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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做过。
“……”
巫盏无言地看着这个倍速视频的最后，小雪豹头也不回地带着漫天风雪，独自走向远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很难想象……他会被一只幼崽触动。
雷蒙德的语速很快：“我们启动了安抚装置，所有育幼员也尝试催动自己的力量，想让雪豹幼崽能够停止失控的状态，但效果并不好。”
装置释放波动和元素信号，成年期兽人释放力量安抚，是进入星际时代，人们选择走上这一条进化道路之后，通用的幼崽安抚法则。
但效果甚微。
对白虎幼崽如此，对失控的小雪豹更是如此。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请你快点回来，小巫，也许……只有你能够安抚这只幼崽。”
巫盏抿着唇，脑海里闪过自己之前补过的关于幼年期兽人的相关知识。
血脉能力越强的兽人，成长过程中要承受的痛苦越多，也越难被安抚。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宿舍大楼。这里面的温度比室外更低，也更能感受到某种压迫感。
此刻，不光是宿舍大楼，整个育幼园的安抚装置都全部处于启动的状态，尽力传达安抚的讯号。
巫盏停在雪豹幼崽的房间外。
“我……没办法靠近，他在无差别攻击靠近的人，同时也在抗拒所有人的接近。”园长皱着的眉头就没放松下来，他把一瓶药剂和几块能源石递给巫盏，“这是那株瑟兰草提取出的药剂，虽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请尽可能地喂给小雪豹服用。”
“嗯。”
巫盏接过那瓶淡绿色的药剂，看向面前的房间。
门没有关上，门口已经蔓延出了厚厚的冰霜，室内隐约可见呼啸的风雪。几个机器愁眉苦脸地蹲在门口守着，想进去却又被寒风驱逐出来。
巫盏看到房间的尽头，一团毛茸茸在风雪的中心蜷缩着身体，身形似乎大了一圈。他锋利的爪子磨擦在地面上，抓出深深的痕迹。
哪怕还是半大幼崽的体型，却已经带上了凶狠的气息和不容小觑的力量。
听到门口的动静，小雪豹猛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眸不再是安静的，深蓝色的瞳孔宛若被冰雪冻住，参杂着一只无忧无虑的幼崽不该拥有暴戾和痛苦。
但看清来的人之后，雪豹的眼里闪过了极为明显的茫然和错愕。
他低下头，像是没想到这副模样的自己被巫盏看到了。他周围的风雪被身体情绪感染，变得更加猛烈。
明明在混乱失控的力量中，他已经分不清记不得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但再次抬头时，雪豹银色眼眸里的情绪，已经和他冷冽凶狠的气势相反。
像是无声的询问，又像是小心翼翼的渴求。
——你会愿意靠近我吗。
——不是可爱，不是温驯，而是满身风雪，残暴又狼狈的我。
“……”
巫盏很难形容这一刻自己的感受。
尽管他一直都在被幼崽们亲近和喜爱，但这一刻，被需要的感受尤其明显。
巫盏干脆地踏进了风雪中。
……
雪豹幼崽的房间模拟了这个种族最初的生存环境，分布了高低不平的裸露岩石和隐蔽的洞穴，不过此刻，这一切环境都被大雪覆盖。
巫盏走进雪豹所在的地盘后，立刻感觉到温度再次下降，几乎到了刺骨的程度。他的兜帽外套迅速地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站在了距离小雪豹大约十米的地方。
小雪豹站在高处的一块岩石上，身体低伏着，尾巴烦躁地甩动着。
他混乱的思绪被矛盾填充，想要这个让他极为舒适的人类靠近，又想要将他驱逐出这片区域。两种思绪叫嚣着碰撞，近乎把他的情感与思绪扯碎。
巫盏随手扯掉遮挡容貌的兜帽外套，那枚气息抑制器也被他摘下来，顺手仍在旁边。
“我来了。”
小雪豹的爪子抓着岩石的外表，烦躁地在来回转了几圈。
巫盏身处呼啸的风雪中，保持着平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到巫盏真的靠近他，小雪豹矛盾的思绪中，驱逐和攻击的想法却是占据了上风。
他的尾巴压得很低，朝巫盏低吼了一声。叫声不再是那种幼嫩的声音，而更像是嗷。
叫声被风雪切割得有些不成调，但巫盏还是听明白了里面驱赶的意思。
“不是你想要让我进来的吗？”
巫盏极为短促地，不带什么情感地笑了一下：“来都来了，不准反悔。”
小雪豹看着巫盏嘴角勾起的那抹极淡的笑，动作顿了几秒。
看得出来这个人类很少笑，这抹笑完全不是标准的笑容——淡得几乎察觉不到，还没有什么情感。
但小雪豹就是莫名地被戳动了一下心弦。
雪豹听见这个人类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就出去了一会，你就这样了。”
巫盏说完，操纵着体内的灵力，缓缓地推出去，温和地试探着将雪豹幼崽包裹起来。
触碰到那股温和的灵力，小雪豹的动作停住，眼里的暴戾淡了一些。
不过不同于很快被安抚好的小白虎，雪豹幼崽在安静了几瞬之后，舒服的感觉再次被体内难以控制的暴戾盖过，周围的风雪重新呼啸起来。
巫盏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沫，垂眼看着小雪豹，很轻地开口。
“听话。”
小雪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类，控制不住地想要伸出爪子，又在就要触碰到的时候堪堪停住。
不能……伤害。
巫盏看着雪豹，再次小心地把灵力推过去，没入小雪豹的体内。
忽然，小雪豹低沉沉地吼了一声，周围呼啸的风雪瞬间变为一个漩涡，将一人一豹包裹起来。
巫盏的眼前陷入了黑暗。
……
遥远的中心星域，首都星。
某座府邸中，一个气质温柔的美妇人站在几台巨大的屏幕前，紧紧攥着裙摆，眼底是淡淡的乌青。
屏幕上是一幅巨大的星域领土范围内的地图，最中间的那块是属于边缘星域的地图。
数万颗的星球闪烁着或明亮或黯淡的光芒，被红框圈起来的那一块，是被灰色图标覆盖的一片星域。
“还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么？”妇人焦急地问。
“……还没有。”她的丈夫同样有些憔悴，“目前只能确定他们已经不在原定航线周围的星域，其余情况还在搜寻。”
天知道他们得知军队星舰遇到千年一遇的时空涡流，他们儿子以及其他几位帝国优秀人才都生死未卜时究竟有多惊慌。
“我都说他不要去了……”妇人抽泣起来，“明明就是在力量不稳定需要休息的状态，非要说那是他的责任……”
“那确实是他肩负的责任。”男人鬓角有些发白，他又是骄傲又是难过，“他的部下还有派出去的军队一直在附近的几个星域搜寻，会找到他们的。”
希望如此。
……
边缘星域F-768星。
过了好一会，巫盏的眼前才再次恢复光亮。
他站在了一处街道上。小贩们热情地兜售着各种小玩意儿，两旁的树木和屋檐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
巫盏记得这条街道。
是师父去世的第二年，他一个人出门购置过年需要用的东西。当然，也不是他本人的意愿，而是几个小纸人催着他出去走走，别窝在店铺里不动。
临近过年的街道尤其热闹，巫盏记得自己当初一出去就后悔了，最后挑了个稍微偏僻的街道，勉强算是出去走了一圈。
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正是当年挑的街道。
巫盏的目光落在这个记忆中的场景中，慢慢地往前走。过往种种在眼前再次展现，而他的思绪却是格外清醒。
星际时代的兽人不仅拥有更加强健的体格，还拥有比普通人更为强大的精神力量来控制血脉产生的力量。
这种能力通常被称为精神力。
不过在星际标准的评定中，大部分的兽人也不过是拥有B级的精神力，更多的强化体现在体格和力量上。
小雪豹的血脉力量很强大，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耶不足为奇。而根据他看过的资料，当精神力足够强大时，能够配合血脉力量，构筑出一片可以操控的领域。
不过现在的情况更像是他的灵力和雪豹的力量碰撞，产生了某种未知的领域。
由记忆构成的领域，一个囚笼与困阵。
巫盏极其冷静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顺着当年的街道往前走。
“哎呦，这不是巫盏嘛，竟然能看到你出门，真是稀奇啊。”
巫盏身后传来一个聒噪的声音。一个穿得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想要伸手拍拍巫盏的肩膀，被巫盏不配合地躲开。
“巫盏，怎么那么疏离，好歹我也算是你半个长辈。”
巫盏和当年那样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是吗？”
那男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讪笑几声，换了个话题：“今年年初的大会总该来吧？你们门派缺席好几年了，你啊，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天才，也是协会的一员，别藏着掖着，教教同辈，壮大我玄门的力量。对了，下个月还有协会下派的任务，鸣山那边不太对劲……”
男人越说越激动，看向巫盏的目光既是眼红嫉妒，又是控制不住的忌惮。
毕竟玄门里谁都知道，巫盏是个天才，也是个孤僻的怪胎。可能就是没爹没娘长大的孩子吧，玄门中人几乎没办法和他建立友好关系，而在巫盏的师父去世之后，他更是难以相处。
“那些小辈的能力不够，需要一个人给他们带队，反正你也是在店铺里闲着，不如……”
巫盏收回落在街道上的视线，拧起眉头。
真是聒噪。
巫盏眉眼间隐隐有了不耐烦的意味。他不想再听这个男人再来一次虚伪的说教，连滚也懒得再说，直接挥手甩出一道灵力，打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聒噪的声音立刻停止，这个人的身影也如烟雾一般消散。
耳边只剩下小贩的叫卖声。巫盏带着满身孤寂站在街头，冷眼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连幻境里他师父也不在。
“哎，那边那个帅哥，糖葫芦要不要？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别听他瞎说，我刚才买了一串可酸了，来试试我的煎饼果子吧？”
巫盏听到自己拒绝的声音：“不了。”
他看到的是过往的记忆，那小雪豹呢，他又在那里？
……
雪豹知道自己再次陷入了领域之中。
精神力强大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当无法控制住力量时，总是会让他陷入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
这次他一如往常那样出现在雪山的某个角落。
寒冷的风割着周围的一切，好在他有厚实的绒毛，还算是不太冷。
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有他驾驶着冰冷的机甲剿灭敌人，有他无法忍受血脉力量而不得不变为兽型，痛苦地嘶吼。
他再次听到父亲告诉他，强者的成长必然是伴随着血与汗。
毛茸茸的一团蜷缩着，昏昏沉沉的头脑不太能够想明白为什么他会看到不同时期的自己。
而且……为什么远方好像是热闹的烟火？入眼的色调是火红的，像是古籍中的烟火与灯笼。他似乎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景，至少在星际时代，不会出现这种场景。
真奇怪。
算了，反正再怎么奇怪，也不会有人过来这里，也不会看到他。
雪豹趴在岩石上，锋利的爪子在石头上抓出一道道痕迹，抓了一会忽然用力，一爪把旁边的那块岩石拍得粉碎。
雪豹冷漠地看着碎掉的岩石，转身寻找其他的石头磨爪。
刚转身，雪豹就察觉到周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很清冷，又莫名让人觉得很舒服。
“原来阵眼在这里。”
雪豹听到来人的声音清冷又好听。
巫盏一个轻跃，站在了雪豹面前的那块岩石上：“找到你了。”
他打量着幻境里的小雪豹。看上去应该是在风雪里待了很久，绒毛被风吹得有些乱，肉垫上隐约有些血迹，不过雪豹似乎对此并不在乎。
“要回去么？”巫盏问小雪豹。
雪豹长长的尾巴扫了一下岩石表面，没有吭声。巫盏和他对视了一会，伸出抱起雪豹。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碎成了无数个光点，记忆里热闹又孤独的年节街道一并化作虚无。
幻境消失，他们重新出现在育幼园的宿舍大楼里。
巫盏缓了几秒，确定自己回到了宿舍房间里。
现实与虚幻破碎交接的变化，让本来就昏沉烦躁的雪豹有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力。
战斗的本能驱使着他猛地挣脱巫盏的怀抱，以极其标准狩猎技巧扑向巫盏。
在爪子挨着巫盏皮肤的时候，雪豹眼里交错着各种情绪，却是自己挣扎着停住。
不过迟了一步，爪子已经在巫盏手背上划出一道很细的血痕。
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格外刺激头脑。
是某种能够勾起无限愧疚和怜惜，却又能够产生微妙的破坏欲的刺激。
雪豹恍惚地看了一会，慌乱地别开视线。
巫盏无所谓地看了一眼手背：“没事，我捉鬼的时候受的伤比这个重多了。”
趁着小雪豹似乎在愧疚，巫盏再次凝聚出一天柔和的灵力，缓慢地没入小雪豹的脑袋里。
这次小雪豹没有抗拒。
灵力没入以后，巫盏就像是和雪豹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雪豹精神领域和体内混乱的力量他都能隐约察觉到。
巫盏闭上眼，凭感觉梳理着雪豹混乱的力量，就像平时给他们这些毛茸茸顺毛那样。
奇妙的是，小雪豹周围的风雪在逐渐平息，冷漠暴戾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尾巴舒服地轻轻甩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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