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第56章 以身入局
兵部尚书投毒此案审讯起来颇有些棘手。
他被押进刑部时明明好好的,但过了一个时辰,喉咙居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为了不让他要是自尽,刑部的人连夜把他上排牙齿都被拔光了,拔完牙后他说话本就是大舌头,听得不清楚,喉咙一哑,更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可恨的是,他喉咙哑的原因与刑部把牙齿无关,是他喝了自己下的毒酒。
那酒里根本没有致命的药,只会伤到人的喉咙,一夜过去,兵部尚书只要一发出声音,喉咙就像石子在碗里摩擦的声音一样,让人又恶心又听不清。
不得不说用此计的人心思太歹毒,没什么比始作俑者被毒哑了不能说话更让幕后主使放心了。
此事交由刑部尚书寥川处理,他一整夜都没睡,都在审问兵部尚书。
他声音嘶哑,说话不完整,寥川就让他多说几遍,定要问得清清楚楚才行。
若是兵部尚书不配合,就命人拔他的指甲。
多年养尊处优的兵部尚书根本吃不下太多责罚,一个晚上吐了不少东西出来,翌日一早就有一份供述书送到乾清宫。
关于下毒的事他交代得他吞吞吐吐,别的事却说得一字不落。
特别是自己贿赂蔺丞相升官之事,他连日期和贿赂的金额都记得一清二楚。
兵部尚书以前任兵部侍郎一职时,七年没有任何升迁,直到他给蔺丞相送了万两白银,这才是受了蔺丞相的提携升为尚书。
此后,他也彻底被蔺丞相收于麾下,频频去蔺府议事不说,私下与蔺丞相更有不少龌龊的往来。
不仅动用私权往兵部塞了不少蔺丞相的人,还收了非常多的孝敬。
供述书里把金额写得明明白白,宋扬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好家伙,买官花了一万两。升官了以后,每年有收不完的炭敬冰敬,卖官还收了不少钱,这么多年不仅买官的钱赚回来了,自己少说也赚了五千多两。】
连本带利一万五千两白银,这个数额的钱已经足够养活一个县城百姓一年了。但兵部尚书的胃口却像填不满的无底深渊一般,前两天仍在卖官,一个小小的兵部车驾司郎中一职,他就敢收人五百两。
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庆功宴下毒一时,这个饕餮将吞进多少贿赂。
刑部尚书把供述书送到后就退下了,李瑾玉让宋扬去把今日刚到的奏折搬过来。
此时,魏则刚快马加鞭赶到宫内,也递上了一份奏折。
他昨夜便让人去彻查了一番,把兵部尚书家里的情况都尽数汇报给李瑾玉。
兵部尚书只有一个儿子,是三十七岁那年家里侧室生的。老来得子,儿子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吃喝嫖赌各个沾染,最严重的还是赌。
兵部尚书收的贿赂全部被儿子赌掉了,还有家里的田地、藏画等等,全部成为儿子的赌资之一。赌得兵部尚书每年的俸禄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府邸都差点被抵押了,还是蔺丞相给保下来的。
不止如此,当儿子已经没钱可赌的时候,儿子也凭借父亲兵部尚书的官衔无数次向赌坊赊账。
等兵部尚书知道自己儿子犯下的滔天大错时,儿子已经欠下了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
兵部尚书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五十两,就是下辈子他都还不起这么多钱。
追债的人扬言不还钱就要砍掉他儿子的手脚,连子孙根都要割掉,做成人彘——
但兵部尚书家底已经被掏空,就算祖宅卖了也不过区区百两银子。就在兵部尚书一筹莫展之时,有人出面找了兵部尚书,并承诺可以帮他们还清赌债,那人便是指使兵部尚书给李瑾玉倒毒酒的人。
兵部尚书在招供时说道,毒药是他偷偷带进宫的,藏在衣袖处,后来他放在指甲偷偷弹进酒壶里。那人告诉他这毒不是致命的毒,不会让他连累家人被株连九族,并且那人会保下儿子的性命,让他家得以传宗接代。
兵部尚书因为儿子的赌债,早就走投无路,只能为了儿子的性命,用自己的命来换了——不管那药是不是毒药,兵部尚书都会喝下酒。
至于把药给他的人是谁,兵部尚书打死不肯说,被寥川问到是不是蔺丞相时,兵部尚书没有回答,哪怕十根手指头的指甲都被拔得一干二净,他都再没说出过一句话。
仿佛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样。
但,是不是蔺丞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答案了。
他所招供的东西够蔺丞相喝壶大的,更何况早前还有人因为兵部尚书家中不宁,特意拟了奏折要禀告皇上,被却蔺丞相拦了下来,所以李瑾玉一直被瞒在鼓里,一点不知。
李瑾玉看完奏折怒火冲天,“朕倒是成了瞎子聋子了!他蔺丞相一手遮天,这天下竟是他能做得了的主了!”
正要进去的宋扬往后缩了缩,把手里抱着的奏折递给谷荔,“你进去送。”
谷荔也是愁眉苦脸,“宋哥,这,你都不敢进去,我怎么敢啊……”
宋扬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权力大就是好啊,可以使唤小喽啰,不用自己进去挨小皇帝的怒气。】
一堆奏折被谷荔放在桌上,李瑾玉目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谷荔瞬间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喘气声大了一点就会被训斥。
“叫宋扬进来!”
没想到李瑾玉不仅没在谷荔身上发泄怒气,还把试图浑水摸鱼的宋扬喊了进来。
谷荔长长舒了一口气,溜出去后火速把宋扬推了进来。
【看来受皇帝信任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见宋扬进来后,那副缩在角落想降低存在感的模样,李瑾玉心里就来气。
“怕什么?朕是那种会在奴才身上撒气的人吗?”
【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嫌弃御膳房做得难吃,还怪我没从味美阁带煎蛋卷进宫呢。】
“陛下不是,陛下是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宋扬先给李瑾玉扣上一个高帽,看见李瑾玉被自己夸了以后脸色稍霁,这才壮着胆子凑过来看李瑾玉手里的奏折。
李瑾玉被他这么一打岔,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直接把奏折塞到宋扬手中。
站在一旁的魏则刚从刚刚就不敢出声,现在见李瑾玉怒意缓和了不少,松了口气,心里佩服宋扬佩服得不行。宋公公真不是一般的受宠,震怒中的皇帝居然被他说了两句马屁话就哄好了。
刚刚李瑾玉看完奏折发怒时,魏则刚差点就跪下了。此时膝盖还有点软。他缓了缓情绪,把自己调查了一夜的事情继续汇报给皇帝听。
“微臣让人去查过了,赌债不是蔺丞相还的,还钱的另有其人。赌坊的小厮说那人约莫六尺高,圆脸高额,眉峰耸立,长得颇为英俊。”
宋扬的头从奏折里抬起来,猝不及防和李瑾玉对上了眼,那一眼,宋扬莫名觉得李瑾玉想的应该和他一样。
【难道那人是李成玉?】
李瑾玉也确实这么猜的。
下毒酒的事若不是蔺丞相做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蔺丞相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绝不会做这种让皇帝有所戒备、且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事。倘若他要给皇帝下毒,那一定是他偷偷练的兵让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赢官兵,下的毒也一定不会是伤喉咙的,而是一击毙命的。
让兵部尚书给皇帝下不痛不痒的毒,还派兵部尚书这种在官场里浸淫已久没有半点武力的人行刺,根本不是想害皇帝,而是想害蔺丞相。
那人下了血本。斥巨金为兵部尚书还了万两赌债,就为了兵部尚书能以身入局,给蔺丞相致命一击。
兵部尚书是众人皆知的蔺丞相一派,亲信做的事几乎等同于本人做的。这样以来,便能把祸水往蔺丞相身上泼,引起皇帝的注意,再把蔺丞相做的事一查,他就算能在此事中脱身而出,也得蜕层皮。
李瑾玉让刑部的人去调查蔺丞相,蔺丞相也被软禁起来,而下毒和刺杀的事就交给魏则刚调查了。
蔺府内
以往送帖子都要附上金银珠宝才能被蔺府的门童收下。
但现在蔺府门楣冷得好像冻满了霜一般,一夜之间无人问津。
明明下人们都没被遣散,可蔺丞相就觉得蔺府冷清得让他害怕。
他的亲信们一个一个都在接受盘问,关系亲近的直接被皇帝派了人看守起来,没那么亲近的时常也有人盯着。根本没人能在这个时候救他,甚至连说上一句话都不敢。
但好在,中了毒的驸马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儿子没有受牵连,目前都仍在各自的位置上安安稳稳坐着。只是女儿在后宫难免要被自己波及,受点委屈了。
蔺丞相一日比一日不安。
他知道是谁干的——
蔺丞相知道是自己最近势力增大,也屡次把三贝勒安排的人踢出朝内,他甚至在收集三贝勒造反的证据,可能动作太大,引起他的注意了。
蔺丞相没有后悔自己把手伸向三贝勒的阵营,他后悔的是自己没有早听宋扬的——宋扬早早就告诉他三贝勒有谋反之心,可能会伤及他。
但他始终抱着观望的态度,前期并没有多加干预。
等他发现三贝勒的威胁时,为时已晚,所以今日他才会身陷囹圄。
但好在,好在宋扬还没有暴露,尽管三贝勒知道宋扬是他的人,但皇帝看重宋扬,三贝勒动不了他。
只要动不了宋扬,他蔺家就有洗脱嫌疑重新翻身的可能。
第57章 谋事
公主府内。
李昭安快疯了。
庆功宴当夜,蔺承寅喝下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
太医验了半天说是不伤身,但就是没查出来到底是什么毒。
等兵部尚书在刑部发作招供了后,皇帝立刻让太监快马加鞭赶至公主府一说,这才知道,下的是伤及喉咙的毒药。
饶是太医院加派人手,再上各自珍贵药材治着补着,蔺承寅的喉咙还是伤到了。
他的嗓子经过两个时辰后,已经很严重了。说话声音极其嘶哑难听,稍微有点刺激性的东西都吃不了,不然就得咳嗽一晚上。
李昭安气得要上蔺府把蔺丞相揪出来打一顿,被蔺承寅拦住了。
“此事、还未有、定论,你,休去,不要被、牵扯其中。”
“他身居高位却不知足,觊觎自己不该想的东西,还不顾及你的性命!”李昭安气得一拳差点把床栏杆打折。
“休要,再说。”
蔺承寅抱住一连哭了几日的李昭安,不肯她去蔺府做无用功。
他只庆幸自己在宋扬的提点下,早早就不和父亲来往,今次的祸事,但愿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累及他的妻子。
只是伤及嗓子,性命无虞,蔺承寅虽心有怨恨,但到底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情。
看皇上还如此关心他的病情,就知道皇上并未对他起疑心。
现如今蔺府已经被看守起来,没有查到证据,所以并未扣押蔺丞相,但寻常人也不得进出。就算是他这个儿子也是进不去蔺府的,更何况是李昭安。
蔺府内
别人进不来,宋扬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当然,他没从大门进,是在看守的侍卫帮助下从围墙上爬进来的,他进来后还和侍卫交代了一声,“别说出去,嘘。”
看守的侍卫:……
和谁说去?说自己奉了圣旨看守蔺府不准放一只苍蝇进来,结果还帮助宋扬公公爬进来了?说出去恐怕脑袋都要没了。
皇帝并没有下令要惩治蔺府,可蔺府看起来就是一副凄凉,花园中的花花草草都枯败了,落叶掉了一地也没人清扫。
宋扬踩着枯叶,凭着印象往蔺丞相所在的主屋走去。
蔺丞相正端坐在正屋中,闭着眼睛似在假寐,看起来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他胡子乱糟糟的,本来留得挺长的胡须需要每日打理,现在几日没管,乱得一塌糊涂,居然有流浪汉的既视感。衣裳也是皱皱巴巴,估计也有几日没换洗了。
“丞相可是在坐禅,好兴致啊。”
宋扬背着手,就那么大咧咧走进去了。
屋内没人看守,下人们被遣散了不少,没人通报,蔺丞相看见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问道,“宋公公,可是……可是皇上派你来的?”
宋扬摇摇头,抽出手来后明显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的手,看到自己手上没有圣旨才松了口气。
“丞相莫慌,杂家是爬墙进来的,没人发现,尽可放心。”
蔺丞相这才彻底放下提在喉咙口的心脏,“公公做事,老朽自然放心。”
他顺了顺自己那几日未上油、未梳洗,打了结还乱飞的胡须,抱歉笑笑,“不知公公会来,失礼了。”
“看来丞相这几日很难挨啊。”
庆功宴已经过去三日。
这三日,蔺丞相从意气风发、人人恭维仰视,到如今门可罗雀、御兵看守,可谓是大起大落,不是寻常人能接受得了的。
但看他仍能镇定自如地给宋扬泡茶,就知道他心性境界也不一般,哪怕是装出来的,也令宋扬佩服。
“不过是一朝落水,人人避而远之。”蔺丞相道。
人一旦失势,曾经的盟友都会划清界限,以免受到牵连,这是人之常情。
而蔺丞相最担心的还是宋扬会趁机倒打他一耙,宋扬知道太多了,他手上也有很多蔺丞相的秘密。但如今宋扬亲自到了蔺府,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没想到曾经用金钱收买的人,居然最可靠。
宋扬饮了杯热茶才把来意道出。
“刺杀皇上的刺客受遍了酷刑什么都没招,昨夜和兵部尚书被人一块暗杀了。”
此话一出,宛若晴天巨雷。
蔺丞相握住茶壶的手一松,茶壶重重地跌落在茶盘上,滚烫的茶水从倾倒的壶盖下溢出,好在宋扬动作快,躲开了溅出来的茶水。
蔺丞相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的手背被茶水烫得通红,宋扬盯着他那几乎要被烫熟,正冒着丝丝热气的手背,到底于心不忍,从洗手盆上取了干净的手帕,沾了点水递给蔺丞相。
蔺丞相动作呆滞,接过手帕都不知道要盖在烫伤的地方降温,反而草草地擦了擦水渍,又急着问宋扬,“可查出来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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