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浓密的乌云也越压越低。
可周围一片荒芜……
不过,司念和林夜余光同时注意到,他们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两人警惕,扭头去看。
只见一个穿着血红色雨衣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羽毛雨伞递了过来。
似乎没有恶意。
雨伞上的羽毛,黑中闪着浅浅的蓝紫微光,没有被雨水打湿。
水珠一颗颗顺着羽毛往下滚落。
司念捂着冷到已经发青的唇,仍旧轻声咳嗽着。
林夜接过雨伞,挡在司念身前,为他遮雨。
穿着血色雨衣的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把伞交给林夜后,缓缓僵硬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冷不丁发出一声类似鸡鸣一样的尖锐笑声,转身慢慢离开。
“我们要不要相信他指的方向?”林夜问司念。
司念毫不犹豫,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走。
林夜赶紧跟上。
反正没有目的地,乱走也是走。
顺着这个方向,走了约莫20分钟,脚下破烂不成样子的小马路接上了一条十分宽阔的大路。
道路两旁是鹅卵石铺就的辅路,辅路和主路之间栽满了各种初春当开的花树。随着轻风细雨的吹打,朵朵黄色粉色白色的花零落在路面上。
有种凄美冰凉的美感。
“好美,好香。”林夜搀扶着疲累的司念,感叹人类世界的美好。
“前边好像有房子。”林夜说。
司念透过越发密集的雨水,依稀看到了一幢很豪华的三层小楼。
“你想过去躲雨吗?”林夜问。
“嗯。”司念觉得体力不支,确实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虽然有一把雨伞,但两人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时不时一声闷雷,这雨就好像作劲儿一样地拼命下。
两人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终于到了这户人家的大门口。
只是还不等司念敲门,那带着电子屏密码锁的大门,“滴”一声,打开了。
可门内空无一人,林夜喊了两声也不见有人回应。
外边雨下得太大,他考虑一下,拉着司念就进去了。
“我们不能随便进别人的家。”司念被他拽着走,没有力气挣扎,可妈妈教过自己的东西,他不能忘。
“为什么不能随便进别人的家,家是什么?就是这个高高的东西吗?”林夜不管不顾,“你几乎湿透了,你的手很冰,嘴巴颜色不一样了,你在发抖,你需要休息。”
“我们把别人的家弄脏了。”司念固执。
“那些雨水吗?”林夜回头看着干净的地板,都是泥泞水痕,说,“那我去把它们喝掉。”
司念:“……”
林夜是个行动派,话音还没落,人就往回走,准备喝干净地上的雨水。
他一松手,基本没怎么用力,全靠在林夜身上的司念险些摔倒。
林夜眼疾手快,一道水流接住司念,又赶紧跑回来。
“我待会儿再去喝,我先给你找到地方休息。”
司念有些头晕,冷得不想说什么了。
随便吧,他确实需要休息。
等这家人回来后,好好道个歉。
希望道歉有用。
林夜像个土匪一样,用水流把他看得见的门都撞开,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舒服的房间,把司念放在宽大的床上。
那么干净柔软的床,司念甚至有点不敢踏踏实实地躺在上面。
一方面是自己身上泥水很脏,一方面他难以置信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这会不会就是一场梦。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那他就不要顾及什么。
所以他坐起来,说:“我要洗澡。”
然后再去找个新的床,好好睡一觉。
“好呀。”林夜马上从指尖上放水,很快宽敞的房间里形成了一圈悬浮的液体池子。
司念:“……”
“找浴室。”他拖着酥软的身体,下床寻找浴室。
当他随意瞟了一眼床头柜上摆放着的照片后,神色忽然变得很吓人。
“主人?你怎么了?”林夜注意到他忽然下沉的气场,十分可怕,关心走过去。
也盯着那张摆台照片,一脸嫌弃地问:“被他丑到了吗?那不看他了,又胖又黑,一看就很……”
“司-晨-轩。”
司念几乎在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没想到,这竟然是司晨轩的卧室。
“呵。”司念面部表情很骇人。
“司晨轩?”林夜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一下犀利起来。
他记得这个名字。
主人在他的世界里,用十分憎恨的语气问过怪诞之王,为什么不把司晨轩抓进去。
林夜马上明白了什么,他抓着装饰华丽的摆台,盯着一脸猥琐笑容的黑胖子,按了按手指骨节。
“咯吱。”骨节响着。
他说:“主人讨厌的人,就是我讨厌的人。”
司念打落摆台,神色染着愤怒。
很好。
非常好。
这里是他恨了那么久的司家!
那他就不客气了。
司念脱下水淋淋带着泥巴的衣服甩了甩,房间干净的壁布上溅上了很多泥水点子,慢慢往下滑落。
他交给林夜一个任务,在他洗完澡出来之后,他要看到这个家里,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
简直小意思,林夜抬头看了看房顶,犹豫一秒:“确定?”
司念白他一眼:“房顶留着,不然漏雨。”
然后他找到二楼最大的浴室,研究了一下,开启了智能语音对话的洗澡流程。
主要是浴池里还有个智能机器人,几乎什么都能回答,在它的操作下,司念很快躺在水温合适的浴池里,舒舒服服开始洗澡。
听着浴室外叮当咚咚声,就知道林夜有多卖力。
司念很想知道,司晨轩回来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还有他那个从来没见过的亲生父亲,看到家里一片狼藉,会不会高兴到直接去世。
想到这个,司念冷笑出声。
“怎么能让你这么痛快地去世,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让司家任何一个人包括一花一草好过。”他不会忘记,妈妈时不时念叨的那些话。
妈妈说他不想生下司念,让他受苦,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出去游乐场,公园,商场,不能去读幼儿园。
只能被困在司家一幢僻静的小别墅里,她们娘俩也许一困就是一辈子。
那无望无喜无悲的神情和语气,深深刻在司念的骨血里。
所谓的爸爸没有出现过一次。
在他五岁之前,在他被困的十五年之后。
这个男人带给司念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整整20年,司念只知道他那个畜生一样的生父,不给妈妈名分,把妈妈困在无人别墅里,不闻不问。
妈妈不肯告诉司念,那个男人叫什么。
司晨轩也没提到过。
另外,司念还想看看,司晨轩他妈长什么样,凭什么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妈妈的一切。
浴室外突然传出吵闹声,原本疲惫的司念瞬间血液上涌。
他听到有人蛮横质问林夜。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接着另一个人大声喊着:“控制住他,快报警!”
“他是怎么进来的?”
好像有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喊着。
司念没有听到司晨轩的声音。
他抓起智能机器人准备好的浴巾,慢悠悠从浴池里出来,擦干净身体。
明亮的灯光下,光洁平整的大镜子里,司念头一次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挺陌生的。
过于瘦弱的身体,锁骨支棱着,脸部轻微凹陷,身上的肋骨一根根很明显。
身体白得像雪,像妈妈一样的雪白肌肤,透出一根根清晰的青色血管。
不,应该比雪更白。
长期不见光的封闭空间让司念的肌肤白得不正常。
很病态。
看久了有些吓人。
司念自己都嫌弃自己这副鬼样子。
他嘲笑自己,挪开视线,接过智能机器人递过来的宽大睡袍。
一想到这是司晨轩穿的衣服,他一阵恶心,身体泛起鸡皮疙瘩。
可他也不能裹着浴巾出去。
经过一阵心理建设后,司念还是穿上了这件青白色的浴袍。
他随意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推开浴室门。
好半天没听到吵闹声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基本上和他猜得差不多。
一片狼藉的一层客厅中,林夜用水流控制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粗壮男人,嘴巴被液体封住,悬空惊恐挥舞着四肢。
这些着装的人,司念认得,是司家保镖的统一制服。
司晨轩每次去找他的茬,都带着四五个穿这样衣服的保镖。
眼前这七八个保镖,没有一个是司晨轩身边的。
司念都不认识。
刚洗完澡,他有些昏昏欲睡,本来以为会见到司家一家人,热血沸腾了一下。结果出来看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保镖,司念一下子泄了劲儿。
“烦。”
“饿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林夜就马上安排悬在空中的保镖们干活了。
“你!”一道水流撞向一个保镖,那保镖整个身体猛然震颤一下,疼得眼泪打转。林夜命令,“找吃的过来。”
“嗯嗯嗯!”保镖被封着嘴,说不了话,又怕继续挨打。一群凡人哪见过这么违背逻辑的可怕起飞事情,哪敢说个不字!
林夜见他配合,把这个保镖放下来。
其他保镖也都拼命“嗯嗯嗯,唔唔唔”起来,他们不敢惹林夜,也要去找吃的回来。
“主人你想吃什么。”林夜询问司念。
司念摇头:“随便,越快越好。”
“那就把你们觉得最好吃的都拿过来,听到没!越快越好!”林夜说完,一齐把空中的几个保镖都摔在地上,扶着司念去二楼找房间休息了。
司念瞥了一眼一楼,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心情舒畅。
在二楼一个房间里躺下,不知是不是床太软太舒服,司念很快睡着。
只是当他睡醒以后……
眼前一片漆黑。
除了林夜之外,他看到了梁子航,方正刚,武术教练……
他回来怪诞世界了。
所以到底是梦醒了还是梦中梦?
好吃的呢?
司念好饿。
不知不觉他发起起床气,瞪了一眼林夜。
林夜无奈:“突然就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司念没好气,闷闷嗯了一声。
“没事,下次我们再……”林夜拖着长音,没有把话说完。
他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能溜出去玩。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嚷着出去。
不是林夜不愿意带他们出去,只是出去了怪诞之王还能把他们拖回来。
就像自己和司念,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就回来了。
看来怪诞之王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林夜觉得自己不能大意。
司念瞥了一眼林夜,心里默默同意。
是的,他一定要找时间再去司家,亲手收拾那一家人!
把自己十五年遭遇的折磨加倍还回去!
也把妈妈在司家遭受的委屈通通施加在那些人渣身上!
“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林夜神神秘秘。
“什么?”司念其实并不关心,但是他觉得林夜对自己挺好的,不想泼他冷水。
林夜凑过来,生怕别人听到。
“我把司家厨房带过来了。”他说完,又退回原地,一脸骄傲等主人夸夸。
“?”司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们先炖个狗肉尝尝?”林夜又凑上去小声问。
一旁的黑尾:“……”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狗,我只是长得像狗。
它听力敏锐,对着使坏的林夜叫了两声。
“厨……”房怎么带过来?司念好奇,刚想问,被林夜捂住嘴。
“嘘!”林夜不让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他才不要做饭给别人吃,做饭好难啊!
说着他指尖抖落出一点水花,在身体遮挡下,别人看不到林夜胸前那一点水花之下的无尽空间有多庞大。
司念从洞口看到了好多瓶瓶罐罐,还有一桶油,锅碗瓢盆和……真的有一间厨房!
这怎么可能?
他打量林夜,这只怪物……让司念产生了一些兴趣。
林夜又贴着司念耳边,开心说道:“我跟着司家保镖学会了西红柿炒鸡蛋。”
他问那些保镖最简单,最好做的菜是什么?那些保镖一致认为西红柿炒鸡蛋是最好做的,每个人都很努力地教他。
司念轻轻咽了咽口水。
怪诞之主答应林夜,只要他能稳住司念在这个世界乖乖接受安排,就让林夜可以随时通过自己的液体遗留在司家的痕迹,随意进出厨房,做饭给司念享用。
本来不想受怪诞之主威胁的他,在被突然拉回来怪诞世界后,马上答应了。
毕竟他觉得,这家伙确实厉害,自己摸不透人家本事,抓不到人家要害,只能暂时听话。
怪诞之主催得很紧,很急,他让林夜说服司念,以最快的速度闯关,能不停就不要停。
林夜想要刨根问底,怪诞之主便以多问就收回他能随意出入司家厨房作为威胁,闭口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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