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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听得心头乱跳，终于对上谢尧转过来的视线，听到他说：“这次，是第四次。”
事不过三，谢尧这次真的不会就这么算了。
“谢尧，我——”他想解释自己并不知道这次会遭到枪杀，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路知南能不能抢救过来还不知道，里面原本躺着的很可能是他。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爱我，但你的爱有时候像把刀，不止一次地割伤我，我有点害怕了，江易，被伤到很疼的。”
谢尧跟他抱怨过，哭诉过，却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江易一直以为谢尧好哄是因为脾气好粗神经，但今天才发现，是因为谢尧的包容。而当谢尧终于承受不了的时候，他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他曾经的自以为是显得有些可笑。
“你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爱我，我从来没踏入过半步，我们在一起过吗？我们是相爱的吗？”
“谢尧！”江易终于忍不住了，谢尧可以生气发火，甚至打他骂他，但怎么能质疑他们的感情？
谢尧像是感受不到他情绪的变化，话语不断刺激着江易的神经，“你偏执地以爱之名欺骗我、隐瞒我，甚至这次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告诉我，你觉得这是强大吗？这是扭曲。就算我说一万次如果今天换作是我这样做你会什么感觉，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问你，你并不后悔对不对？”
江易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但很快又坚定地说：“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爱到底是不是扭曲的，他只知道谢尧比这世间所有都重要百倍。
谢尧眼里是止不住的失望。江易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审判，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甚至连辩驳的词句都说不出来。
“那你的爱真是高贵，我承受不起。”谢尧冷冷地作出宣判，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江易彻底被怒火点燃，瞒着谢尧是不对，但谢尧的话说得太重了。
“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你根本没必要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何况我不知道他带着枪，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要揪着没有发生的事不放，到底是我偏执还是你偏执？”
“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就替我作出所有判断，你爱的是我还是你想象中的我？你尊重过我的感受吗？哈，没有发生的事？你要是死了我还有机会在这跟你说这些废话吗！”谢尧觉得他和江易之间的问题其实从来没得到解决，而且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今爆发出来，有山崩地裂之势。
江易显然是被他的话气得不轻，又碍于惯常隐忍的性格没有爆发，只是站起来冷冷说了句：“我去手术室外等。”就扔下谢尧独自往医院大楼去了。
谢尧坐在长椅上缓缓吐出一口闷气，仰起头看着被霞光晕染的天空，心情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一片灰暗。
手术整整持续了五个小时。谢尧进来的时候看到江易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头半仰着抵在后面的墙上发呆，看到他来动了动发酸的脖子，又把头转向了一边。
谢尧在他对面坐下，俩人跟不认识似的。
不多时，手术室门被打开，江易立刻起身走近，谢尧也远远站起来看向这边，听到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哥。”江易在一旁回答。
医生点点头，“没有伤到要害，但子弹位置比较刁钻，已经取出来了，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观察一晚上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两人不约而同都舒了口气。谢尧下意识看向江易，江易却低头看着路知南。等谢尧悻悻垂下眼，江易又朝他投来视线，两人的目光终是没对上。
加护病房一般人不能进，两人在门外各自揣着心思，谁也没提回家的事儿。
“手术怎么样？”走廊空旷，说话的人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担心，从不远处出来。
谢尧闻声看过去，不可思议道：“程烨？”
因为刘宏斌这一出他是才知道的，自然不清楚程烨跟他爸那边是个什么状况，想到这里，心里对江易又多了一分气恼。
快三十的人了，幼稚起来幼儿园都不想收。谢尧看到程烨顺势坐在江易旁边，觉得自己像是被拉帮结派的孤立了，明明错的人不是他，却好像没人站在他这边一样，心里极其不舒服。而且很明显，是江易把程烨叫来的。
“没有生命危险了。”江易回答，又问：“你呢？”
谢尧俨然变成了观众，现在他跟江易算是在冷战，问又不好意思，不问又好奇，只能竖着耳朵听，毕竟他也想知道程建义到底玩完了没。
程烨像是好不容易拼拼凑凑出了一幅面具，被江易这么一问，瞬间碎得不见踪影，苦笑了一下说：“我爸想杀了我来着。”骇人听闻的事被他说得像个普通八卦。
虽然知道程建义是个混蛋，但谢尧万万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他完全不相信这样的人不爱程烨的母亲是因为钟情于江荟如，程建义压根儿只爱他自己。
可程烨居然逃得掉？
谢尧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专心致志地盯着对面两人，直到江易不经意间瞄了他一眼，他才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心里一阵懊恼，跟考试作弊被抓了似的。
“谢谢你的提醒，虽然我怎么都不愿相信他会这样做，但听你的总归没什么坏处，救命之恩算你还清了。”程烨越是故作轻松，谢尧越是能体会到他的苦楚，而且这种苦，无人可以诉说。
江易确实警告过他，让他做好被程建义放弃的准备。他虽然不信，但还是拜托吴妈在前一天偷偷取出他爸枪里的子弹，事实上他既没有万分恳求，也没有解释原因，如果吴妈忘了或者犹豫了，那就是他的命。
谁承想世事难料啊。
“我爸想打死我可惜枪里没子弹，刘宏斌枪里有子弹，却差点打死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现在多少也看得出是有感情的吧，哈哈，不是亲生的都有感情，我……”程烨的声音哽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谢尧本想不顾跟江易的尴尬气氛开口安慰，却被忽然走过来的人抢先插了话。
“请问……谁是病人家属？”问话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看衣着应该是护士。
“是我。”江易抬头看向她，姑娘明显没想到这人长这副模样，视觉冲击太大，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说话都开始结巴了，”那……那个，ICU不用陪护的，你们今天可以先回去了。”
江易点点头，礼貌地冲她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小护士脸唰的一下红了，害羞归害羞，年纪轻胆子到底还是大，很快拿出手机问：“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如果病人晚上有什么问题我好找你。”
谢尧眯着眼在对面看戏，连程烨都一时被这场面吸引了注意力，可江易这家伙浑然不觉对方什么意思，摸出手机就要跟对方交换联系方式。
小护士大概是觉得帅哥不但颜值高，脾气还这么好，一时有点飘，张嘴就问：“帅哥你有女朋友吗？”
谢尧噌的一下站起来。两排座椅本就离得不远，他一步就迈到了跟前。小护士条件反射转过身看他。谢尧亲切地冲她笑笑，看也没看江易一眼说：“他没结婚，也没女朋友，人特别好，温柔体贴还会做饭，酒店高管，年薪百万，不抽烟不酗酒无不良嗜好，男人中的极品。”一口气说完，谢尧头也没回大步流星地走了。
关键是，他每一句都是对的，可听起来哪一句都特别不对。
江易举着手机看向谢尧走远的方向，直到谢尧的身影彻底消失，他也没把视线调转回来。
程烨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坐下到刚才都没发现这两人气场不对，这时候才意识到似乎是闹别扭了？
小护士以为谢尧是他们的朋友，这番话在她听来尽是撮合之意，心里高兴坏了，眼巴巴等着扫江易的二维码，可江易一动不动的盯着走廊，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烨看小护士一脸期待于心不忍，赶忙断了她的念想：“姑娘别忙活了，他没女朋友，他有男朋友。”说着朝谢尧走的方向努努嘴，然后在江易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比划配着口型：吵架啦。
第83章
概要：僵局
江易去警察局做完笔录回到家已经半夜了，前厅的壁灯没有开，不是等人的状态。
他先是推开卧室门看了看，发现谢尧面朝里似乎已经睡了。把一身血污的衣服换下来之后，又快速洗了个澡，他才重新回到卧室。
房间静悄悄的，江易轻轻掀开被子躺下，小声问了句：“睡着了吗？”
下午那会的气他早就消了，谢尧再怎么发火也都是出于担心他，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江易知道那都是气话，冷静下来，他还是想着要怎么把人哄好才是真的。
见谢尧没反应，要么就是真睡着了，要么就是装睡不想理他，江易靠过去想要搂他，却先被声音止住了动作。
“干什么？”谢尧察觉到他的意图，冷声询问，不像是被吵醒的，看来是在装睡。
江易的手停在半空不好继续伸出去，又不想就此收回来，有点尴尬。虚虚地握了一下，他把手从谢尧的腰间抬到脑后，贴上去揉了揉谢尧的头发，带着一丝笑意哄道：“还生气呢？”
谢尧在黑暗中蓦地睁开眼，江易故作温柔试图掩盖问题的语气让他极为不爽。从以前到现在每次都是这样，如此看来，江易之前的那些我知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全都是用来哄骗他的伎俩，这次甚至连错都不认了。只要江易愿意，任何时候他都依然会我行我素。
越想越火大，现在说什么都只会激发矛盾，结果只会比下午那会更糟。谢尧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打算先冷静冷静，“没有，睡吧。”
江易又不是个傻的，他记起下午在医院那会，故意转开话题说：“吃醋了？我没给她电话，微信也没给。”
谢尧还是没什么动静。江易这次不顾谢尧的反应，从后面抱住谢尧，亲昵地低语：“别生气了，以后都听你的。”
谢尧眉头越来越紧，又是“以后”？听到这两个字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掀，别开了江易的怀抱，就算没开灯，他也清楚地感觉到江易被他如此大的抗拒弄得愣住，整个身体僵在原地。
“你以后爱给谁给谁，想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说得像是我限制你什么一样，我限制得了吗？”他像台越烧越旺的火炉，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儿，逮谁扎谁，可惜面前只有江易一个，被他扎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江易并不擅长争论，被这样说，一时连回嘴的话都想不出来，难受地握了握拳，然后起身下床打开灯，站在谢尧身前说：“我们谈谈。”
谢尧被气笑了，坐起来半抬着头问：“谈什么？我有资格跟你谈吗？不如你直接说准备怎么哄我，我觉得合适了咱们就翻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江易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谢尧死咬着不放，而且他现在压根不打算好好说话，江易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对谢尧的耐心是无限的，但不代表他能忍受谢尧一直对他刻意疏远和冷嘲热讽。
被谢尧单方面数落江易也感觉到委屈，他试图理论：“你在怪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那我问你，如果我跟你商量，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怎么做？我当然是开开心心让你去，乖乖上班什么都不问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江易终是被他这幅态度惹毛了。
忽然抬高的音量让谢尧意识到他们终于撕破了表面和谐的假象，这样很好，不然还不知道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江易，我要是不死一回，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看到江易脸色瞬间白了，谢尧心里居然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江易做选择，他只有被蒙在鼓里承受未知结果的份，江易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愤怒。
“别为了气我故意说这种话，谢尧。”两人间的气氛比先前还要僵，完全是因为江易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随时要爆发的气场。
虽然他是在泄愤，但江易表情明显不对了。谢尧也觉得没必要这样继续呛下去，换了语气说：“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执念已经让你看不清该怎么跟人相处，尤其是跟我。我算是发现了，你压根不是深思熟虑后觉得出于保护我才不告诉我，你从源头上就不认为我有资格过问或者参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你上次出国不也擅自跟上那帮人，你问过我吗？”江易收敛起周身危险的气息，为自己辩解。
“你还有理了？照你这么说，不觉得自己更过分？明明知道是什么心情，还执意要这样做。再说了，我要是知道那么危险我肯定不去，你呢？你要是知道刘宏斌带着枪，你会不去吗？或者你要是知道我会生气你不告诉我，你会告诉我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谢尧一副“这不就得了？”的表情，觉得简直无药可救，翻身重重躺下，喘着粗气不说话。
这场争论没有结果，并且把本来打算好好谈谈的江易也成功激怒，两人谁都不愿让步，彻底陷入僵局，背对背一整晚，也不嫌难受。
第二天一早，旁边谢尧起床的动静江易听得一清二楚，直到谢尧出门上班，他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他先到厨房看了一眼，果然没有煎蛋了，要说谢尧煎的蛋吃不到绝对是好事，全世界也只有江易会不舒服。
他给程烨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程建义那边的情况，不到最后他还是不放心。程烨估计是被天雳和森威现在乱作一团的状况缠住，无暇分身甚至连难过的功夫都没有，忙得不可开交，大概跟他说了几句后还让他赶紧回去工作，就匆匆挂了电话。
程建义对他来说就是套在身上的锁链，只要解开了，他并不关心别的。倒是刘宏斌，他无论如何都想要见一面，奈何目前刘宏斌被刑事拘留，无法探视，他只能先等等。
不知道路知南今天的状况怎么样，江易没多耽搁，驱车前往医院，一路上注意力都不是很集中，心想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跟谢尧把问题解决，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谢尧的怒气无计可施。
他们俩难就难在，江易自认为只要谢尧能消气，让他做什么都行，而谢尧却对他什么要求都没提。仔细回忆一下，他们俩但凡有点什么矛盾和争吵，与其说是他把谢尧哄好的，不如说谢尧每次都是自己想通反过来顺着他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要谢尧坚持，江易可能真的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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