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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元眼中的忧色褪去一些，又挂上了泠玉熟悉的微笑，听到小兽开口说话也不惊讶，他所看过的小册子里已经写了这一点。
“在下陈恪元。”似乎是觉得小兽不记得他，他补充道：“说好了要给你小鱼干吃的。”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泠玉又问他，这时他已经游到了池塘边，准备上岸。
一只大手刚好落在他面前，他顺势扒住两根修长的手指，被陈恪元从水里捞起来。
泠玉趴在陈恪元手心里，甩甩湿淋淋的毛发，把水都甩到了陈恪元的衣服上。
听到小兽的询问，陈恪元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很陌生，琼楼玉宇，流云异彩，不似人间似仙境。
“我也不知道，只是头晕了一瞬，就在这里了。”
身处陌生的环境，陈恪元也不慌张，注意力全放在手上湿漉漉的小兽身上。
“你叫什么？有名字吗？”
甩完毛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人衣服给弄湿了，有点点心虚，对上陈恪元，也是有问必答。
“泠玉。”
“流水泠泠的泠，玉石的玉。”
这个名字还是从前他救下的一个人类给他起的，他很喜欢。
陈恪元点点头，“这名字很不错，很适合你。”
“对吧对吧，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喜欢亮晶晶的珠宝，喜欢听玉石撞在一起的声音，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后来他还自己查了典籍，那个人没有骗他。
泠玉得意地挺挺小胸脯。
泠玉……泠玉……
陈恪元无声地念了两遍，仿佛灵魂被重重一击，一股无言的震颤让他久久没有回神。
他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也将浮起的疑惑掩去。
泠玉从他手上跳下来，“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也许是觉得用兽形和人说话有点别扭，泠玉在陈恪元面前表演了一场大变活人。
在书房里他对陈恪元生出的那点气愤此刻已经无影无踪。
陈恪元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竟然也能进入幻境里，和他逃不了关系。
刚才他碰到了陈恪元的手，确定了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肉身，而是一道魂魄。
魂魄离体太久，人会没命的。
他得赶紧把陈恪元带出去，他的小鱼干还在等他。
见陈恪元还愣在那里，泠玉拉了拉他的衣角，催促他快走。
陈恪元愣住是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他知道金琅兽可以幻化成人，甚至还幻想过在那棵老槐树上现身的小金琅兽会是什么模样。
只不过所有想象都抵不过此时的匆匆一眼。
一双眼睛圆圆，只有眼尾微微弯起，气质天真无邪，又莫名让人心头微动。
那双眼睛望过来，柔软的心好似被小爪子挠了一下。
被少年揪住衣角晃了晃，陈恪元才回过神，按耐住鼓噪的胸腔，跟上泠玉脚步。
一般来说，幻境总会有出去的办法，泠玉的办法简单粗暴，把幻境逛一圈，看哪里不顺眼就梆梆给它两拳，幻境就会乖乖放他们出去了。
所以泠玉拽着陈恪元就开始跑，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没办法，他用的办法耗时耗力，要抓紧时间才行，不然陈恪元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实也有别的更快速更直击重心的办法，他也想用，但是他不会。
泠玉幻化的人形，是个相貌灵秀的少年，身高比他矮上不少，陈恪元轻松就能跟上泠玉。
只是被少年抓住的手，似乎感受到了和心跳一般不正常的滚烫，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将手心里的细白手指轻轻包住。
泠玉探头探脑地打量四周，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爪子跑到别人手里了。
以上古神兽的血统为傲，泠玉最喜欢自己的兽形，很少化成人形，甚至连五根手指头都不够灵活。
对金琅兽来说，握住他手的那只大手温度甚至有点烫，但他没有察觉到。
他在想，想要打破幻境出去，也得先从一个方向开始。
根据他以前闯荡三界，不小心掉进去不少幻境，最后都成功出来的经验来看，从幻境里最特别的地方开始找，能省时省力。
在仙帝宫，甚至是在整个仙界，最特别的地方首先是仙帝那里，他打算先去那里试一试。
他没告诉陈恪元这些事情，凡人知道太多超出凡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池塘环绕在仙帝宫的外围，站在池塘边，能看到仙帝宫最中间的殿宇。
“我们去那里。”泠玉手指着的方向，就是仙帝和众仙开会的主殿。
陈恪元没有多问，跟在泠玉身后，泠玉让他去哪他就去哪。
泠玉是神兽，周围的一切景观也不像是人间，他没有遗漏自己现在穿的衣服，完全陌生，不是他在书房里穿的那套，上面的花纹服饰绝妙精美。
自己明明应该在书房，一阵头疼后就出现在这里，每件事都透露出诡异。
他已经发现了异常，也没有向泠玉问什么，而是默认泠玉需要保护，大部分心神都放在泠玉身上。
第27章 大坏人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去保护神兽，哪怕只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娇小的神兽。
神兽再弱小，终归是神兽，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力量。
但他心底深处的声音就是这么说的，保护少年，不要让少年受到伤害。
仙帝宫的主殿看上去和泠玉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因为没有仙人，显得清冷了些，泠玉一下有点不适应。
穿着仙帝服饰的陈恪元进来后，莫名让他想起从前。
他觉得大殿下面应该再站上一群仙人，为了一些什么事情，絮絮叨叨，吵吵闹闹，最后再由仙帝用温和的嗓音一锤定音，这才是他熟悉的场景。
泠玉一边回忆他在天界看到的天庭，一边在主殿里转悠。
周圈都走走看，说不定就能找到能出去的地方。
陈恪元紧紧跟在泠玉身后，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太过陌生。
尽管他是凡人，只跟族中的武师学过些功夫，也敏锐地发现了一股不寻常的杀意。
而且这股杀意无处不在，他分辨不清是针对他，还是针对泠玉的。
见泠玉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好奇又专注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他走到泠玉身边，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杀意的渗透。
就在泠玉找来找去时，一阵阵巨响从仙帝宫外传过来。
两个人转头看过去，看到了让泠玉惊掉下巴的一幕。
再往下发生的事，泠玉不讲了。
“然后呢？”云锦听得兴致勃勃，边听边嗑瓜子儿，萧珩为他准备的瓜子都没剩多少了。
嗑瓜子儿磕到口渴，还有徒弟亲手冲泡的清茶，手法复古繁复，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用的茶叶比陈府的茶叶还要好上太多，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灵气。
云锦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徒弟从哪个灵气深厚的地方薅来的，凡间的土地都长不出这样的瓜子和茶叶。
即使听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但是有美食和香茶相伴，也惬意享受得很。
“咳咳。”蹲在鲜香鱼肉旁的小兽咳了两声。
泠玉说到现在已经口干舌燥，喝了一口云锦递给他的茶，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真的要累死他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下说过这么多的话。
也就是在今天，他发现了自己也可以当个啰嗦的话唠。
那怎么办呢，他感觉他说的话都很重要，一句也没法省略。
泠玉觉得自己已经说了很多，但云锦却不满意。
“没啦？这就没啦？泠玉，你抓重点的能力，不太行啊，说的故事也没头没尾的。”
泠玉可不管他怎么吐槽，吃完剩下的一点点鱼肉，又摸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
他还是没吃饱啊，而且他又馋起陈恪元做的小鱼干了。
正想溜走去找自己的伴生者，让他给自己供奉小鱼干，刚想起身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的尾巴就被人捏住了。
小金琅兽很小，尾巴更小了，被捏在两指间，看着尤其可怜。
“云锦！！！大坏人！！！啊！啊！啊！”
小金琅兽崩溃，嚎哭。
从来没有人，没有兽，甚至连神连仙连魔都没有捏过他的尾巴！
“讲完再走，故事不说完就跑，我诅咒你以后没有小鱼干吃。”
天道在上，这个神太坏了！
他一定要告到天道去！
让天道严惩他！
神怎么可以那么坏！
泠玉一点也不怀疑云锦的诅咒，能做到让他以后吃不到小鱼干。
像他们那样力量强大的神，完全可以代表天道行事，随便挥挥手就有无穷力量。
更不用说神有意降下的诅咒，而且自己还没有完全成熟，力量还没有达到巅峰，必然不能破了他的诅咒。
泠玉痛心疾首。
“我是神兽，你是神，咱俩是一家的，你怎么能诅咒我呢！”
云锦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是神？”
“对啊，你不知道吗？我的小窝上，残存的阵法上面还有你的神力呢，这陈府周围的屏障上也有你的神力。”
“你都不知道吗，难道你失忆啦？”
要真是如此，泠玉想想就兴奋。
神可是很厉害的，一般不会失忆。
有的神喜欢抹除记忆来到人间游玩，重塑人身，经历一段新的人生。
还有的神是带着任务来到人间，他们会保留在神界的记忆。
要完成的任务是由天道发布的，简而言之，就是给天道打工。
在神界，在仙界，在魔界，泠玉吃的瓜都没有在人界多，尤其是人界的话本子，他拜读了不少。
其中就有不少写了，威风凛凛的厉害人物失忆以后如何被人欺负，找回记忆后，又如何大杀四方的故事
“我还以为你是从神界来到人界玩的呢。最近很流行什么神啊仙啊魔啊，跑到人间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在唱大戏一样，很热闹的。话本里讲的故事也有很多这样的。”
听到泠玉说有魔也会来到人界，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萧珩坐不住了。
一双凌厉的凤眸掀起，冷冷地扫了泠玉一眼。
泠玉背对着他，毫无知觉，他继续说。
“你看你现在混得那么差，身上的神力只有那么一点点，我第一次见到你，只靠神力都认不出来你。”
“你该不会来人间玩的吧？你出去玩，也带带我呗。”
泠玉还没有忘记阵法上残留的强大神力，就是来源于眼前这个正在喂他吃鱼肉的男人。
他原本对这个神很有怨言，但是自从在陈府见到了这个男人以后，这个男人对他还不错，给他好吃的，还听他讲故事。
泠玉已经不怕他了。
身边有这么厉害的神存在，他出去玩，就算碰到别的神兽，也一定不会被欺负。
哪怕云锦现在没有多少神力，反正到时候把他放到敌人面前，靠他的本源神力，也能畅行无阻。
泠玉想着想着，嘿嘿笑了起来。
对于自己是神的事情，云锦不怎么惊讶，只是从泠玉口中确认了这一点。
看见泠玉在自己面前笑出了小尖牙，毫不掩饰心里的想法。
他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一只傻白甜的小兽。
云锦正想问他，“和神相关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徒弟突然叫了他一声。
第28章 吃太多鱼，吃到仙鱼灭绝
“师尊……”
云锦转头看他，看见一双澄澈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一副可怜的样子，比被偷了家的泠玉还要可怜。
至于那双眼睛的颜色是金黄还是猩红，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都是这个人呗。
“我……”
他想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师尊说话了，因为他的身体被另一个自己控制了。
也许师尊会哄哄他。
但他知道，心里想说的话都不能说出口。
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师尊的眼睛。
冰绡下的桃花眼水光潋滟，温柔似水。
萧珩想，只要能被这样一双眼睛看到，就足够了。
“瓜子快没有了，我再给师尊剥一些。”
他又拿出一碟泛着灵力光泽的瓜子。
气氛有些安静，他提醒泠玉，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不让他再提到魔。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陈恪元的魂魄不能回到他的身体里？”
萧珩不知道云锦想要说什么，也许泠玉已经知道了他是魔，他不能让泠玉说出来，甚至师尊会顺着泠玉的话问下去。
那么，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一粒一粒瓜子拨开后，放到云锦面前的小瓷盘上。
萧珩又想起云锦看他的那一眼。
短暂，稍纵即逝，其中似乎有心疼和怜惜。
心头一跳，他转过头，云锦正在专心听故事，清风吹过，垂落在青丝上的冰绡扬起，轻轻柔柔。
当时，因为身份可能会被暴露而紧张，他身上的魔气快要压制不住，他才被黑萧放出来。
另一个自己已经学会了伪装成自己，凑到师尊身边献殷勤。
不过，师尊的那一眼又让他放心下来。
就算有两个自己，师尊也会更喜欢他吧。
泠玉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即将开始滔滔不绝。
云锦暂时不再留意安安静静的徒弟，继续听。
似乎是对接下来的故事有点耻于开口，泠玉神情讪讪。
“其实吧，后来也没发生什么。”
他说是这么说，但他讲的故事却并非如此。
在幻境中，泠玉正撅着屁股找出口。
身后伴随着一阵阵巨响而来的，是一群泠玉不是很想见到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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