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倒是不在乎一笑,问道:“林兄知道我是公公后,可还愿意与我称兄道弟?”
“自然愿意。君子不问出处,再说,杨兄的洒脱令在下折服。”
“我那有什么洒脱。”宋扬笑,“林兄如今在朝为官,自可施展抱负,我相信以林兄的学识,定能节节高升。”
宋扬也是真心希望林流熙能够长长久久的辅佐小皇帝。
“过奖了。”
林流熙摇摇头,面带笑意,刚刚面圣的不安在此刻都消失了,只有见到故友的轻松,“林某能有如今成就,离不开杨兄的鼓舞。”
他朝宋扬抱了抱拳,又带着歉意道,“上次相聚,林某询问杨兄为何不参加科考,实乃冒犯。”
太监是参加不了科考的,林流熙以为他关注科考是以为他心中有实现不了的抱负,怎么会知道宋扬就只是单纯凑热闹,外加关心他能不能和原书里一样,考上状元。
“没什么。”宋扬本来就对科考没兴趣,在现代为了高考苦读三年书都快掉光头发了,穿书后再考试那不是自找罪受。现在想想直接穿成太监也有好处,离皇帝近不说,不用考试。就是……
他想到自己某处,忽然又有些愁然。
送到宫门,林流熙挥手告别,甚至要他下次休沐出宫时直接去府上寻自己,好请他吃饭。
乾清宫
李瑾玉拿着一本奏折看了很久,眼神一直停留在某处没动,直到谷荔都觉得不对劲。
这分明就是没看进去。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直到殿外传来不易察觉的脚步声,李瑾玉才把奏折盖上,“把宋扬叫进来。”
谷荔没想到是这茬,出去一看,宋扬居然真的回来了,还是刚刚在殿外站定。他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知道宋扬回来的,难道他耳力过人?
并且,刚刚皇帝的静默和出神,好似在等宋扬回来一般。
谷荔把人喊进去后,自己要踏进殿内,被李瑾玉喊住了,“你去外面候着。”
就这么一句,谷荔忽然觉得这几天的恩宠像是镜花水月,如今,水面被打散了,月亮也要消失了。
“给陛下请安。”
宋扬几天没见到皇帝,行礼的时候还有点生涩,行躬身礼时,应该左手扶在膝盖上,他一个没留意,右手扶在了膝盖上,悄悄抬眼看了看李瑾玉,发现他没注意到时松了口气,连忙换了个手。
“你认识新科状元林流熙?”
这问题,宋扬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是,短暂思考了一下,李瑾玉又添了一句,“刚刚谷荔说你非要去送林大人。”
【靠,打小报告。】
“奴才曾在出宫时遇见过林大人,当时林大人还未参加科考。”
“那就是故交了?”
“奴才不敢。”
李瑾玉明知故问,早就从他的腹语中知道他出宫见过林流熙了,甚至还知道是宋扬去鼓动他参加科考的。今日见到林流熙也知道,他是真的有才华抱负,不是庸庸之才。
但是,李瑾玉见他送了林流熙那么久才回来,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可在此次科考中相助他?”
这话不就是在问宋扬是不是帮别人高考作弊了,他行礼后小皇帝一直没喊他起来,此刻他擅自站直身子,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也不自称奴才了,他是真的有点生气。
【我为了保护你费尽心思,结果你怀疑我帮别人作弊?你是人吗你问这种话!?】
宋扬简直想摔门而出,但是他还是怕被捉回来打板子,只得忍下。
李瑾玉也知道自己问出这个话有些过分了,看他气得直瞪自己,颇为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是朕说错话了。”
他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自己这几日越发怪异,屡失风度,实属不该。
“这几日可有受欺负?”李瑾玉又问。
【受欺负不还是你害的!】
“奴才如今受尽白眼,陛下可满意?”宋扬索性把心中的气都发泄出来,“奴才不知为何被陛下憎恶,是因为奴才那日御前失仪,喝醉了酒吗?”
李瑾玉敛下眼帘,不让宋扬看到自己的神情,略带歉意道,“朕只是想知道,你为何帮朕。”
第32章 吃螃蟹
宋扬都懵了。
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明着帮过小皇帝,不都是每次他还在暗搓搓地犹豫着怎么帮小皇帝,他还没出手小皇帝自己就化解掉了。
【为什么小皇帝会觉得我在帮他?】
李瑾玉感觉自己脑壳发疼,今天实在是……太失控了。
一切都只是他听到的腹语。
宋扬看李瑾玉紧闭双眼,上眼皮微微颤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觉得李瑾玉哪里不太对,整个人的状态很奇怪。好像有点崩溃,又有点无奈。
【难道我那天喝醉了瞎说了什么话?】
【以后真的不能喝酒了,看把小皇帝逼成什么样了。】
宋扬一边揣测着自己可能说了啥,一边想着对策,半晌后才道,“陛下坐拥江山,无数人觊觎皇位,奴才们伺候您自当忠心。”
说完,他还揣度着小皇帝可能会追问些什么,但没想到李瑾玉垂下头沉默不语,只是摆摆手让他出去。
【小皇帝是不是被谷荔下过毒?人怎么看着傻不愣登的。】
宋扬走出去前还在想,甚至回头看了李瑾玉一眼,他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弹。
李瑾玉抵住眉心,果然,连宋扬都觉得自己不对劲了。但他好像,隐隐能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殿外,谷荔看到宋扬出来,脸上有点尴尬,但皇上没喊他进去伺候,他也只能和宋扬面面相觑。
半晌,他在这阵死寂中败下阵来,凑上去喊他,“宋哥,陛下叫你进去做什么?”
宋扬还是那副模样,不管是受皇帝看重还是失宠,面上总是平静如水。就算刚刚被皇帝叫进去谈了一会儿话,谷荔也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陛下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宋扬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谷荔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多嘴,僭越了。”
这段失宠的日子里,谷荔倒也没有欺负宋扬。只是以往就像牛皮糖一样看见他就贴上来,这段时间他都没搭理宋扬,倒显得冷落许多,此刻再凑上来,心里也没有一点害臊。毕竟在宫里,人人都是拜高踩地的好手。
而宋扬听到谷荔说多嘴两字,想起刚刚李瑾玉说的话,心里气不过。
“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宋扬一本正经道。
“想。”谷荔忙点头。
宋扬凑近他的耳畔,“陛下和我说,你告我的状。”
这话吓得谷荔瞪大了双眼,小声辩解,“有吗?我没有吧。”
他的眼睛左右闪躲,盯着地板看,完全不敢和宋扬对视。
其实他也这几天试过和皇上告状,前两天还拐着弯说宋扬偷懒,但他刚提宋扬二字,皇上就一脸不悦的瞥他,他都不敢接着往下说。
“你小子!”宋扬看他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他干过这事,按住他的肩膀要揍他,李瑾玉的声音从殿内传进来了。
“谷荔。”
谷荔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后退了一步绕开宋扬的手,连忙就进殿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谷荔出来后,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宋扬,随后便往御膳房走去,一看就知道是小皇帝让他去叫膳了。
系统此时又发出警报来:“宿主,检测到谷荔即将对皇帝下毒,是慢性毒药,会让人身体渐渐虚弱。”
宋扬无奈:既然是慢性毒药,那吃一点没事吧?让小皇帝吃吧,省得整天疑神疑鬼还发疯。
系统怎么肯,苦口婆心劝他,“也不知道毒性会不会一下爆发,对皇帝的身体造成大的损害,一次松懈换来皇帝终身病痛,那就惨了。”
宋扬心里想着痛死他才好,不停和系统拉扯着。
而谷荔那边已经叫好膳,传膳后还让宋扬一块进去伺候。
“今日御膳房里上了秋蟹,需要人手帮忙。”
金制的剥蟹工具被谷荔一把塞给宋扬。
宋扬进了殿内伺候,一直低头剥蟹,细心拆分着螃蟹的每一块肉,馋得自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蟹黄怎么饱满,颜色还诱人,我都不敢想象这一口下去我能有多幸福。】
【我就不该和小皇帝吵架,不然还能蹭上一口。】
【不对,这架又不是我起头的。】
李瑾玉心里暗自发笑,也存心要逗他,放下筷子等着他剥完蟹,想着让他看着自己一口一口吃下蟹肉,馋死他才好。
不料宋扬动作一顿,正剪开蟹腿的手僵住,惹得谷荔都看了过来,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偷懒。
宋扬也看了一眼谷荔,他没想到谷荔会在螃蟹里下毒。
【这招真是妙啊,要是小皇帝吃了螃蟹中了毒,一查肯定先查我这个剥蟹的。这招一石二鸟真够坏的。】
谷荔频频打量他,似乎担心自己的诡计被发现,与他视线短暂交汇后,宋扬移开目光,若无其事般继续剥蟹。
【怎么办,怎么阻止小皇帝吃螃蟹?】
刚刚还利索的双手动作迟缓,李瑾玉挑眉催促他,“怎么?几日不伺候朕,动作如此生疏?”
最后一根蟹腿被宋扬抓在手里,剪子咔嚓咔嚓的声音让宋扬心跳得越来越快,眼见最后一点蟹腿肉被自己拨入盘中,李瑾玉就要接过那装了满满当当一盘蟹肉的盘子时,宋扬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陛下。”
此举惊了殿内三人。
谷荔在他身旁,用吃惊又害怕的声音压低了说,“你在干嘛!?快放开陛下的手!”
而他没有松开,李瑾玉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就任凭宋扬握着。
谷荔还在劝宋扬,但是宋扬铁了心不让李瑾玉拿蟹肉,话也是一句话没说。
他只好擅自端起那盘蟹肉,放在了皇上面前。
“陛下,请享用。”
李瑾玉嗯了一声,转动自己的手腕,摆脱掉宋扬的手,泰然自若地用银勺舀起蟹肉。
宋扬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还在那不停发出警报。
“宿主,螃蟹里的毒药会让皇帝脑神经错乱,产生头痛、失眠等症状,十分影响皇帝的身心健康。”
银勺即将被送进嘴里时,宋扬情急之下只好故技重施,再次抓住了李瑾玉的手。
“大胆。”
李瑾玉从听到宋扬腹语说有毒开始,便一言不发,静静等着宋扬的动作,直到现在才出声。
出乎谷荔意料的是,李瑾玉的呵斥听起来没有一点恼怒之意。
“陛下,螃蟹性寒,您不能吃。”宋扬一本正经道。
“什么……?”谷荔扯住他的袖子,“你在胡说什么?陛下想吃还有你阻止的份?”
“知道你忠心。”李瑾玉嘴里夸他,目光却在他那被谷荔拉住的袖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谷荔去叫太医过来,问问螃蟹是否性寒,朕到底能不能吃。”
谷荔觉得这两人真是哪哪都不对劲,但到底不敢多问,应了声是,赶忙去叫太医,他怕拖久了事情就难办了,一出殿几乎要跑起来。
“放开朕的手。”
宋扬连忙松开,又说了一句,“陛下,别吃那蟹肉。”
“朕看你是越发放肆了。”李瑾玉见他还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忍不住追问道,“为何?”
宋扬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螃蟹性寒不能多吃的说法,但显然,李瑾玉是不信的。
但他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胡诌:“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那朕少吃点就行了。”
眼见怎么都阻止不了李瑾玉想吃蟹肉的样子,宋扬索性把整盘蟹肉都挪到李瑾玉碰不到的地方。
终于忍不住垂下脑袋对李瑾玉小声说道:“陛下,谷荔不是好人。”
“是么?”李瑾玉微微仰头看宋扬的眼睛,“可朕倒觉得谷荔挺忠心的。”
宋扬被他看着,眼睛都不自觉地多眨了两下,那带着探究的目光让自己颇为不适,他侧头道,“奴才没有撒谎,他在螃蟹里下毒了,陛下若是不信待会儿可让太医查验。”
“你怎么知道他下毒了?”
太医院外
太医院院使背着医箱焦急地跟着谷荔往乾清宫赶。
“快些,陛下在殿内等着吃螃蟹呢。”
谷荔一边拽着院使,一边气喘吁吁地和他说,“陛下担心螃蟹性寒,您去告诉陛下,螃蟹性暖,陛下就能放心吃了。”
“啊?”院使有些诧异,没想到急匆匆唤自己去竟然因为这事。但医书上确实记载过螃蟹性寒,若皇上担心不想吃,大可以不吃,为何特意把自己喊过去问呢?
院使略有犹豫,脚步微顿时,被谷荔拽着打了个踉跄,谷荔还在催他,“快些!”
院使把医箱重新背好,面露不解,“这螃蟹,确实性寒不宜多食……”
“院使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秋蟹最是肥美,陛下正想解馋,若是院使说错了话扰了陛下兴致,惹陛下不悦,那大人的乌纱帽可就……”
谷荔半是威胁半是劝说,手上还给院使塞了一锭银子。
匆忙的脚步使得院使脑袋浑沌,只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想明白,走到乾清宫外还很自然地将银子揣进怀里,面色如常地跟着谷荔进殿。
此时,踏进殿内的二人正好听到宋扬和李瑾玉说了一句:“奴才会根据日月星辰算命数,所以知道这螃蟹不能吃。”
听到这话,院使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皇帝倘若自己想吃螃蟹,根本不需要通过太医之口来确定螃蟹是能够进食。当朝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后宫又没有皇后,根本没人管皇帝做什么,也不敢有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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