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手里才怪!”江旭脖子上顶着颗长毛番茄,幸好大晚上看不清,“你说完那么好听的话就跑了,让我抓心挠肝小半月,我至少得知道你有多喜、喜欢我吧!”
池戎花费两秒思考“好听的话”指什么,想来也只有那一句“喜欢你”。
池戎故技重施拍拍江旭滚烫侧脸,调侃:“我有多喜欢你?喜欢你脸皮厚吗?”
江旭差不多要臊死了,一脑门砸在池戎头顶,一副视死如归——
池戎只感觉自己脑袋咚一声:“嘶!”
两相沉默。
暧昧无所遁形。
江旭小声征求:“哥?”
“我……本来只是想说出来舒了心里这口气,没别的打算,最多参考你的反应顺其自然,心路历程也不曲折,”池戎一顿,说,“你听完以后可能会失望,觉得……和乔洲比起来,不过如此。”
池戎下意识目移。
尽管他语气坦然直率,仿佛把自己剥离出来置身事外,江旭也能共鸣他此刻的躲闪和不安。
江旭把池戎的脑袋强行转回来:“你在说什么呀?我之所以想知道,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或好胜心,只是不想糊里糊涂处理我们的关系。我不会拿你和任何人比较,我看着你的时候心里也不会想别人,更不会对你失望,你才是不要对我失望……”
江旭掌心的温度一向很高。
池戎很多年没被这样的温度包裹住过,感到熟悉的舒服安心。
事实上,他们关系不尴不尬,接触江旭的体温就变成一件界限模糊的事情,但池戎以彼此深厚感情为遮掩,在江旭眼皮底下,大胆纵许自己的贪婪。
池戎干脆在江旭手心找到舒服的位置枕好,像讲睡前故事,微微沉哑的音色里,温柔有迹可循:“你刚进省队时……”
江旭手掌托着池戎的脸,亲近越界为亲昵,江旭心不在焉:“嗯?”
池戎娓娓道来:“你晚上下训,会回学校等我下晚自习一起回家。有天你来迟了,我在校门口等不见人,打电话也不接,就去训练馆找你。进到球馆,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我直觉是你受伤,赶紧跑过去,果然看到你躺在椅子上,咬着牙满头大汗,周围人七手八脚按住你不让你乱动,教练拿拳头揉松你的腿……我叫了好几声你才睁开眼看我,可能太痛了,挤出来的笑特别难看,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只是抽筋,马上就好。”
“只是抽筋……”池戎喃声重复一遍,“我知道体育这行苦,但无法感同身受,直到亲眼所见——你得练到什么程度,才会两条大腿前群后群一起抽筋?肌肉痉挛一清二楚,就像皮下有东西在钻在翻搅……”
江旭对这种家常便饭的小事记忆模糊,只想起池戎买过筋膜枪送他:“刚入队嘛,系统性和专业性拔高,一开始肯定需要花时间适应。我那会儿半大孩子,瘦得跟什么似的,肌肉量不足以支撑强度就容易抽筋。但训练就是这样啊,肌肉纤维撕裂又长好,再撕裂再长好,度过去就没事儿了。”
池戎笑笑:“江旭,你知道你小时候真的很爱撒娇吗?”
江旭脸一热:“我也只是跟你、跟爸妈才那样!”
池戎嗯声:“你会说文化课跟不上的苦恼、会说教练罚人气势恐怖、会缠着我陪你玩,但训练,你没抱怨过一句苦累、没说过一次后悔,哪怕是唐秉光,没出成绩时也自暴自弃说过不该选这条路。”
江旭揉揉头发:“唐师兄那就是输了比赛一时情绪不好。”
池戎反问:“你没有情绪吗?”
江旭噎住:“当然也有。”
“那不就得了。”池戎说,“唐秉光以前说,同龄男生,和他一样成绩吊车尾,前途没有,快乐在手,上课插科打诨、下课闲晃追女孩儿……他是发自内心羡慕。”
江旭想了想:“可是选这条路就是会牺牲普通的童年和青春啊?”
“唐秉光早期是被推着走,难免会拉扯和迷茫。”池戎看着江旭的眼睛,“所以你才显得特别奇怪。”
江旭不解:“哪儿怪啊?”
“不是别人相中你的天赋选择了你,而是你在很小的时候就主动选择去发挥这份天赋,不用人推着你走。以前的你,自我接受度、认可度都很高,只要做出某个决定就能身心统一践行,直到想法改变——训练像吃饭,默认菜品有好吃的也有难吃的。”池戎第二次提及,“后来退役,也不留恋过去的成绩和骄傲。”
江旭挠挠头:“很正常吧?”
池戎轻叹:“我小时候,遇见你之前都很孤单,成长中也一直矛盾,我不认可我爸为了工作牺牲我,但我似乎又应当给予他体谅和支持。你看,大多数人是不能在面对某件事时完全从一而终没有怨言的,但你这朵阳光开朗的奇葩偏偏能够顺其自然接受所有,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具备随心所欲、不受限于现状的能力,反正无论我做什么都有你夸赞我好。”
江旭眨巴眼:“那不就没心没肺吗!”
“是啊,没心没肺可不容易呢。”池戎被逗笑,“我喜欢你,不是没理由的,我清楚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从而对你整个人都爱屋及乌,看这里也好,看那里也不差。”
乔洲曾确切喜欢风头无两的江旭,以至于对江旭其他方面都看不入眼。
池戎却给了江旭四个字……爱屋及乌。
“你被乔洲改变,动不动就反省自疑,让我很不满意。不过没关系,你喜欢他多久,我喜欢你更久,你偏爱他多,我偏爱你更多,”池戎转瞬飞来一刀,哼笑,“这样对你才公平。”
江旭忽而意识到他与池戎拥有不仅“三年”,声音都发颤:“那对你很不公平啊……”
“所以你追到他,我就眼不见心不烦出国了啊。不好意思,听说你们分手,我非常高兴,并且至今认为你们分得太晚。”池戎舒展身体,声音虽懒倦,意味却坚定,“你也该慢慢找回自己了吧。”
作者有话说:
修了第4章 中地区bug,衔接这章内容,鞠躬~大嘎端午安康!
第15章 搬家
那晚谈心后,池戎像卸下负担,轻松睡去,留江旭一人辗转难安。
第二天,江旭只在池戎出门上班时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像目送主人离开的家犬,在池戎伸手揉乱他头发后又彻底断电,直到午后饿醒,随便在酒店附近吃了点东西,一直漫无目的闲晃到池戎下班,等池戎带他玩。
周末,池戎腾出时间和江旭去景点打卡。
江旭没和池戎单独出远门旅游过,他本以为池戎会厌烦游客成群的地方,但池戎随人流往前蛄蛹时其实表现得非常平静,表情里透着“来都来了”的放弃感,只是下意识靠近他,像寻求安全感,这让他觉得池戎莫名可爱。
无论江旭兴致勃勃想尝试什么新鲜东西,池戎或多或少都会先陪江旭体验,之后才说感想评价,从不会一开始就打击江旭的积极性,也不会扫兴这也不做那也不干。
江旭顺其自然,也仿佛理所应当,问池戎下一次旅游想去哪里。
池戎沉默回看江旭的眼睛让江旭陡然心悸,江旭才忐忑意识到这么问似乎有些界限模糊。
池戎最终轻轻一哂:“看山看海都行。我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只是没和你一起。”
旅途中两人都默契不提暂未找到答案的问题——直至此刻。
翻涌于心间的饱胀情绪从未是梦境。
江旭忽然发现,他不知道池戎辗转去过哪些城市、领略过哪些风情,也不知道池戎倾心哪里的山岚、哪里的海风。
池戎站在陌生景色里,会想起谁带给他的难言遗憾呢?
江旭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池戎。
但他在这一刻,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希望了解池戎。
可惜池戎手腕一抬看时间说“差不多了”,便抛出培训延长的理由,不留情面赶江旭回家,甚至早有准备帮江旭订好了机票,回酒店拿个包就能走人。
江旭反抗无效,在周天晚上被池戎“扭送”机场,他担心池戎没车回去不方便,池戎抱臂说:“不用,唐秉光说来接我。”
江旭:“……”
回家几天,江旭重新捡起在牧羊影城的兼职工作,正值暑期档,江旭忙忙碌碌。
而池戎的岗前培训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池戎也像个陌生的事业狂魔迟迟没回来,问就是“可能还得待几天”,具体几天也没个定数。
江旭以为池戎公司总部要把人扣下,心中因不舍而惴惴不安。
加之池戎又在朋友圈发布和唐秉光吃饭的照片,导致江旭一个月以来心情一直微妙起伏,又产生丝缕隐秘而绵长的牵挂。
这天,因事业危机而沉寂许久的羽毛球俱乐部教练群忽然热闹起来,罗文扬在群里传播小道消息。
[罗教]:[家人们!老板终于要把我们卖了!打包出售!一口价!]
[代教]:[保真?]
[罗教]:[老板这两天约人家吃饭,殷勤呐]
[张教]:[终于碰上冤大头,那还不得伺候好]
[罗教]:[你什么打算啊@江教]
江旭也没想到俱乐部居然峰回路转找到下家,看来是命不该绝。
[江教]:[静观其变,骑驴找马]
[代教]:[电影院有马吗?]
江旭一笑而过,电影院没有马,但他有小姨子的马甲啊,还有个池戎想坐他腿上呢。
江旭:“!”
他真是情不自禁想到这茬,顿时脸上发烧。
池戎当时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罗文扬的小道消息很快得到证实。
许久没在俱乐部工作大群里冒泡的老板,有了冤大头接盘手的支持,又摆出呕心沥血的样子,把转手俱乐部形容成“万众一心度过至暗时刻”,特意发了条语音:“我还是不是老板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一众教练:“……”
周一,老板叫大家回俱乐部开会,说是要就俱乐部转让事宜做出具体说明,并且还要向大家介绍俱乐部未来的新老板。
准备静观其变的江旭当然也到场参加。
江旭到得比较晚,他走进俱乐部场馆时,球场上已经热闹非凡,但和以往球友们热火朝天的对练场景不同,此刻江旭熟悉的同事们,罗文扬、代果……都在排队与一个人攀谈、合影,甚至好像还要了签名。
江旭走近,一愣——
唐秉光朝江旭看过来,扬臂:“江旭!又见面了!那天要不是池戎告诉我,我还真没把你认出来,你肯定也没认出我!嘶你小子长这么高!”
江旭完全意外:“唐师兄?”
围观群众全懵了,七嘴八舌问江旭怎么和唐秉光认识。
唐秉光不见外:“以前我俩在省队是师兄弟啊。”
“哇!”
“江教你师兄是国家队的啊!你还有这人脉!……”
江旭暂且压下心中疑虑,主动和唐秉光握手拥抱:“上次是真没认出来,好久不见了师兄!你怎么从首都闪现到这儿来了?”
唐秉光大笑:“你猜猜你们俱乐部的新老板是谁?”
凑巧老板这时到了,和唐秉光称兄道弟哥俩好,一群人簇拥着唐秉光往球馆二楼办公室走,唯有江旭落在众人之后,摸出手机给池戎发去一排感叹号。
会议上,老板“揭晓”俱乐部接盘侠的身份,唐秉光目前已正式退役,手续落定后将成为他们的新老板。
退役国家二队运动员经营球馆,在营销层面上本就是一个吸引客源的巨大噱头,无论是前老板还是听闻这个消息的大家,都对俱乐部未来的状况燃起了一点期待。
唐秉光趁热打铁,尽显真诚:“虽然退役了,但我仍是羽球人,也想支持更多人的羽球梦,更何况这儿还是我的家乡。不枉费你们老板四处奔波,我得到消息后调研了俱乐部的综合情况,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与我一起慎重做出‘接盘’的决定。当然,我也看了各位教练的履历,专业运动员出身的、具备丰富教学经验的……我真诚希望大家能一个不少,全留下来!”
唐秉光抛出他的规划。
“首先通知一个重大改变,我们的场馆位置将转移到城南的高新产业园。原因有两个:一是城中房租昂贵且逐年上涨,依靠现在的客源收入不足以覆盖这部分大额固定支出,二是目前产业园恰好有市场需求。大家肯定比我这个远走他乡多年的人更清楚那边有多少机会……”
江旭闻言心中一跳。
手表同时震动,消息提示池戎回复了一个问号。
唐秉光说:“我从首都回来,马不停蹄去园区看场地,他们的运动公园就坐落于园区内部,我与合伙人商量,准备租两层场馆,一层是专用球场,另一层是与篮球俱乐部合租公用的器械区,等场地细节敲定,我们就搬家过去。话又说回来,毕竟地方较远,可能会给大家造成不便,但我保证大家过去后的待遇会比现在更好!今后我们仍从羽球业余爱好者的训练课程做起,慢慢拓展培养专业运动员的资源,投资由我去……”
一场会议,所有人嘴里都被唐秉光塞了大饼。
唐秉光还在和前任老板以及俱乐部财务单独攀谈,教练们趁机聚头相商。
代果说:“我反正也是租房,在哪儿都行。我感觉唐秉光得靠地头蛇盘活儿,老员工的待遇应该不会差。罗文扬,你怎么说?”
罗文扬耸耸肩:“在哪儿上班不是上班,我先跟过去做一段儿看看。江旭,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吧,干脆换个地儿?”
江旭实在心不在焉,敷衍两句就抓着手机跑到场馆外打电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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