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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goes on(近代现代)——十七场风

时间:2024-07-23 08:47:54  作者:十七场风
  邱山很喜欢这里,进来就不想走,周川好笑地看着他,比起书更喜欢邱山。
  书店总爱把畅销书摆在推荐位,邱山端着下巴认真研究起来,这里的书大部分他都看过,除了几本新出的。
  他的手指一一从书册上掠过,正要挑一本看看,突然指尖一顿。
  邱山那一瞬间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周川一直看着他,还是很容易地捕捉到了。
  周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邱山手下端正放着的是涂安那本《李白的魔性人生》。
  周川皱了下眉,想拉邱山去另一边,手还没伸出去,邱山已经把掌下的书拿了起来。
  邱山随便翻了一页,从第一段往下读。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好像就是在看一本普普通通的书,仿佛它从不曾是他的梦魇。
  周川仔细留意着邱山的状态,发现他除了最开始神情有变之外,没再表露出任何不适。
  邱山看了一会把书放下,对周川比手语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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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终章
  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周川拿上衣服去洗澡。
  邱山没什么事做,从周川脱下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他的烟和打火机,一个人关上门,站在露台边点上了一支烟。
  邱山抽烟动作老练,过去抽的不多,最频繁是做《细说李白》课件的时候,那时候真是焦头烂额,他写《细说李白》的手稿费了三年,可想而知内容有多精细,要在那么厚一本手稿中精简成适合大学生学习的课程,不仅要让学生真的学到东西,课程本身还不能乏味让学生失去听学乐趣,邱山录课程前花费了太多心思。
  学生在网上看的是十二集的视频课,背后是邱山熬过的数不清的通宵和点不完的烟。
  年轻时候做出来的作品,现在想想,也没人逼着他做这些,凭一腔热血罢了。只是事与愿违,自己期望的是一回事,得到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邱山这几年看开了很多事情,曾经因为网络上的声音,他对自己的心血避之不及,现在不会了,撕开伤口直面痛苦的感觉等同于将自己剖开再重塑一遍,这个过程不容易,但没人能帮他。
  邱山觉得至少网络上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既然那么多人都认为《细说李白》和《李白的魔性人生》雷同,那一定是前者普遍给到了观众这种感觉。
  人的感觉是挺奇妙的东西,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后来邱山想,这句话就像有人说他长得像某个影视明星一样,长得像又怎么样呢,他们又不是一个妈生的,他又不是照着对方的样子整了容。
  没有意义的比较没必要执着,我们从小被教育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就不要期待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有百分百的信任。反正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那就让自己满意好了,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
  所以今天邱山这根烟不代表什么,如果非要安上点名头,那就敬他可以坦然面对的曾经和失而复得的爱。
  邱山抽完烟回到房间,浴室水声不断,他在房中静静站了一会儿,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服。
  玻璃门上都是水雾,浴室的温度有些高。
  邱山拉开门,赤着脚走了进去。周川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就贴上来一具光溜溜的身体。
  淋浴从头顶浇下,周川抹了把脸上的水,反手在邱山后背上一摸,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他偏头看了看:“怎么了?”
  邱山双手环着周川的腰,抬眼和他对视。
  周川顺势把邱山捞到身前:“一起洗?”
  邱山点点头。
  周川把水温调高了点,摘下花洒单手揉邱山的头发。
  邱山很配合地闭上眼睛,手往上从周川的侧腰摸到他的肋骨。他一格一格数着周川的肋骨,手指按在上面。
  周川被他按的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做什么。”
  邱山睁眼看他,洗发水顺着头顶流到眼睛旁边,周川说:“闭眼。”
  邱山闭上一只眼睛,看见周川拎着花洒在他一侧脸上冲了冲,然后把花洒挂起来。
  周川的神情很专注,可邱山看他的眼神更加专注。
  头顶着白色泡沫专注着看着周川的邱山很可爱,也很动人。
  周川让邱山闭上眼睛,帮他把洗发水冲掉。邱山身上的皮肤很快被热水烫红,他的嘴唇更红,像一颗沾了水珠的红樱桃。
  周川给邱山冲完水,往前把他抵在冒着水汽的瓷砖上,膝盖顺着邱山的大腿缓慢往上,蹭了蹭他:“想要吗?”
  邱山被他碰的轻轻吸气,仰脸主动吻上周川的嘴唇。
  周川才被他亲着舔了一下就往后一仰:“抽烟了?”
  邱山看着他没动。
  周川捏住邱山的脸,晃了晃:“偷偷抽我烟。”
  邱山被他说乐了,感觉俩人身份调了个个,周川把他当孩子一样说。
  邱山许多年不做小孩,他父母走得早,还应该被家长捧着哄着的年纪就已经在学着保护自己了,后来他又做了老师,从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怎么都轮不到他被别人数落。
  邱山看周川有意思,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凑上去在周川嘴巴旁边咬了一口。
  周川捏着后脖子把他拎开:“我在生气呢。”
  抽个烟就生气倒不至于,周川不是没见过邱山抽烟,那年邱山带他去参加教师聚餐,途中袁韬意外出现,后来俩人躲在漆黑的包房里抽烟说话,这些周川都见过。
  周川只是有点难受,这点难受的情绪从在医院的时候就有了,一直被他压着,没敢在邱山面前表露出来,现在放大了而已。
  周川不跟邱山胡闹了,帮他把澡洗了,然后给邱山裹上浴巾,自己倒是随便擦了擦就出去了。
  房间里开着暖气不冷,邱山衣服都没穿,裹着浴巾就上了床。
  周川把睡衣放在邱山枕头边上,提醒他:“睡觉把衣服换掉。”
  邱山不为所动,周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明天要回九璜,他得把东西收拾一下。他们出来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一会功夫就收完了,周川把背包拉链拉好,回头发现邱山曲着腿靠在床头,目不斜视正看着他。
  周川把房间大灯关掉,留了几盏不刺眼的小顶灯。
  “想看电视吗?”周川问。
  邱山摆了摆手。
  周川单腿跪在床边,摸了下邱山的头发:“头发不吹干就上床,想感冒啊。”
  说完,周川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回来帮邱山吹头发。
  房间的顶灯是暖黄色,光线不算明亮,邱山坐在那里,光着上身,吹风机的暖风拂过他的肩膀,周川的手拨弄着他的头发,力道很轻柔,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邱山这一生如野草飘零,被人呵护的滋味早已忘却,现在突然尝到了,只要一点就足够让他餍足,也让他不满足想要更多。
  周川吹完头发坐下来,拨了拨邱山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邱山,满心满眼藏不住的喜欢和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疼他。
  邱山往前微倾,本想靠在周川身上,不料他才动周川就本能地将他揽过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
  周川一偏头就能吻到邱山尚有余温的头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动作小心又珍惜。
  “还不困啊?”周川说。
  邱山朝他肩窝里靠,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去依赖周川。
  周川抱着他:“要不我上床抱你睡?你这么盘着腿一会儿腿就麻了。”
  邱山不太想动,一副犯懒模样。
  于是周川自作主张,未经同意便托着邱山的腰转了个身。他躺到邱山身边,张开手臂任邱山当枕头,他附身向邱山靠近,一团阴影将邱山彻底包裹。
  邱山又跟周川接起吻来,周川亲他总是大刀阔斧像是在他口中攻城略地,今天难得温柔,他裹着邱山的舌头,吮吸邱山的嘴唇,一遍遍地吻他。
  这个吻有点难过的味道,邱山感觉到了,他知道周川在为他独自走过的这些年心痛。
  邱山轻轻推了下周川的肩膀,周川停了停:“怎么了?”
  周川眼底有些迷乱的欲,不似往常有攻击性,也因此更加缠绵。
  邱山摸了摸周川的眼睛,用很慢的速度打手语,他说:“周川,我们都往前看。”
  周川逐渐清明起来,撑在邱山枕边的手缓慢收回,他躺回去,半环着邱山,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我知道,我只是……”
  周川说的有些艰涩,他顿了一下,不自禁把邱山抱紧了一点:“我只是在想,你那么难过的时候,没有人陪在你身边。”
  周川握着邱山两只手,轻捏他的掌心:“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不是任何人的附属物。你能向前走,我真心为你高兴。但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不是被你照顾的小孩,而是得到你认可的……爱人。”
  “我知道你不需要听这些,人活着也不全是为了感情,我说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弥补不了的遗憾我们一起面对它,能弥补的,我想尽力弥补。”周川的手缓缓扣入邱山的指缝,牢牢牵住他,“邱山,你不是一个人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邱山五岁,那时他太小了,对父亲的印象只是压在玻璃板下一张没有感情的黑白照片。
  七岁那年,母亲带着邱山改嫁,一个陌生的男生住进了他的家,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邱山直到懂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弥漫着散不开的酒精味和无休止的谩骂,不是每个人都是被殴打着长大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担心有凶神恶煞的人带着刀上门讨债。
  邱山不止一次劝说母亲离开那个男人,可母亲拖着病重的身体对他摇头,无奈又妥协地接受生命安排的一切。
  那时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邱山,妈妈对不起你。可命运如此,邱山又能怎样,他的母亲在这里,就注定他要被困在这里。
  邱山的妈妈是在他高考的那一年走的,妥协了一生的母亲没能熬过冬天,她死在了寒冬的尾声,给邱山换来一个有盼头的春天。
  那年的邱山彻底没有了牵挂,随着母亲的离开,他终于孑然一身,也再没有一个栖息之所。
  邱山的童年是不幸的,但他始终认为是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他的将来。
  邱山考上了很好的大学,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导师和最可靠的师兄。毕业之后,他如愿留在本校教书,在可以预想的未来里,前路漫漫,但也光明灿烂。
  可是后来一切都碎了。
  邱山逃离了海城,对最敬重的老师和师兄避而不见。那些年他们几乎断了联系,老师临近退休,师兄刚刚收到中国文学院的聘书,他们都不该和有污点的邱山走得太近。
  邱山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后来短暂的得到过恩情和友情,又难堪地远离,所以他也不奢望会有什么人能在身边永久的留下。
  哪怕是周川。
  邱山喜欢他,老师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听起来荒唐又危险。
  第一次动心是那年的除夕,邱山独自在南城的出租房里过年,没有亲人在侧,也没有好友作陪,他躲在离大门最远的房间里,黑着灯,假装这个家里空无一人,因为白天的时候,他的继父来过。
  接到周川电话时邱山有些意外,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他因为继父的到来而焦躁的心竟一点点平静下来。
  除夕夜的烟花点缀夜空,邱山自以为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新年,那一刻却开始害怕周川随时可能挂断电话。
  后来周川给他打了视频电话,带他看极光,二十岁男孩子的脸上充满朝气,一看就没吃过苦,所以才能把世界看的那么美好。
  邱山的心跳随钟声鼓动,一下又一下,是时间敲在心上,也是滋长的爱意敲在心上。
  他在喧闹声中听见了男孩的真心,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佯装吵闹,假意装聋,习惯性地选择逃避。
  视频里的周川笑了一下,背后的极光盛大而灿烂,他对邱山说:“邱山,你要开心。”
  那一刻,邱山所有伪装的坚强几乎就要崩塌。
  他匆匆挂了电话,捂着心口久久不能平复。
  邱山爱上了周川,但他不能爱周川。性别、年龄、老师和学生,无论哪一样都让他无法坦然面对。
  邱山知道二十岁的男孩新鲜感不长,周川可能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所以才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他从一开始就没对周川抱有信心。
  从大一到大四,周川掩藏的足够好,邱山一度以为周川已经不再爱他,是一个吻将他所有的揣测打回原形。
  那个吻很烫,邱山却觉得冷。
  他比周川年长,自然也想得更多,比师生恋更糟糕的是同性师生恋,邱山自己一个人是什么都不在乎,那周川呢?周川的家人呢?他的前途呢?未来呢?
  邱山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下午,权衡利弊,他还是选择了逃。他自认周川尚未踏足社会,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何光景,等他看过声色犬马兴许就会想要回归世俗认可的感情生活。
  可他又一次错了,他低估了周川的感情,错认了他的长情。
  俩人到现在八年了,周川不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也早已看过花花世界的各色人等。他拒绝过很多示好的人,只因那个人不是邱山。他爱着邱山也恨过他,心都被他占据,从十八岁开始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曾经邱山不信任世上有长久不衰的感情,有不会离开的人,现在周川抱着他,严丝合缝地扣着他的手,他们是同样的性别,有年龄的沟壑,可他们也心跳同频,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这次邱山想要自私一点,他想长久的把周川留在自己身边。
  邱山在周川的怀抱里扭过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周川蹭他的脸,找到嘴唇吻上去:“盖章了,邱老师。”
  邱山笑了笑,温和地回应周川,他看上去很轻松,像是终于卸下背负的重量。
  周川亲完人,重新抱着邱山,他把邱山的手平放在自己的手中,问他:“你还记得我在礼拜日打工的时候起的名字吗?”
  邱山抓着周川的手指,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周一”。
  周川攥紧他的指尖,和邱山头抵着头,轻声应道:“嗯,周一。”
  人都要向前走,生活要继续,生命也要继续。我们终会懂得,即使满目疮痍,也要栽上一朵只为自己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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