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完成任务的沈雪烟似放下重担般,整个人轻快了不少,还能和李瑾玉说说笑笑,她的眼神不错,屡次都给李瑾玉寻到了猎物逃跑的方向。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李瑾玉就射到了三只野兔一只麋鹿,都装到了宋扬马后的箩筐里。
一阵微风吹过,昨晚担心了一晚没睡的沈雪烟受不住凉,捂嘴打了个喷嚏,又转头向李瑾玉告罪,说自己失仪了。
李瑾玉满脸怜惜,“怎会。爱妃应当保重身体才是。”
他解下身上的红斗篷,递给宋扬,“去,给烟嫔披上。”
看那好不容易送上的斗篷又离开李瑾玉,沈雪烟满脸急色,“陛下不可,天寒地冻,陛下身体要紧。”
“朕好得很,爱妃你穿得太单薄了。”
李瑾玉不容置喙地让沈雪烟下马,沈雪烟眼神瞟到宋扬身上披着的深蓝色斗篷,指着他道,“不若陛下披回红斗篷,臣妾披宋公公身上这件就行。”
宋扬:……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我的命就不是命是吧?大冬天的这么冷你也不怕把我冻坏了?】
李瑾玉见宋扬那副很想打人的模样,脸上的笑都快藏不住了。
“宋扬昨夜刚刚发烧,正是虚弱之时,还是让他披着吧。”
见沈雪烟还是一副不配合下马的模样,李瑾玉疑惑道,“怎么?这红斗篷是有何问题吗?让爱妃如此避之不及?”
这个问题让心虚的沈雪烟哆嗦了一下,忙道没有,随后又赶紧翻下了马。
这红斗篷到底有何用处,沈雪烟真不知道。但看皇上刚刚披上了一会儿,此时面色依然红润,身体也并无异样,想来斗篷上没有下毒,也许,只是李成玉让她给皇上献殷勤呢?
她这么想着,觉得很有可能,李成玉没少为她不受宠着急,也给她出过招。
沈雪烟摸着这斗篷就知道不是凡品,像是狐狸皮制成的,很是珍贵,应当是用来争宠的。
李瑾玉见沈雪烟被风吹得又咳了几声,心里不忍,“看你如此虚弱,朕送你先回去歇息吧。”
正中沈雪烟下怀。
她应了一声,勒紧缰绳让马儿转向时,忽然道,“陛下,臣妾刚刚见那有一条小河,河边还开着花儿,不如咱们回去时往那条路走吧?”
李瑾玉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沈雪烟,缓缓点了头。
“既然爱妃想赏花,那便依你。”
说罢,三人都朝那地方去了。
河边确实开满了粉色的野花儿,远远望去一整片粉色特别养眼。
只是河边还有两头野牛,说是野牛,脖子上又挂着粗绳,绳子另一头就系在河边的树干上。那野牛怪得很,没见到人前,脑袋不住地撞着大树的粗干,看见了他们三人,竟双眼通红地望着他们。
那狰狞的模样让沈雪烟吓了好大一跳,但心里又记挂着李成玉的吩咐,他让她一定要叫皇上走这条路回去,此时若是转向,功亏一篑。
她正咬唇犹豫着,那边的野牛已经朝他们发起了攻击。
第一下,野牛被粗绳勒住了脖子,第二下,粗绳上那明显更细一点的地方有崩开的痕迹,第三下,野牛几乎要冲断绳子,第四下——
顿感不安的沈雪烟尖叫起来,“有牛!陛下,它们要过来了!”
她的尖叫声响彻天际,不远处的李成玉听到了,他身侧的禁卫军也听到了,只是听到了尖叫声,喊的什么并未听清。
禁卫军登时警戒起来,他朝狩场深处望去,“是烟嫔娘娘的声音,是不是娘娘和陛下遇到什么危险了?”
李成玉也点头,“估计是遇到野兽了,娘娘和陛下是往那处去的,你去那边,我去那儿,我们分头找找。”
禁卫军点点头,带了十几个人往那去。
李成玉看着往相反方向去的禁卫军,心里却没有半分着急,小腿夹马的腹部,慢悠悠地往沈雪烟那处去了。他去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拦下去救人破坏自己计划的。
河边处,摆脱了粗绳禁锢的野牛跟疯了一样朝他们冲过来,沈雪烟吓得六神无主,高声尖叫释放自己的不安。手下还胡乱拉扯缰绳,试图让马儿离开河岸边,远离那两头野牛。
但野牛不知怎么地,碗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雪烟,鼻子里还喷着热气,一边哞哞地闷叫着,一边在地上摩擦后蹄,一副即将发起攻击的模样。
紧接着,它们竟然直直地朝披着红斗篷的沈雪烟冲撞了过去!
“陛下,陛下,贝勒,救救我,啊——”
沈雪烟着急之下,嘴里胡乱喊人求助。
倘若她此时还有理智,定能看见李瑾玉眼底的冷漠与厌恶。
受了惊吓的马根本跑不动,站在原地发出嚎叫,几乎是一瞬间,马就被野牛撞翻在地,裹着斗篷的沈雪烟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要爬起来时,野牛却不依不挠地朝她发起第二波攻击,径直撞向她的身体。
在被大树隔开的另一边,在马上的李瑾玉和宋扬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沈雪烟几次被撂翻,额上的发饰掉了一地,头发乱七八糟,红斗篷几乎要被野牛撞破一个洞。
“该叫人过来了。”
宋扬说着,御马从沈雪烟身旁经过。野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它们的撞击对象始终只有裹着那块红布的主人。
【真是自作孽。】
他叹了一声,又催促着身下的马往驻扎地跑去。
李瑾玉望着那个被牛撞击的身影,眼里的晦暗越来越深。沈雪烟可怜,但她是故意引诱自己来此处,不管她知不知道李成玉的目的,她都想让李瑾玉踩中这陷阱,也多亏了宋扬才有所防备,不然此时那个被野牛顶翻在地的人就是自己了。
还有远去的宋扬——
这附近有禁卫军和侍卫,刚刚沈雪烟的尖叫不可能喊不来人,除非是李成玉刻意不让人接近,他以为涉险的人是李瑾玉,故意不让人太早救他。
沈雪烟的痛苦是她自己和李成玉两人酿就的。
宋扬于心不忍,但李瑾玉没有。
等禁卫军赶到时,沈雪烟已经晕倒了,面色惨白,整个人卷缩成一团,身上穿的红斗篷破败不堪,她身侧还躺在两头被李瑾玉用箭射死的牛。
众人还没来及的分辨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皇上指着沈雪烟一脸震怒,“是谁!?谁把烟嫔害成这样!?这牛好端端的怎么疯了!?查!给朕查!”
禁卫军吓得腿都软了,禁卫军总管快速看了一眼情况后,又打量了一下皇帝身上有没有伤口,这才翻下马请罪,“陛下,奴才们失职。但此处野牛发疯,不可久留,请陛下返回驻扎地,以免突生异变。”
禁卫军身后,李成玉也终于赶到,穿过层层禁卫军,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竟然不是李瑾玉,而是沈雪烟!本该在李瑾玉身上的红斗篷竟然出现在她身上!
但看沈雪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成玉已经思考不了太多,也完全忘了要在人前和沈雪烟保持距离。
在众目睽睽下,满是担忧焦急的李成玉穿过层层包围的禁卫军,举着双手颤颤巍巍地抱起模样骇人的沈雪烟。
他失态地喊着,“太医——快叫太医——”
总管一脸惊诧地看向李瑾玉,李瑾玉看着李成玉急得随时要暴起发疯的模样,觉得他自己这个皇帝情绪波动不如他真实,他调整了一下神态。
恶狠狠地指着不知所措的太监们,“没听到吗!?还不快叫太医!愣着做什么!?”
在人群外的宋扬几乎要为他那精湛的演技叫好。
【下一句应该是,敢让朕的女人少了一根汗毛,我定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李瑾玉拧眉,似乎很嫌弃这怪异的话,但为了让别人更为信服自己正处在盛怒中,他还是斟酌着修改了一下。
“告诉太医院的人,要是医不好烟嫔,就提头来见朕!”
这话震慑力不错,众人纷纷调头忙碌起来,帮李成玉一起抱起沈雪烟的、找太医的、护送李瑾玉的,还有扛起那两头牛的,只一会儿功夫,人群散了,河边只留下一滩血迹和没吃完的青草。
虽然沈雪烟面色惨白,昏迷已久,但是根据规矩,还是分了一个御医先到御帐里,给李瑾玉检查是否有伤口,或者有没有受惊影响健康。
分给沈雪烟的是个小太医,医龄不到三年,他把了脉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李成玉气得揪住太医的领子,“去叫随行的院判过来!”
小太医一脸为难,就算三贝勒是皇帝的亲弟弟,那说话也没有皇帝管用啊,再说,伤到的是嫔妃,根本没有皇上的龙体重要。
李成玉的拳头就要往小太医脸上招呼,此时的宋扬终于带着院判来到沈雪烟的帐篷——她见了血,视为不吉,皇帝是需要规避的,李瑾玉乐得清静没跟过来。
“贝勒爷!您快消消气,温太医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陛下心里十分记挂娘娘,这不,着奴才带院判大人赶紧来给娘娘看看。”
院判提着药箱匆匆进来,李成玉此时还有心情问一句,“陛下如何了?”
这话在旁人听来是关心,唯有院判和李成玉对视了一眼,知道他的意思,答道,“陛下龙体安康,只是心里记挂娘娘。”
李成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偏偏嘴里还不得不说,“那就好,陛下没事就好。”
宋扬见他们还有眉眼官司,心里也能猜测到院判是李成玉的人,今日随行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李成玉安排的,他带院判也是为了能在皇帝受伤后,尽量拖延皇上的治疗时间。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拖延的是沈雪烟。
宋扬无意再待下去,“院判大人一定要细心给娘娘诊治,陛下身边没人伺候,杂家得去候着,有任何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陛下。”
院判点头哈腰称好。
等宋扬出去后,在帐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躲了好一阵,才听到院判检查完小声告诉李成玉,“烟嫔娘娘,小产了。”
“什么!?”
屋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被掰成了两半,帐篷外的宋扬听到了清晰的喀嚓声。
李成玉咬着牙又问,“她有孕多久了?”
“微臣推算,应有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李成玉仔细算了算,正是李瑾玉盛宠蔺贵人之时,而他自己偷摸着进了永宁殿几次,孩子,是他的……
院判用温水给沈雪烟清理了一番,正要将胎儿取出时,掀开斗篷一瞧,心里暗道不好。
院判道,“贝勒爷,烟嫔娘娘,恐怕再难有孕了。”
“什、什么……?”李成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可确定?”
“微臣……确定。”
“这件事,万万不能告诉陛下。不管是有孕,还是……小产。”
李成玉闭了闭眼,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痛苦。
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沈雪烟还落下了病根,都怪李瑾玉!不,都怪国师,如果不是他非要献什么给牛喂药的蠢计,如果不是他两面三刀向李瑾玉卖好,烟儿怎会如此!
李成玉用怨毒的眼神看向小太医,“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半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小太医吓得跪下磕了个头,“贝勒爷饶命,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帐篷后藏的人悄声无息离开了。
他掀开御帐的帘子,里面的人哪有半点担心的样子。
李瑾玉正剥着橘子正吃得开心,看见宋扬进来还朝他招手,“这个橘子甜得很。”
“陛下,”宋扬随手接过李瑾玉递过来的一半橘子,嘴里因吃东西含糊不清,“烟嫔流产了。”
这个消息没让李瑾玉有半分触动,“哦?谁的孩子?”
“应当是三贝勒的,他似乎很伤心,还让人不要告诉你。”
“嗯,”李瑾玉无所谓地点点头,“那我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不过这消息可不能让母后错过,三弟府里就两个小妾,一直无所出,这孩子太后怕是盼了很久了。”
第71章 酒囊饭袋
国师府内。
老国师身穿深蓝色道袍,正跪在太岁神君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木鱼。
“求祖师爷保佑,师父保佑,保佑徒儿能成功渡过此劫。”
神堂内焚着香,除了木鱼声与祈祷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神堂外的国师夫人却在唉声叹气,“这又是闹哪样?怎么又把这身怪衣服拿出来穿了?老爷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老国师素来不许其他人进神堂,就算是国师夫人也得净身沐浴后才让进。
奴才们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老国师从今日下午起就跪在神堂里,不吃也不喝,更是什么都没交代。
“罢了!随他去吧,晚膳可备好……”
国师夫人话音未落,府内忽然闯进来几个官兵,他们提着官刀,眼睛在一堆奴才里来回扫视,官兵们不苟言笑的神情,让国师夫人心里生出一丝恐慌来。
“你们找谁?”国师夫人问。
“国师呢!?”带头的官兵手里抓着一张缉拿令,国师夫人放眼瞧去,上面确实写着国师的大名,还要即刻捉拿。
国师夫人恐慌更甚,“你们为什么要捉拿我们老爷?”
说罢,不安的眼神不自觉飘进了神堂里,官兵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再多言,跨了进去。
神堂里的老国师早就听见动静了,他望了一眼太岁神君的神像,在这危急之际,他仍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抓在手里念念有词,而后将铜钱洒在神像脚下,在官兵闯进来捉拿之前,他匆匆望了一眼铜钱。
“是凶卦啊……”
“御霞狩场忽现疯牛,上面怀疑此案与国师有关,请国师随我们走一趟。”
为首的官兵把缉拿令给国师看,随后又示意手下的人去拿住老国师。
国师夫人再顾及不了不沐浴不许进的规矩,一脸焦急地踏进来挡在自家老爷前,厉声质问是谁颁布的缉拿令,但他们却没解释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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