一般，应该是碍于下人的身份无能为力。
“当然，我保证，我一定可以让杜阮离开阁楼。”
既然话都说到这，阿七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做交易总要先拿出诚意，这是青子衿教他的。
张婶见得到了保证，不自知地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二人。
杜阮是杜家的独生子，从出生就被注定要担负杜家的所有荣辱，也正因为如此，老爷和夫人对他十分严格教育。
她是夫人给少爷亲自挑选的奶母，起先因为担心她脾气不好，夫人一直犹豫不敢用她，还是自己毛遂自荐，保证绝不会让自己伤了少爷，才得到了这个机会。
少爷也十分懂事，不吵不闹，吃了睡，睡了吃，比平常的小孩乖巧不好，她也很喜欢少爷。
她陪着少爷长大，一直到了少爷十三岁，府中请了一位十分有名的书画先生，这位先生人长得清秀，气质也好，带着那股读书人的气。
少爷很快就和这位先生相处十分友善，本来以为这就罢了，但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意外撞见，少爷竟然和那位书画先生在...亲吻。
少爷很慌张，但是他还是恳请自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爷。
自己当时确实很震惊，但是当她看见少爷将那位先生拉到身后保护的时候，她心有触动，知道自己劝不回少爷，也阻止不了。
她不愿意做棒打鸳鸯之人，虽然他们的关系让世俗不容，但是其实只要相爱，世俗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她，和少爷低估了世俗本身的强大。
杜松岭还是知道了，他很震怒，勒令少爷与那位先生分开，不许再见面，并且让夫人在几日内选一家千金与少爷成婚，但是少爷情深，他绝不做薄情之人。
这件事的后果，引来杜老爷和杜夫人的嫌恶，府中不知死活的下人将这件事传出去，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老爷认为少爷败坏了门风，罔顾人伦，将他关了禁闭。
那位先生也被赶出杜府，但是没想到，少爷不死心，想要离家与心上人私奔，杜老爷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派人将少爷抓了回来，强逼着他与商贾之女成了婚，并在成婚当晚暗中让管家带人去杀害了先生。
先生死了之后被杜老爷抛尸河边，可怜少爷还不知道这件事，她与少爷亲近，自然舍不得少爷难过伤心，禁不住少爷哀求，她偷拿了夫人的钥匙放走了少爷。
但是她万万没料到，少爷再次被抓了回来时，已经疯了。
起先少爷是被关在房间，但是他发疯之后，一直说一些夫人和老爷不爱听的话，更是让府中下人偷听传了出去。
最后老爷和夫人彻底厌弃了少爷，夫人更是心狠，偷偷让人给少爷下了哑药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关进了花园的阁楼，从此那间院子就被下了铁链锁。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合力配合闹了一出戏，办了少爷的葬礼。
张婶说完这些，眼底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七手紧握成拳，怒火在中心灼烧。
玉麒麟虽然阿七那么强烈反映，但是光听着这些事，就足够让他恶心透了。
“怎么会有这种父母！”阿七胸口微微起伏，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张婶微怔，她没想到这个长得俊美的少年反应这么大，惊讶的同时也更放心了不少，如此反应救出少爷的事情应该不会食言。
“张婶，我很奇怪，你当初帮助少爷出逃，那杜老爷和杜夫人没有责怪你吗？”玉麒麟虽然听着这故事感动，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听这故事来看，杜家夫妻明显是个狠心的，对自己儿子都可以下毒手，怎么会放过帮助少爷出逃的张婶。
“我确实受到了责罚，夫人也想过把我赶出府，我苦苦哀求才在杜家留了下来，但是也保证不会再掺和这件事，我被赶去厨房，靠着年纪才有了在厨房的地位，我也做到了保证，只字不提关于少爷的任何事情。”
张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懊悔，她应该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少爷被关在阁楼，却不能靠近帮忙，还要装作不在意，眼睁睁看着他在阁楼待了两年。
玉麒麟默默叹气，握了握还在生气的阿七手腕，示意他先冷静一下，后对张婶说：“那位杜少夫人竟然也愿意配合吗？”
也不知道怎么，张婶听见杜少夫人这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骂道：“呸！那就是个下贱胚子！这个贱人哪里在乎少爷，巴不得少爷赶紧去死，坐着少夫人的位子，还要偷男人，呸！就应该把她沉塘！”
张婶市井出身，说出的话要难听得多，生起气来，也是不顾外人在场的开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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